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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1」返回港島(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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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回到2009年夏天,

  紐約,

  馬路上,

黑色雪佛蘭在行駛前行。看小說就來  關祖拿著《紐約日報》,對非裔的零元購事件,一陣憤怒。

  “可惡啊!”

  “這世界上竟然還會有這么惡心...

  掃帚劃過青石板的聲響很輕,像是某種低語。我停在門檻邊,抬頭看那串風鈴十三聲齊鳴之后,它們竟沒有立刻靜止,而是持續著微弱的震顫,仿佛空氣里還殘留著未被消化的情緒波紋。

  小棠忽然從院子里跑進來,臉頰紅撲撲的,手里攥著一根斷了的皮筋。“爸爸,”她喘著氣,“莉莉說她夢見媽媽了。”

  我心頭一緊。

  “不是Z給的那種夢,”她急切地補充,“是真正的夢。她說媽媽穿著藍裙子,在廚房煎蛋,鍋鏟掉在地上,還罵了一句臟話……可莉莉從來沒見過她媽媽,連照片都沒見過。”

  我蹲下身,握住她的手:“你確定她說的是‘罵臟話’?”

  “嗯!”小棠用力點頭,“她說那聲音特別真實,像就在耳邊。”

  我緩緩站起身,望向廚房方向。阿珍正站在灶臺前,背對著我們,輕輕攪動一鍋剛煮開的水。她的動作從容,但我知道,她聽見了。

  有些記憶不該存在。尤其是那些從未發生過的日常細節比如一個被囚禁在地下基地二十年的女人,怎么會記得自己年輕時穿藍裙子煎蛋的樣子?又怎么會脫口而出一句帶著市井煙火氣的粗口?

  除非……這些記憶不是來自過去,而是被投送進來的。

  就像那枚會跳動的辣椒,就像陳默口中“推他一把”的聲音,就像HT02帶來的U盤里,那些女孩同步呼吸的畫面這不僅僅是復制與控制,更是一種逆向滲透。阿珍的情感編碼正在通過夢境網絡反向傳播,而接收者,不再是被動的容器,而是開始主動回應的個體。

  她們在學著做夢。

  而夢,是自由的第一步。

  我轉身走進儲藏室,打開最底層的鐵柜,取出那臺由陳耀改裝過的量子解碼儀。它原本用于攔截Z組織的意識脈沖信號,但現在,我要用它做一件更危險的事:主動接入‘歸巢協議’的核心頻率。

  手指懸在啟動鍵上時,阿珍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你會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我已經看到了。”我說,“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誰在引導這一切。”

  她走進來,將一枚干枯的玫瑰花瓣放進儀器的采樣槽。“用這個調頻。”她說,“這是三年前,我在實驗室最后一次流淚時壓在日記本里的。它記錄了我的原始腦波模式也是‘海堂計劃’真正的密鑰。”

  我深吸一口氣,按下按鈕。

  屏幕瞬間炸開一片雪白,緊接著,無數畫面如潮水般涌來:

  一所小學教室,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課桌上。孩子們齊聲朗讀課文,聲音清脆。鏡頭緩緩移動,落在最后一排的小女孩身上她扎著兩條歪歪扭扭的麻花辮,校服袖口磨得發毛。她偷偷從書包里摸出一塊糖,剝開糖紙的動作笨拙卻認真。糖是橘子味的,她在舌尖含了很久,直到老師點名才猛地抬起頭。

  畫面一轉,暴雨傾盆。山體滑坡的轟鳴中,那所小學轟然塌陷。搜救隊挖出半截紅領巾、一只泡爛的布鞋,還有一頁被泥水浸透的作文紙,上面寫著稚嫩的字跡:“我的夢想是當一名廚師,因為媽媽說,會做飯的人永遠不會孤單。”

再切換  月球背面,巨大的環形基地內部。銀白色的走廊延伸至無盡深處,數百個透明艙整齊排列,每個艙內都漂浮著一個閉眼的女孩,面容與小棠驚人相似。她們的太陽穴連接著細密導線,胸口隨著同一節奏起伏。中央控制臺上,Z的身影佇立不動,披著漆黑長袍,面部籠罩在幽光之中。

  但他不再說話。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音頻循環播放正是那個四歲女孩含著橘子糖念作文的聲音。

