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宮廣袤,浩浩渺渺,囊括星宇,自成一界,乃是人間不得見之地。
云海翻滾,凝山聚殿,霞光映空,大日不墜。
若是有人自中央之地抬首望去,只見在這茫茫云海上空,還有三十三重天宮,一層更比一層高,似有三十三座穹宇覆蓋。
那天穹之上,隱約可見玉色宮闕漂浮,廊腰縵回處垂落“天絲瓔珞”,風過則鳴,聲如古樂,肅穆莊嚴。
天宮一層更比一層高,但卻并未遮擋任何光線,乍看之下,似是虛影,風一吹就不見了,天穹之上,只有霞光盈輝,一片祥和。
在這天宮之下的茫茫云海之中,有一條天河流淌。
河水流淌如綢緞,漣漪閃爍似碎金。
在天河之上,有一座金色的殿宇,金輝閃爍,如同火燒。
殿中寂靜,空無一物,渺渺云氣漂浮之間,只有一座蓮臺玉池坐落中央。
玉池前方,有兩個身披白衣,唇紅齒白的道童正盤膝而坐,一個心神沉寂,似在修行,一人則是腦袋點地,鼻尖傳來微弱的鼾聲。
“鐺!!”
但就在此時,那蓮臺玉池上空,突然有金鐘奏響,傳遍殿宇。
“轟!”
不僅如此,蓮臺基座玉石化為一片虛空,一道純白的光柱,自冥冥低處一路扶搖而上,轟然落入玉池之中。
“不好!”
“有人飛升!”
金鐘一響,那正在修行的道童立刻清醒過來,臉色一慌,連忙自身側的玉柱之上取下一枚燈盞,急慌慌的點燃。
“啊!”
“不好!”
那正在酣睡的道童也立刻清醒過來,連忙也自身側的另一玉柱之上取下一枚燈盞,急急的點燃。
兩枚燈盞一燃,整個蓮池頓時有金色的火光燃燒,整座殿宇更是金光聚攏,如同火燒金殿。
眼見金火燃起,兩道童這才微微松了口氣,連忙定睛朝著蓮池之中看去。
只見光柱消散,不知何時,一個大袖迎風,飄飄然有出塵之態,眼眸如星的道人正負手而立,眼眸流轉,看向殿宇,露出了探究之色。
兩道童自然也在其目光之中,只是一眼,兩道童就感覺自己渾身上下已被看透,甚至只要眼前之人愿意,自己二人此生都將“永無變化”。
這是一種冥冥感應,是飛升臺殿童的獨有能力。
兩道童當下心中一凜,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急急的作揖行禮:“小童拜見仙者,拜見仙者!”
“此界已是天宮?”
道人拂袖,抬首問道。
“回稟仙者,此界已是天宮,此殿正是天宮敕造的八座飛升臺之一,凡是臨川一脈的仙者飛升,都會被接引至此殿。”
“仙者學究天人,打破仙凡,飛升功成,自會被接引而來。”
此前安心修行的道童連連作揖,對著道人解釋道。
“即是天宮,為何如此?”
道人看著身上流動的金焰和玉柱之上燃起的金盞,目光深邃。
道人自然就是顧遠。
他渡劫功成,穿過“冥冥虛空”,飛離了人間,再睜眼就是此殿,他能感受到這是一片浩瀚的“界域”,靈氣之濃度已和人間截然不同。
但是他仙念被鎖,困在此殿,不得寸出,身上金焰更是如同鎖鏈,將他束縛。
剛剛飛升,他竟然就被困在這玉池之中,難以動彈。
此界,果真是天宮?
“仙者莫急!莫急!”
道童見狀,立刻就猜到了顧遠心中所想,連忙解釋道:“好叫仙者得知,此火名為紅蓮業火,可以燒除一切劫氣和因果,凡是飛升入天宮之人,都需在玉池之中,歷經此火灼燒,才可予以出殿。”
“就算是道脈嫡傳,亦要如此,畢竟天宮乃是無劫之地。”
“紅蓮業火?”
