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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 大哥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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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無相說話時就拋來兩樣東西,薛寶瓶和李歸塵趕緊接了。

  入手一看,才不是什么牌子,而就是兩塊黑黝黝的石頭罷了。可心里剛冒出“這不是什么牌子”的念頭,手中的碎石立即變化,真變成牌子了——薛寶瓶手里的是一枚方方正正的令牌,刻著四個字,“初創兄弟”。李歸塵手里的牌子也刻著這四個,可字體、形制都不同。

  他們一下子就明白了。牌子是什么、是什么樣子,都無所謂。在這徐真的神通妄境當中李無相是管事的,因此只要他說是,這就是——也算是一種借神通的手段了。

  李無相此時重新走回到寶座上坐下了。他也不是盤坐著的,而就是一手支頜,仿佛在想事情。薛寶瓶想說話,但李歸塵扯了扯她的衣袖,對她使個眼色。

  她現在知道李歸塵就是李無相了。還是年老的、成熟的、更加穩重的李無相。于是她覺得心安、不再擔憂,就跟著他走了。

  兩人朝著與寶座相反的方向走,很快步入徹底的黑暗。這是一間殿堂,照理說雖然高,可也不應該大得離譜——可實際上它就是大得離譜。他們在黑暗中足足走了一刻鐘的功夫才在前面看見一點光亮,那應該就是出口了。

  此時李歸塵才吐出一口氣:“你說得沒錯,李無相入迷入得很深。但沒我之前想得那么壞——其實他說的也沒錯,除去他覺得自己是個妖王之外,好像沒什么變化,最多是性情稍微變了點。可聽他剛才說話,心里倒也明白……我雖然不怎么喜歡,但也不算是濫殺無辜吧。”

  在這種地方還能聽到正常人說話實在太難得了。薛寶瓶暗暗松了口氣,往身后的黑暗中瞧了瞧:“也對,別的事我們往后再說。只是李先生,小鍔現在還不能放出來嗎?你把他們留在李無相那邊了?”

  李歸塵溫和地笑笑:“留在他那兒我倒是不怎么放心。我把她們帶出去,給她們娘倆兒找個落腳的地方,然后咱們再回來。”

  他說著話轉身朝后面的黑暗里招呼了一聲:“柳娘,小萼,你們走快一點,別落下了。”

  聽見“娘倆兒”這個詞兒的時候,薛寶瓶覺得血都涼了。等她轉頭看,就更覺得透不過氣了——

  她覺得從黑暗中先踏出來的是那匹白馬的馬蹄。可剛剛落在地上,就變成了一雙月白色的繡鞋。接著是白棉的裙擺落在鞋面上,然后是一個女人——看著二十五六歲,臉稍有些長、顴骨稍有些高,梳了一個螺髻。她微微垂著臉,神情似乎有些不安。

  她的手里牽著一個小女孩。那就是鱷妖化形之后的樣子,但衣裳變了,變成一條表面織著細鱗紋的灰色棉布裙。她抓著那女人的手,神情倒是很自然……可沒有鱷妖從前那種懵懂無知的模樣了,而多了些人類孩童機靈的好奇。

  薛寶瓶艱難地吐出一口氣:“李先生……這兩個,就是你的家人嗎?”

  李歸塵笑了笑:“我帶著兩個女人走動不便,之前就把她們化作白馬了。現在算是到了李無相的地界,用不著再叫她們受苦了。這是柳娘,是我的侄孫媳婦,小的是我的侄孫女。唉,我之前到處尋找,就只找到了她們兩個——現在我們三個就是我這房最后還活著的了,倒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他說到這里愣了愣:“怎么,我前幾天沒對你說過這事嗎?”

  薛寶瓶沉默著走了幾步:“說過的,李先生,你說過的,是我忘了,不過也無所謂了,你開心就好。”

  真的,你開心就好,你們開心就好吧。她也沒法兒埋怨李無相——當天要不是他斗徐真,自己跟謝祁可能都沒命了。也不能怪李歸塵——他說過的,這么一來能叫自己劍心通明、保持清醒,可他醫人不能自醫。

  她又轉臉看了看在后面走著的“柳娘”和“小萼”,心想這倒也還好——鱷妖渾渾噩噩的,腦子也不是很聰明,倒是能暫且避一避禍。

  只是她現在沒法兒相信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了。她覺得自己也得做準備——要是李無相和李歸塵都完蛋了,她或者能夠幫一幫忙,或者能夠逃命!

