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仙之遁光,迅捷無比,破開虛空只是等閑。
顧遠幾人不過數十息,就跨越不知多少距離,來到了一處山崖之中。
“轟!!”
這山崖之中,有一片崖壁大放光明,華光之下,一片光滑,崖壁似鏡,照徹周天,內中隱約有一道道玄妙的“炁”流動。
這“炁”玄異萬分,似道而化,人間任何修士見之,都要心生喜悅。
而此刻,在這崖壁之中,已經有足足十一位修士站立。
這十一人立于此地,沒有動用任何法印仙術,可虛空之中的靈氣都停滯了,鴉雀無聲,一片寂靜。
十一人分四方站立,其余三方皆是三人,唯有一方僅有兩人,稍顯單薄。
不過此間修士,都是修為通天之輩,少上一人也無傷大雅,四方對立,氣氛肅穆。
山崖之中,一個唇紅齒白,腰間佩玉的少年朗聲開口:“諸位道友,升道碑乃天賜之物,如今陡然出世,乃是我等的機緣,不過此碑若是利用不好,也有身死道消之險。”
“諸位道友都是求長生仙道之人,打打殺殺未免不妙,不如就來一場文斗,勝者可在此碑之前衍法,其余道友觀之如何?”
此話一出,有人皺眉,有人臉色平靜,不一而足。
登仙臺中潛修的“半仙”活動范圍不算很大,時常論道,故此早就已經彼此熟稔。
所謂“文斗”,就是比拼大道悟性,雙方立于臺上,各出一本自創仙經,誰能最先參悟修行完畢,誰人就可得勝。
或者以周天星斗為棋盤,下一場“大道之棋”,誰能最后得勝,誰就是贏家。
此二法,不必斗法,不傷和氣,也不會負傷,對一心潛修的“半仙”來說,再合適不過了。
只是未必所有人都愿意以此法相爭。
“我輩修士,修行至今,皆經歷大大小小無數爭斗,斗法無數,但豈有悟道而爭的?”
“這又不是什么煉丹煉器的賽場,光論大道悟性,恐不甚公平啊!”
微微沉寂之后,一個枯藤束發的中年道人突然開口。
“不錯,我輩修士,自當以爭而定,不過也不必傷了和氣,畢竟僅是一枚升道碑罷了,又不是什么九轉仙丹,點到為止,勝者在碑前衍法,我等一觀即可。”
枯藤束發的中年道人一開口,在他身側的幾人也齊齊附和。
有人想文爭,有人想武爭,一時間,氣氛略顯凝固。
但就在這時,眾人目光齊齊看向了天穹。
虛空泛起漣漪,顧遠三人和紫府上尊的身影出現在山崖之中。
在趕路之時,顧遠和紫府上尊已經交換了道號,知曉了彼此的來歷。
“紫府兄!”
而見到紫府上尊后,山崖之中有兩人眼睛一亮,高聲打著招呼。
其中一人,灰袍陳舊,腰間系著草繩,皺紋如刻痕,眼神卻清亮如嬰。
還有一人,乃是一中年美婦,眉如遠山,笑容溫和,正淡笑著看著紫府上尊。
“這是我在登仙臺中認識的好友,皆出身扶搖界,這是步虛道友,這是幽蘭道友。”
紫府上尊引著顧遠在二人身側落下,笑著對他介紹道。
“這是玄黃道脈的東華道友,新來歸藏,這兩位是東華道友的道侶。”
紫府上尊又對二人引薦顧遠。
“道友有禮了。”
幾人相互行禮,寒暄了兩句,算是認識。
而此時,山崖之中的諸多目光都落在了顧遠身上。
紫府上尊他們都是熟識的自然不用過多關注,唯有顧遠面生,初次所見。
但他截然不同的氣息,卻瞬息之間引起了眾人的關注。
尤其是他竟然還帶了兩位低級修士同來,如此招搖,想不引人注意都不可能。
“紫府道友,這是哪位同道,怎得不引薦一番?”
就在這時,有一背負古琴的老者對著紫府上尊笑著喊道。
“這是璇璣界的牧云道友,他以琴入道,實力深不可測,在這登仙臺中已經隱居了千年之久。”
紫府上尊聞言,先是對顧遠介紹了一番,而后這才對那牧云上尊說道:“這是玄黃古地之中的東華道友,天宮治下的絕頂人物,今日受我之邀,前來觀摩升道碑。”
“玄黃古地?”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一怔。
玄黃古地和八界相連并無多少時光,這就已經有人前來歸藏界,準備登仙了?
玄黃古地,那可是真正的天宮正統啊!
別看他們在人間八界肆意妄為,不受拘束,但那不過是年少輕狂,修行越深,越是對天宮存有敬畏之心。
“原來是玄黃的道友,枕流這廂有禮了!”