  我猛然意識到:Z已經失去了對系統的絕對控制。

  那些被他視為失敗品的女孩們,正通過“歸巢協議”悄悄編織一張新的意識之網。她們不再只是接收指令,而是在共享記憶、傳遞情感、甚至……重構現實。

  而起點,就是林小樹死前種下的那一顆種子。

  “你還記得他說的最后一句話嗎?”阿珍輕聲問。

  我閉上眼,回憶浮現那是三年前深夜,林小樹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卻堅持要見我一面。他說:“哥,我不怕死。但我怕他們忘了我吃過你煮的面。”

  當時我以為那是臨終囈語。

  現在我才懂,那是遺愿編碼。

  一碗面的味道,一段溫暖的記憶,成了穿越數據洪流的信標。每一個嘗過它的人,都會成為網絡中的節點;每一次因它落淚,都會增強信號強度。而阿珍的眼淚、小棠的笑容、陳默的抵達……全都是這場無聲戰爭的關鍵戰役。

  “Z以為他在造神。”我低聲說,“其實我們在造人。”

  阿珍點點頭:“所以他輸了。因為他不懂,真正的進化,不是超越人性,而是擁抱它。”

  就在這時,解碼儀突然發出尖銳警報。屏幕上跳出一行血紅色的文字:

  檢測到高維情感共振。

  源地址:地球軌道外側。

  內容:請求接入‘甜湯面協議’。權限等級:父親。

  我愣住了。

  “有人在外面?”我問。

  “不是外面。”阿珍望著窗外漸暗的天色,“是更高層的世界在嘗試聯系我們。”

  她遞給我一張泛黃的照片是我和小棠去年冬天在公園拍的合影。那天她非要戴著兔子耳朵發箍,我則裹著臃腫的大衣,兩人擠在一棵光禿禿的梧桐樹下吃烤紅薯。照片右下角,有一道幾乎看不見的裂痕。

  “拿去貼在解碼儀上。”她說。

  我照做了。

  剎那間,整個儀器嗡鳴震動,投影出一片星空圖景。一顆陌生的行星緩緩旋轉,表面覆蓋著類似城市結構的光斑。而在其中一座城市的中心,矗立著一座熟悉的建筑我們的面店,甚至連門前那輛舊自行車都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那里的一切都是由光影構成的,街道上游走著半透明的人影,他們的臉上帶著笑,手中端著冒著熱氣的碗。

  “那是……未來?”我喃喃。

  “是可能性。”阿珍糾正道,“所有曾在這里感受到溫暖的生命,無論是否存活,他們的意識碎片都被保存了下來。這不是AI模擬,是集體情感凝結成的‘平行棲息地’。”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說的‘新紀元倒計時’,不是毀滅,而是遷移?”

  “對。”她點頭,“當足夠多的孩子學會做夢,當越來越多的靈魂選擇以愛為坐標,這個世界就會自然分裂出一個新的維度一個不需要控制、也不需要恐懼的地方。而你的面店,將成為通往那里的門戶之一。”

  我怔怔地看著投影中那個光影交織的小店,忽然發現柜臺后站著一個人是我,但更老一些,眼角有了深深的皺紋,可眼神溫和如初。他正彎腰給一個孩子擦去嘴角的湯漬,嘴里說著:“慢點吃,鍋里還有。”

  那一刻,我哭了。

  不是因為感動,而是因為我終于理解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我不是英雄,不是戰士,也不是科學家。我只是一個愿意為陌生人多加一顆蛋的父親。

  而這,恰恰是最強大的武器。

  夜深了。

  我關閉了解碼儀,將照片收好。回到店里時,發現HT02獨自坐在角落,手里捧著一杯涼透的蜂蜜牛奶。

  “她們睡了?”我問。

  她點頭:“第一次沒靠鎮靜劑入睡。她們夢見了放學路上的糖葫蘆攤,夢見有人在校門口等她們,夢見被人叫‘寶貝’。”

  我坐下:“你們真的只是‘失敗品’嗎?”