顧遠聞言,頓時若有所思。
他確實能察覺到,此火不傷肉身,不傷神魂,只是將他身上附著一些“氣”,悄然之間焚毀。
只不過談話之間,他就身無雜垢,身心都變得輕靈了一些。
“正是紅蓮業火,此殿和此火都是天宮敕造,位格極高,平日里任何人都不得闖入,就算是天宮仙者,不得御令也不得擅闖,平日里只我二人值守。”
道童俯首,再度解釋道。
“原來是這般嘛……”
顧遠心中喃喃自語,莫名的想到了人間的“劫氣”。
天宮這是察覺到了劫氣滋生,這才想出了這等法子,還是早就已經布下此殿,就為了防范劫氣?
“燒好了燒好了!”
“仙者仙軀純凈,劫氣近乎于無,已然功成矣!”
可不等顧遠詢問這飛升臺的敕造之期,道童就發出了驚喜的聲音。
而后顧遠就看到自己身上的“火焰”,恍若泡影一般,極速消失,整個金殿亦是在悄無聲息之間,撤去了那困鎖周天的力量,他仙念無礙,可以外放此殿,縱橫寰宇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果真大爭之世,滄海橫流,才能更顯英雄本色。”
“想不到,我臨川竟然又有了一位千歲以內的仙人了……”
但不等他仙念涌動,巡看天宮,就有浩大的氣息,伴隨著陣陣仙樂,自金殿之外而來。
而聽到這個聲音,殿中的兩位道童,當即俯伏下跪,口中喊道:“拜見白露仙士!”
顧遠心中一動,只見七彩祥云成攆,攆下一方星河流動,一個身姿挺拔,面如冠玉,唯有兩鬢稍有斑白的中年道人,乘攆攜星,自天穹之上而來。
在道人身前左右,金甲神人持幡,仙娥玉女捧燈,一路金蓮墜落,綻放燦燦神輝。
“白露仙士……”
顧遠聽聞此名,卻是心中一動。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這是臨川道脈第三代祖師之一,也是臨川之中,唯一一位,道侶雙雙成仙,位列仙班的絕頂存在。
蒹葭、白露,這是兩位祖師的尊號。
如今這幅口吻,又是如此尊號,不用多問,顧遠已經知曉了來人的身份。
“弟子顧遠,拜見祖師!”
他當即俯首作揖,對著金殿之外的人影喊道。
“哈哈哈,無須多禮。”
“你飛升成功,已經是位列仙班的碧游仙人,我雖癡長你數千載歲月,可也不過是碧游仙罷了。”
“喚我一聲殿主即可。”
白露仙士撫須一笑,溫和的仙力將顧遠扶起,笑著說道。
“是,殿主!”
雖然不知曉這殿主是何意,但既然是祖師吩咐,顧遠自當遵從。
“走吧,你是我臨川的仙者,自當先隨我前去拜見祖師,而后再位列仙班。”
白露仙士微微一笑,就有一股溫和的力量將顧遠托起,落在他身側的云攆之中。
顧遠見狀,也沒有任何反抗,任由白露仙士將他引入輦中。
左右金甲神人,仙娥玉女齊齊躬身,對著顧遠行了一禮。
“天宮浩渺巍峨,我且先領你稍稍游覽一番……”
白露仙士袖袍一揮,腳下云攆如同星河旋轉,頓時扶搖而起,穿過云霄,朝著天穹之上飛去。
云攆速度并不算快,最起碼在顧遠視野之中乃是如此,他甚至可以看到朵朵祥云、霞光被緩緩超越,但在他的感知之中,云攆速度已經快到了不可思議,如同光電,瞬息之間穿越了這不知多高的天穹,打破“虛空”,一路向上。
“莫急看天,且往下看。”
但就在這時,顧遠耳邊突然傳來了白露仙士的聲音。
顧遠頓時低頭,仙念涌動,朝下看去。
璀璨、光明、耀眼,灼灼光華。
顧遠朝下看去,只見那茫茫云海竟然是懸浮在一輪大日之上。
無與倫比的光輝,自大日之中綻放,哪怕仙人亦是心中震撼。
而在那輪大日之上,云海成山,靈川流動,天河之水浩浩蕩蕩,奇風異景,數不勝數,共同組成了一個玄妙萬分的世界。
透過茫茫云海,無數異景,顧遠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影、仙獸、精靈。
這是擁有無數生命的奇異之地。
“這就是天宮之下的仙海之地。”
“當年至尊初立天宮,截取了一截大日,以無上偉力,開辟了這方界域,后又自玄黃之中,攝取仙峰靈脈,諸般精華之地,立于此界,以為天宮之基。”
“后來,至尊偉力愈厚,開天辟地,只是等閑,煉化星域,隨手可為,這才漸漸有了這三十三重天宮。”
“仙海之地,生靈無數,都是自天外而生,故此生來無有劫氣,可以不毀長生,但也因為,此界誕生生靈天生有缺,難成大羅。”
“后來之事,你也應該知曉了,開辟八界,承載天宮,舉界飛升,可讓我等仙人于天界之中長生。”
“但最終因為龍族之謀,功虧一簣,但天宮不損,如今飛升而來,或可為長生之偉業,添一份心力。”
白露仙士語氣幽幽,遙看下方,將那茫茫“云海”之地的來歷告知,順帶也夸贊了一番顧遠。
“弟子初入天宮,仙基不穩,不敢口出狂言。”
顧遠自然是作揖,連道不敢。
“哈哈哈,莫要謙虛。”
“天宮仙人雖多,可真正執掌偉力的,還是要看我玄黃古地。”
“碧游仙人,雖然只是仙人之境第一重,但成仙者,就已經超凡脫俗,地位截然不同了。”
“這仙海之地,新老九界,有億萬萬生靈,數之不盡,可不成仙者,連天宮之影都無法見到……”
白露仙士微微一笑,語氣之中帶著勉勵。
“鐺!”