  “柳娘”和“小萼”出現的一瞬間,李無相就感覺到了。

  不過他既沒擔心,也沒失望,而是覺得松了口氣。李歸塵不這么干,他處理了徐真之后也會想這么干的——心里明白的是一回事,想的又是另一回事,人早晚要發瘋。他還想著李歸塵要是真想,他就給他弄幾個親戚出來,現在他自己做了,也算好。

  只是這說明李歸塵控制不住他自己了,入迷了。想出來的自己,到底是不如本尊的自己啊。

  他在殿堂中又坐了一會兒,才在黑暗中開口:“你們兩個,往后不要在我說話的時候插嘴。我說過多少次了?就這么忍不住嗎?之前在大盤山上的就被徐真給看出來了,要不是我運氣好,你們猜現在會怎么樣?”

  “剛才那么一聽,他們肯定覺得我還在入迷呢。這對你們有什么好處?”

  “徐翩翩你就別想了。有我們兩個跟你說話還不夠嗎?還有,這些天,你看看徐辰是什么修為了,你是什么修為了?你跟徐辰差在哪兒了?怎么人家就都要金丹了呢?”

  “一直都這樣?一直都這樣不代表那就是對的。人,你就拿梅秋露說,一百多年,哪怕不說她是怎么出陽神的吧,人家一百多年就是元嬰的巔峰了。你活了多少歲了?要是像人一樣修行,早就出陽神了!”

  “我?我這是我自己就懶,還沒像真的劍俠那么叫你們練功呢——徐辰你閉嘴吧,我一會兒再說你——我就是因為知道你們從前是妖,還不習慣這么用功。”

  “你不用功,過些日子徐真把我弄死了,他還會把你當妹妹嗎?你先問問徐辰答不答應吧。還有你,徐辰,我給你臉了是不是?這幾天夸你夸多了是不是?你再有一次——剛才的李歸塵看見沒有?我說他怎么來的聽見沒有?”

  “我能弄出一個李歸塵,就能再弄一個李辰出來。你倆別老覺得我拿你們沒辦法,我是覺得你們兩個可憐又有用,所以才想給你倆一個機會。剛才我說的你們聽見了,那個叫老郭的,死了一次,我才引他進的太一教。徐翩翩你來到中陸之后殺了多少人?”

  “……你用不著委屈。你從前不知道跟我、跟中陸的人有什么關系?中陸的小孩不懂事,把家里的什么東西弄壞了,還要挨一頓打。你之前的所作所為在中陸就是人人得而誅之——你想要出來,我說過,第一個幫我一個忙,第二個你要贖罪——”

  “徐辰?徐辰在中陸殺過人嗎?徐辰你在中陸殺過人嗎?”

  “哦,東陸?”李無相冷笑一聲,繼續自言自語,“他在東陸殺的都是妖,關我一個人什么事?所以他在我這兒就用不著贖罪,但是你就要,明白了沒有?”

  “多久你別問我,問你啊,問你們倆,問你和徐辰啊?你倆多久覺得自己是元嬰了,我多久就開始動手——現在是我在等你們,不是你們在等我!”

  李無相越說越氣,抬起手啪啪給了自己兩個耳光:“我今天這是小懲,下次就不是這樣了,別以為我好說話!”

  他說了這話就閉上嘴,深深嘆了一口氣。但這口氣只嘆到一半,立即停住了。

  因為殿堂穹頂的黑暗中忽然傳來聲響——像有一只鳥被困在高處了,正撲騰翅膀亂飛。

  而后那聲音直沖下來,落在地上。李無相連忙從寶座上站起——面前是在黑暗中化作了人形的徐真。

  徐真看起來高興極了,朝他擺擺手:“你坐著,不用站起來。你剛才看見沒有,我又學會變化之術了。”

  李無相可沒繼續坐著,而走到徐真身邊,抬頭看看頂上,又看看他:“那聲音是大哥你剛才弄出來的?你是從上面飛下來的?你變成鳥了?”

