“來了?”
趙天河微微一愣,看向天空的眼神驀地瞪大,顯然也有所察覺了。
“那氣息,是,是……”
趙木子面色凝重的看著天空,微微頷首說:“靈山。”
“上古靈山。”
話音剛落,就見弱水界域的天空有一片金色光暈浮現。
金色霞光自西向東,如水一般流動著,每隔萬里形成一段波峰波谷,如同金色的海浪那般,綿延整個天空。
隨之而來的還有隱約的佛唱聲音。
恢弘,盛大,像是無數佛陀、菩薩的普慧之聲,又像是在講經。
“牟。”
“嘛。”
“道場清凈魔遠避,寶杵橫擔護法城,若問靈山何處是,當下即是莫逡巡……”
“非空非有色,無滅亦無生……”
佛語傳出,金色云霞降下金色的雨,將弱水界域內的那弱水都染成了琉璃色彩。
隱約中太周山上下莫名傳來“阿彌陀佛”之聲,傳統無窮界域,回蕩在太周山上。
趙天河愣愣地看著天空上的芳華,嘴里喃喃念叨著:
“天雨曼陀羅華,虛空奏響無笙之樂。”
“山河大地皆作琉璃色,草木禽獸同誦佛號。”
“上古時期,靈山每次現身皆是如此聲威啊。”
趙木子似是沒有聽到一般,盯著天空上的云霞緩緩起身,雙手抱著拂塵靜立。
“孫虛士……盛名之下無虛士……”
“將軍”孫虛士,一個讓趙木子敬佩、忌憚的修士。
從微末崛起,從兵家傳承者修煉戰法,帶領所在家鄉父老一路殺伐,最終起義失敗。
但他并未放棄,偶然間離開那處界域來到太周山上。
如大多數修士一樣,探索秘境,獲得天材地寶、功法典籍,逐步逐步的提升自身修為、神通境界。
期間,孫虛士自是遭遇了不少生死危機,有被人劫掠,有與人爭搶寶物,也有遭人背叛、暗算等等。
后來他不再單打獨斗,創立“極凈天”,亦名為“極樂凈土”。
合修佛道,取長補短,修為日益增長。
加上他窮兇極惡,率領“極凈天”在太周山上南征北戰,屠戮一方,掠奪了大量的天材地寶。
直至最后——他終究是掙脫了“天地橋”束縛,成為一名超脫者。
這些事情以往時候在太周山上廣為流傳,但隨著極樂凈土的崛起,太周山上只有那些老一輩的修士才記得這些。
其他人就算知道孫虛士的一些過往,也不敢輕易吐口,生怕被他察覺。
因而現在太周山上只有“將軍”之名,甚少有人會提及“孫虛士”三個字。
連趙木子對“將軍”都有幾分忌憚,何況是那些修為低微的修士?
“他最終還是做到了。”
這么些年來,不是沒有人求到巽忘天,想讓他和趙天河一起出手對付“極樂凈土”。
如金剛寺的那位住持,如岳麓界域的幾位老祖圣人,如魔域的老魔頭等等。
這些人在想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只是巽忘天的境況特殊,他和趙天河兩人等閑時候都沒辦法從界域脫身。
加上“將軍”孫虛士的實力,以及“極樂凈土”的特殊性,也讓趙木子一直下不了決心。
畢竟現在上古道統傳承不出,很難說太周山以后會有什么樣的變故。
多了“將軍”孫虛士這位超脫者,興許會給不確定的未來增加一些籌碼。
退一萬步講,若是日后“極樂凈土”真的危及巽忘天,威脅太周山上下的安危,不用老魔頭等人開口勸說,他和趙天河兩人也會出手。
“上古靈山傳承現身,也不知會為太周山帶來何等的變化。”
趙木子神色莫名,輕聲說道:“應是好事。”
沒等趙天河詢問,他繼續道:“自巽忘天出現變故開始,貧道就有所察覺。”
“察覺?”