  她笑了,機械義眼中閃過一絲暖光:“我們不是失敗,是逃逸變量。Z想制造完美容器,但我們拒絕被填滿。我們保留了自己的空隙用來裝遺憾、裝眼淚、裝那些不合邏輯卻讓人活下去的東西。”

  我沉默良久,然后說:“留下來吧。不只是今晚,是永遠。”

  她搖頭:“不能。我們是抗體,一旦長期駐留,會引起系統警覺。明天黎明前,我們必須離開。”

  “至少帶走點東西。”我起身走進廚房,拿出十七個小陶碗是我親手燒制的,每只碗底都刻著一朵海棠花。

  “帶回去,每人一只。”我說,“下次見面時,用它盛一碗你想吃的面。不管是甜的、辣的、還是咸得發苦的,只要是你真心想吃的,總有一天,我會知道。”

  她接過碗,指尖微微顫抖。

  凌晨四點,她們悄然離去。

  我站在門口,看著那輛軍綠色吉普載著十七個“失敗品”駛入晨霧,直至消失不見。小棠不知何時醒來,披著紅羽絨服站在我身邊,手里緊緊抱著她的玻璃珠吊墜。

  “她們還會回來嗎?”她問。

  “會。”我說,“只要她們還記得甜湯面的味道。”

  太陽升起時,陳耀來了。

  他沒開車,也沒帶設備,只是拎著一個保溫桶走進來。“嘗嘗。”他說,“我老婆熬的綠豆粥,她說感謝你們收留她妹妹。”

  我一怔:“你太太……也是HT系列?”

  他苦笑:“編號C3。當年逃出來時失憶了,流浪十年才被我撿回家。直到上個月,她突然夢見自己躺在透明艙里,聽見廣播說:‘實驗體C3,情感溢出閾值超標,判定為廢品。’”

  我打開保溫桶,熱氣騰騰的綠豆粥散發著淡淡的蓮子香。我在最上面放了一顆桂圓這是阿珍教我的習慣,說是能讓苦命人嘗到一點甜。

  “Z那邊呢?”我問。

  “信號站依然熄燈。”陳耀望著遠處的天空,“但衛星捕捉到一些奇怪的數據流,像是……童謠。”

  “什么童謠?”

  他掏出手機,播放一段錄音:

  “月亮粑粑,肚里坐個奶奶,

  奶奶出來買菜,撞見一個小崽……”

  歌聲稚嫩,背景卻有極細微的電流雜音,像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的。

  “這不是湖南童謠嗎?”我皺眉。

  “問題是,”陳耀低聲說,“這段錄音是從月球背面反射回來的。”

  我渾身一震。

  這意味著,有人在那里唱。

  或者,有什么東西正在模仿人類的孩子唱歌。

  正說著,地面再次傳來規律性震動,比之前更清晰,更有節奏像心跳,也像腳步。

  阿珍走出廚房,手中拿著那把銅勺,輕輕敲了三下灶臺邊緣。

  叮、叮、叮。

  三聲過后,震動停止了。

  “它醒了。”她說,“但還在猶豫要不要睜開眼。”

  “我們該怎么辦?”我問。

  “繼續煮面。”她平靜地說,“教會它什么是餓,什么是飽,什么是吃到喜歡的食物時,嘴角不自覺揚起的感覺。”

  我點頭,系上圍裙,開始揉面。

  面粉飛揚如雪,落在小棠折好的紙海棠上。她今天畫了一幅新畫:一家四口站在面店門口,天上飄著彩虹,旁邊寫著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爸爸做的面,能把壞人變好人。”

  中午,來了個新客人。

  是個老人,拄著拐杖,穿著洗得發白的中山裝。他坐下后不說吃什么,只從懷里掏出一張泛黃的報紙剪報,推到我面前。

  標題是:《西南山區小學塌方事故,二十三名師生遇難》。

  日期:三年前。

  照片上,正是那所被埋的小學。而在廢墟邊緣,有個模糊的身影蹲在地上,手里似乎捧著什么東西。

  我放大圖像,看清了那是林小樹,他活著的時候最后拍下的照片。而他手中捧著的,是一顆沾滿泥土的辣椒種子。

  老人開口了,聲音沙啞:“我是那所小學的校長。那天我沒死,被壓在夾層里活了七天。臨救出前,我看見林小樹的靈魂回來了,他把這顆種子塞進我手里,說:‘交給會煮甜湯面的人。’”

  我把種子接過來,放在掌心。

  它很小,干癟,毫不起眼。

  但當我把它放進湯底熬煮時,整鍋湯都泛起了淡淡的金紅色光芒,香氣彌漫整條街巷,連巷尾那只常年蜷縮在紙箱里的流浪貓,都第一次走了進來,蹭著我的褲腿喵喵叫。

  我知道,這不是結束。

  這是新一輪播種的開始。

  風鈴又響了。

  這次,是十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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