“云渺見過道友!”
當下,立即就有數人作揖,對著顧遠行了一禮,想要結個善緣。
顧遠一一回禮。
其余之人,雖自持身份,可卻也微微頜首,算是見過。
而顧遠在行禮之間,也在觀摩眾人。
只不過數息之后,他嘴角就微微露出笑意。
“嗡嗡!”
在他丹田之中,寶樹極速顫抖,七彩光芒浮現,顯得極為興奮。
“一二三四五六……”
“果然此地就可滿足斗法之需,可以結出道果了……”
顧遠意念沉入寶樹之中,心中感慨。
他來此之前,對登仙臺已經有所了解,知曉這是一片還算浩瀚的區域,十多位“半仙”隱居其間,輕易不外出,想要尋七位合適的斗法人士,就算是一個個上門,也需要不少的時日。
不過對他來說,時間很多,也不著急,故此也就打算慢慢來。
可沒想到,這升道碑出世,將這些絕頂人物都聚在了一處,如此一來,真的輕松許多。
“此碑玄妙,我雖初來乍到,但也想一觀之,不知諸位道友可否?”
心中已經有了爭斗之心,故此顧遠毫不客氣的開口,對著眾人問道。
“道友想觀,自無不可!”
紫府上尊第一個開口,附和顧遠。
在他身后,步虛上尊,幽蘭上尊亦是齊齊頷首,為他壯威。
雖然他們二人也不知曉,紫府上尊為何要引一個不熟悉者前來分一杯羹,但出于這數百年間的信任,還是賣了一個面子。
“得入此界,都是道友,東華道友既然想觀,我等自無不可,只是為避免傷了情分,我等以文斗相爭,爭一個名額出來可否?”
那背負古琴的牧云上尊聞言,則是微微一笑,對顧遠說道。
他料想顧遠初來乍到,當會同意文爭之法。
他以琴入道,悟性最佳,若是文斗,他把握最大。
可顧遠卻直接拂袖,當場拒絕說道:“道友莫要說笑。”
“我輩修士,乃是要渡天劫之人!”
“天劫之下,文斗豈能避劫?”
“門下小兒輩比試,來個文斗且罷了,這等登仙之物,自然要斗法而定!”
牧云上尊臉色一僵,但還是忍著怒意說道:“我等若是爭斗,打出真火,不僅損傷地脈山川,若是負傷,豈不大虧?文斗蘊含天理悟性,對修行大有裨益,乃是修行之根本,避劫之甲胄,豈能言無用?”
“負傷?”
“連負傷都不敢,如何渡劫?”
“任你悟性再高,最終還是要落在修行之上,修行能勝,則一切勝!”
顧遠聲音冷冽,對文斗嗤之以鼻。
“道友說話也太張狂了。”
牧云上尊聞言,當即臉色一黑。
登仙臺都是修為絕頂之人,只為成仙,平日里論道都是彬彬有禮,何時說話這等直白了?
“哈哈哈,道友潛修太久了,不知成仙者,就是要張狂一些?”
“唯有人間無敵,才能打破天塹,飛升成仙!”
“我且看看道友這般年,都潛修了何物!”
顧遠大笑,姿態放肆,伸手一指,當下有無窮雷光落下,轟然朝著那牧云上尊襲去。
他今日前來,就是要斗法,行事自然要猖狂。
但他所言也并非無理。
人間無敵,才能飛升。
連人間之斗都無法橫推,還渡什么天劫?!
“狂妄!”
那牧云上尊見狀,頓時大怒,當即怒喝一聲。
“砰!”
他這一聲怒喝,蘊含極致音道,似乎有遠古巨象揚天而叫,大音希聲,不見有何等變化,那向他襲來的漫天雷霆就盡數消散。
而周圍修士見狀,則是微不可查的后退了一些,就算是牧云上尊的好友,也不曾阻攔。
這升道碑必然是要有所爭斗的,二人既然斗了起來,那就看看再說。
“哼!”
牧云上尊見狀,也不多言,只是眸光冷冽的看向顧遠,冷哼了一聲。
這一聲,似晴天霹靂在顧遠體內炸響,無窮的震動之力,直入肺腑,想要將他的身軀震碎。
可顧遠只是負手而立,嘴角噙笑,紋絲不動。
所謂的音道之法,連他的衣角都不曾顫動。
“這是……”
而稍一試探,牧云上尊就發現了不對勁。
顧遠這幅身軀,堅韌到不可想象,已經完完全全超越了大乘的界限,且不是仙基之功。
“仙軀!”
圍觀眾人,盡皆一震。
“我且看看道友如何渡劫!”