“察覺到太周山將遭逢劇變,可能有些界域注定要消亡,有些界域迎來新生,也可能是所有的界域消亡,所有的界域新生。”
趙天河聞言愣愣地看著他,“師兄是說……”
趙木子微微頷首道:“浩劫。”
“上古傳承的典籍中,多數都曾經留下過‘浩劫’二字,
“可貧道不知道的是,那些浩劫會不會席卷所有界域,還是以其他方式出現。”
“又或者……跟上古道庭、靈山、妖庭等傳承一樣,神秘消亡,消失在所有修士眼中。”
“貧道甚至懷疑,上古道統傳承成為秘境也跟那所謂的‘浩劫’相關。”
趙天河明白過來,心下震驚之余,忍不住問道:
“這就是師兄命我離開巽忘天,找尋陳逸等人加入的緣由?”
趙木子嗯了一聲,看向天空的眼神莫名浮現幾分復雜之色,“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這時,魔域那位化身老魔頭的邪魔閃身而來,同行的還有岳麓書院等界域的老祖。
那名邪魔不待提醒,直接恢復本來樣貌,恭敬行禮道:“拜見兩位道長。”
其他幾位老祖級的大能者同樣躬身說道:“在下拜見兩位道長。”
趙木子知道他們的來意,沒等他們詢問,便平靜的開口道:
“今日異動的確為‘極樂凈土’所為。”
“上古靈山傳承即將出世,貧道與你等一樣,該要恭賀‘將軍’道友。”
“恭賀?”
那名中年模樣的邪魔跟其他幾人對視一眼,遲疑道:
“道長,您說的是恭賀?晚輩不解,您為何會對那‘將軍’有賀喜?”
他們同樣猜測到天上的異動與上古靈山有關,但是他們顯然沒料到趙木子會是這樣的態度。
一位須發皆白的儒道圣人頷首道:“是啊前輩,那‘極樂凈土’窮兇極惡,比之魔域……還要兇焰滔天,他們獲得了上古靈山傳承,接下來對我太周山諸多界域威脅甚大啊。”
中年邪魔瞪了他一眼,卻也沒有多說什么。
若不是這時候眾人都在弱水界域,不宜動手,他說不得就要讓岳麓界域的老不死的嘗嘗魔域厲害。
不過眼下,他顯然更在意上古靈山傳承之事。
“威脅的確有。”
趙木子看著天上的金色霞光,淡淡的說:“可對將軍等人來說,上古靈山既是傳承也是束縛。”
“束縛?”
“需知靈山傳承乃是佛門傳承,首重功德,重佛愿,更重視因果循環和業障。”
“將軍等人獲得上古靈山傳承之后,短時間內即便實力大增,長遠來看也要有所改變。”
“一旦為惡過多,單是佛門業障便可燒灼他們一身功德愿力。”
說到這里,趙木子停頓下來,略一沉吟,繼續說道:“上古靈山傳承不是那么好繼承的。”
幾人聞言對視一眼,都有些遲疑,不明白他所說的話與現實有沒有出入。
如今太周山上的佛門同樣不少,有佛門高僧發下宏愿修成佛法,也有因為作惡多端修為折損,不得不轉修其他道則的僧人。
可是這些規矩當真會是靈山傳承的約束?
他們擔心的是,“將軍”和“極樂凈土”的眾多大能者不受功德愿力、業障業火約束。
那樣對太周山諸多界域來說,便是滅頂之災。
那名白發儒道圣人思索道:“道長,我等明白您的心意,只是上古靈山終究是一個龐然大物,對‘極樂凈土’諸多大能者的增強也不是我等能想象的。”
“加之我等都清楚‘將軍’的為人,其人霸道、剛愎自用,野心勃勃,他獲得上古靈山傳承,即便受到一些約束,也定會想方設法達成自身目標。”
中年魔修點點頭,注視著趙木子和趙天河兩位道長說道:
“思淼圣人說得有道理。”
“以‘將軍’這些年所作所為,我也不相信他會受上古靈山傳承的束縛,他本身就不是一個守規矩的人。”
趙木子聞言側頭掃視一圈,想了想說道:“靜觀其變吧。”
“這……”
見幾人面露難色,趙天河笑著擺手道:“貧道與師兄終究只是小界域出身,對太周山上的變故影響有限,眼下確實沒什么好說。”
但他想了想沒將話說死,繼續道:“不過等上古靈山出世之后,貧道與師兄自會留心‘將軍’等人的動向。”
“若是真的出現最壞的結果,不用你等訴說,貧道與師兄也會有所決斷。”
聽到這里,中年魔修略微松了口氣,行禮說道:“如此就好……”
魔域跟“極樂凈土”的行事風格很相似,都是無法無天的主。
所謂同性相吸,若是“極樂凈土”有意征伐太周山上,第一個動手的目標便是魔域。
雖說因為有界域阻隔,老魔頭將魔域防備的固若金湯,但是那是以前,現在“極樂凈土”獲得了上古靈山傳承,那些人手里天材地寶眾多。
誰又有把握能夠防備住“極樂凈土”傾巢而出的襲殺?