  徐真把雙臂一張,大袖就仿佛兩只翅膀:“哈哈哈哈,是啊!我是真沒想到渭水真君還能如此變化,我現在是每天都在記起新的神通來,老弟你說得沒錯啊……你之前說我是渭水真君,我還覺得自己可能入妄了呢!結果現在我的這些本事,要我不是,可就真說不通了!哈哈哈!但是就一件事怪——我這渭水真君是怎么來的、怎么成道的,我怎么還是想不起來呢?”

  李無相皺著眉,陪他想了一會兒,誠懇地說:“大哥,我要說了你又要說我褻瀆勾陳大帝。可是你現在一天天的有了渭水君的神通、卻沒有從前的記憶,你看,有沒有可能是,其實還沒追溯到根子上?要你真的是勾陳大帝呢?”

  徐真一皺眉:“你又說瘋話!”

  李無相不服氣地哼了一聲:“大哥你要總是說我說瘋話,那我就得讓你看一樣東西了。”

  徐真一挑眉:“哦?什么東西?你還有什么寶貝是我不知道的?”

  “我在東陸的寶貝你當然都知道了,可這東西是我在中陸弄來的,叫做萬化方——大哥你知道中陸人是怎么說九公子的來歷的嗎?”

  “哼,他們懂什么。”

  “唉,渭水真君畢竟是先在中陸顯圣的嘛。中陸人是這么說的,說三千多年前,渭水真君乘著星槎降世。我最開始聽到這些就只覺得是中陸人瞎編的,可你猜怎么樣?我真找到星槎了,或者說是星槎的一部分,叫做萬化方——我來到中陸之后被一個臭道士困在爐灶里,其實就是他用萬化方把我困起來了。”

  “我在想,要是大哥你在萬化方里好好想一想,會不會有感覺?也許真能感應到勾陳大帝呢?”

  徐真把眼一瞇:“那人用來困你的寶貝,你叫我鉆進去?”

  李無相笑了:“大哥其實你已經進來很多次了。現在你就在這里面呢。”

  徐真一愣:“嗯?”

  李無相退開一步、抬起雙手、猛地向下一壓——

  這一座無比寬廣、高不見頂端的黝黑殿堂,在剎那之間就變得明亮起來。

  黑暗褪去了,玄武巖上的黑色也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六面石墻,粗糙不平,似被刀切斧鑿過。墻壁上燃著巨大的火把,無門無窗,跟李無相在爐灶中的石室一模一樣,只是放大的許多倍。

  “這里就是,大哥,這里就是我用萬化方化出來的。你和我現在都在這件寶貝里呢。你說你這些日子總能在這兒想起來些新的神通——我猜就是這東西原本就是你的法寶,如今跟你起了感應。”

  “我問過太一教的梅秋露,也把這東西給她看過。她說萬化方這東西或許不是什么星槎,而是九公子的洞天福地——世間有一種洞天福地是可以被帶著走來走去的,三十六宗然山派的然山幻境就是這種東西。”

  “我從前沒跟你說,是覺得這件事說了,你可能就想不起自己原本的神通了——”

  徐真一皺眉:“你說不說跟我的神通有什么關系……咦?哦,你這話說得有道理,沒錯,你從前跟我說了,我可能就想不起原本的神通了。”

  “是啊。所以我現在為什么說了呢?因為現在說了,你可能就能慢慢感應到些什么、甚至感應到勾陳大帝了。”

  他說到這里,徐真又皺起眉。他就立即說:“不過其實也不急,大哥我覺得你還有一個辦法——這里既然是洞天福地,就應該也跟太一教從前的幽九淵差不多,里面是真有一片天地的。這兒呢,應該無限寬廣——”

  徐真抬眼望四下里一掃,點點頭:“對,我就是這個感覺。這里原本是黑的還沒什么,可現在瞧著四面都是石壁,就叫我很不舒服。哼,這里就應該極大的,自成天地!”

  他話音一落,五面石壁一下子消失了,東南西北、天空,全成了一片白茫茫的薄霧。只在地上立著一副巨大的黑色鎧甲。

  “大哥,還要有光!”

  “沒錯,要有光!”

  天光忽然灑落。天頂變成蔚藍的一片,太陽明晃晃地照著,只飄蕩著幾縷薄云。

  “大哥,你看這兒現在像不像我跟你說過的太一教幽九淵啊?說不定幽九淵就是當初的李業見到了你的洞天福地才造出來的!你還記得我給你說過的幽九淵的樣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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