而就在這時,腳下云攆微微一動,似有金鐘之聲響起,而后顧遠就發現,那大日之上的仙海之地,已經隔了好遠,猶如天穹之下的陸地,難以看清。
仙靈之氣流動,呼吸之間盡是大道之韻,舉目眺望,無數殿宇樓閣立于虛空,仙山瀑布連綿,浩浩蕩蕩,整個天地似乎沒有盡頭。
那大日之上的仙海之地,已經流淌著仙靈之氣,永不枯竭,可和此界相比,卻依舊是小巫見大巫。
“這就是天宮第一重天,碧落天。”
“天宮三十三重天,才是我等仙人修行之地,亦是長生久視的根本,所謂仙海之地,新老九界,都是為了這天宮三十三重。”
“上三重,乃是大羅祖師修行之地,一切仙者,不得召喚,不得入內。”
“其余三十重天,除去第九重,乃是當年助力至尊的仙者清修之地外,其余二十九重天,都是我八脈把持。”
“這第一重天,就是赤霞仙脈所掌,主管仙海之地,億萬生靈,遴選天兵、道童、仙娥等諸般仙吏之事。”
隨著白露仙士的講述,那極遠之處,有金甲天兵,裹挾不知多少興奮的少男少女,飛升入天,朝著一座宏大的建筑之中飛去。
“天宮浩大,開辟寰宇,自然有諸般雜事,而人間修士,乃是我等根本,又因劫氣不可輕易飛升,故此只能從這仙海之地挑選。”
“你身為我臨川仙者,一入天宮,自然就要位列仙班,下賜仙官,此后也會有仙吏、仙娥相隨,以后你就知曉了。”
白露仙士笑著解釋,隨后心念一動,腳下云攆再度騰空,以光電之速,跨過虛空,朝著天穹之上,再度飛去。
“這是天宮第二重天,太微天,亦是我臨川仙脈所執掌之天,主管新老九界,飛升之事,若是他脈飛升之人,自當入此天,錄下仙牌,位列仙班。”
“但你即是我臨川之人,就不必這么麻煩了,先隨我上二十二重天,拜見巽風祖師,再歸此天,錄下仙牌。”
白露仙士微微一笑,隨即走馬觀花一般,領著顧遠瀏覽一重又一重的天宮,最后云攆扶搖直上,不知穿過了多少界域,最終才在二十二重天天外停了下來。
霞光千萬,瑞云成山,中央一座玉橋直鋪,不知通往多深,玉橋之前,有巨柱騰空托舉金匾,匾上有仙氣渺渺的三個大字:太黃天!
“走吧,祖師應當已在等候了。”
白露仙士走下玉攆,不再乘坐,而是微微踏空,領著顧遠,順著玉橋,穿過金匾,一路前進。
非壯麗無以重威,此橋僅是引人入殿,下云而行所造,內中自有玄妙,不是為了為難仙者,二人行走玉橋,沒過多久,就見到了一座宏偉的金殿,似巨靈之居所,殿上有如山岳一般厚重的幾個大字。
授仙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