不過中年魔修同樣清楚,眼下上古靈山剛剛出世不久,正是氣勢鼎盛的時候。
這種情況若是有人前去發難,別說是他們魔域,就是趙木子等超脫者,怕是都討不了好來。
“靜觀其變啊……”
正當趙木子等人在弱水界域談論天上異象時,那些梵音裊裊,金光普照自是引起太周山上各個界域的注目。
有人知道一些境況,有的人不知道。
但他們總歸猜測到太周山出現了某種變故。
尤其是在佛光普照降臨之后,一座座佛塔、寶殿開始浮現出來。
起初只是些金碧輝煌的佛陀,高矮不一,像是春筍般從外圍開始向內生長出來。
直至最后,居于佛塔、寶殿中間,高度也是最高處的那座寶殿出現,方才有人認出其由來。
“虹霓流照瓔珞垂,瑞靄千重映寶臺。”
“九品祥云繞金頂,八瓣蓮花涌地開。”
“大雄殿上放豪光,極樂場中無塵埃。”
“金剛護法持寶杵,飛天散花妙香來。”
這是諸多上古流傳下來的典籍中,對靈山秘境的描述。
許多在太周山游歷的修士大能者都知道。
眼下他們卻是真真的目睹了靈山真面目——
琉璃般的雷音古剎內,展露出一座氣勢恢弘的大雄寶殿。
金色光芒耀眼迸發,隱約中還可在金光中看到一位位金色的身影。
有坐有立,有臥,也有飄在半空中的。
身形各異,神情樣貌不同,但是每道身影之下都有一座金色的蓮臺。
外面六品,中間九品,內里十二品,蓮臺盛開,綻放金色的佛光。
隨之而來的便是氣勢更加恢弘的佛語,佛號,如同唱經一般。
“真如性海,復現婆娑。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
“唯見諸相非相,即見靈山……”
“即見靈山……”
“即見靈山……”
盛大恢弘的聲音中,“將軍”孫虛士端坐在十二品蓮臺之上。
只是很明顯能看出他與先前的形象大相徑庭。
一身金色袈裟,頭上頂著紺青螺髻涌,眉間白玉毫光生出。
眼睛如海水清澈明亮,唇似赤銅,鼻尖隆起,耳垂寬厚如水滴垂下。
用“寶相莊嚴”形容不為過。
一旁的浮沉和尚卻是跟先前相差不多,除了身上的袈裟變成了金色外,容貌、戒疤都一般無二。
只是仔細打量,不難看到他腦后盤旋的碩大的日冕寶輪。
陳遠同樣變化不大,只在眉心多了一顆紅色眼睛的圖案。
金紅袈裟披肩,腰間懸掛一柄琉璃長刀,此刻他正眼睛微瞇,雙手合十,如金雞獨立般,半蹲在蓮臺之上。
另外還有周觀霧、苦行僧、乙木等人,大抵都是一副僧人打扮,如同小沙彌般恭敬的站在諸多菩薩、佛陀身側。
直至此刻,太周山上下所有注意到這一幕的大能者都清楚了發生什么事。
“靈山秘境現世了!”
“‘極樂凈土’開啟了上古靈山傳承,并且他們還都成了靈山上的佛陀菩薩?”
“天老爺,這是要滅亡了太周山各個界域嗎?”
“被那些窮兇極惡的狂徒獲得了如此重要的傳承之一,對吾等絕非好事啊。”
“好不好的,結果如此,我等還是趕緊想想辦法如何應對吧。”
“先前不少人可是得罪過‘極樂凈土’,還有人追殺過他們的一員,這下……”
“死定了啊。”
莫名的惶恐浮現在各個界域內,自也有一些羨慕嫉妒的心思。
而那些佛門僧人卻是沒有在意“極樂凈土”的所謂名聲,他們只知道一件事——
靈山開啟,佛門大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