顧遠感受著丹田之中寶樹之上浮現的氣機,大笑出聲,隨后心念一動背后一團氤氳之氣炸開,一張千丈大手猛然浮現,似天地合攏,驟然朝著牧云上尊攥去。
先天一炁擒拿印本身就是仙印,極為可怖,最關鍵的是此印可以調動仙軀之力,等同顧遠一身的氣力也融入此印之中。
仙軀之力,這是真真切切的仙人之力。
那氤氳大手之上,仙紋璀璨,已經凝聚實質,當真一張仙人手掌從天而降,要將人間一切修士鎮壓。
牧云上尊當場臉色驟變。
自他成就半仙之境以來,還是初次感受這等威勢,真的似仙人蒞臨。
“錚!!”
想也不想,他伸手一劃,背后的古琴立刻懸浮身前,琴弦撥動,鏗鏘錚鳴之聲驟然響起,似天地崩裂,宙宇炸開,可怕的音浪將虛空盡數震碎,想要震開那氤氳大手的束縛。
他一身修為,皆在琴上,琴中有仙印,琴中有成仙之道。
“轟!!”
可那氤氳大手,已經是真真切切的仙人之掌,亦是蘊含了顧遠的一身氣力,那恐怖無比的琴音震碎天穹,可落在那氤氳大手之上,卻只能震碎一道道氤氳之氣,猶如皮屑紛飛,骨肉依舊堅不可摧。
不僅如此,此手覆蓋天地,將一切遁法隔絕,只是剎那之間,就帶著無窮的陰影,落在了牧云上尊的頭頂。
“怎么可能?!”
牧云上尊心中大駭,可這氤氳大手已經不似人間之掌,超越了一個維度。
他體內仙印顫動,琴聲激烈到幾乎要炸開,可依舊無法打破大手的禁錮,被其一把攥在其中。
“轟!”
大手合攏,將一切聲音都禁錮其中,一音不得出。
圍觀之人,盡皆駭然。
牧云上尊是什么人,璇璣界的巔峰修士,凝聚了半個仙基的恐怖人物,一身法力幾乎都是仙力,催動古琴,已經有了碧游仙的風采,可卻連此人的一掌都接不下?
“如何?”
顧遠輕笑一聲,這才松開大手,放出了牧云上尊。
牧云上尊臉色陰沉,似乎不敢置信自己敗了。
可那大手合攏之時,天地寂滅,連他仙力和一切靈氣都鎖死了,他位于其中,根本就不得逃脫,顧遠若是有了殺念,他怕是頃刻之間就要身死道消。
恐怖!太恐怖了!
此人當真不是仙人?
顧遠感悟著寶樹之上的氣機,心中則是微喜。
“天律驚鴻錄……”
斗法得成,寶樹七法身,又得一身。
“幾位道友,我仙軀已成,尚缺仙法磨礪,不如同戰,勝者可得此碑?!”
一場得勝,顧遠心中喜悅,隨后轉頭,看向了場中五人。
一場一場的斗法,慢了一些,不如同斗之。
場中之人,目力神念何其敏銳,顧遠一眼掃來,他們就知曉顧遠說的自己,當即心中皆是微怒。
“道友雖然仙軀有成,但也太狂妄了一些……”
“想獨斗五人?!”
有人當即瞇眼,聲音冷冽。
“不狂者,難以成仙!”
顧遠大笑,隨即漫天雷霆洶涌,直接裹住了五人。
這五人固然強橫,可他仙軀已成,且身懷洞天、輪回二印,此二印皆是頂尖仙印,就算如今威能大減,也有不可思議之威。
獨斗一人,根本就難以發揮這二印的威能,五人同上,恰好可以試法二印,免得在人間都不曾用過二印。
“好膽!”
“這般狂妄,哪有成仙風采?!”
“那就領教道友的高招了!”
五人之中,有三人冷聲開口,還有兩人一言不發,但出手就是仙基之力,仙印橫空,綻放無窮光芒。
“轟!!”
頓時間,一場驚天大戰爆發,顧遠憑借仙軀,硬抗諸般仙法、仙印,再以洞天之力裹挾全身,雖然此地仙光縱橫,無數仙紋如鎖鏈想要將他鎮壓,但他卻毫發無傷。
不僅如此,丹田之中,七彩寶樹急速顫抖,一縷縷氣機浮現,好似薪柴,著力燃燒。
“轟!”
顧遠心中喜悅,發絲飛揚,以不滅之仙軀,在虛空之中游動,拳如神山,一個個轟擊而去。
“砰!!”
天地震動,無數仙光湮滅了一切,虛空破碎,罡風陣陣。
圍觀之人,盡皆色變,難以置信的看著那道人影。
萬法加身而不滅。
在仙光之下縱橫無休,這真的還是人間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