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筠默默地目送他消失在宮殿之中,知道他又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將自己關起來。
張自瑾住在宮里,但幾乎不出現在宮中。
歷代帝王也習慣了,他只負責皇宮不被異人妖物侵擾。
先帝落于敵手時,太后曾親自跪求他出手去救人,他也沒離開皇宮半步。
他要保護的是皇宮里的朱氏血脈,且只針對異人妖物,凡人的權利爭奪他是不管的。
潘筠插手國事,已經是違背修者法則,不過她做的事,自有她去承擔后果。
他今日來提醒她,已經是踩在底線上,只是,她如此天賦才華,若因俗世而隕,實在可惜。
人與人間的緣分就是這么奇異。
朱祁鎮和朱祁鈺在皇宮里出生長大,他一直暗中注視他們從幼兒長成,可對他們卻沒有一點感情;
而于潘筠,他當年第一次見面,就忍不住放水,再見,更是忍不住出手相護……
張自瑾嘆息一聲,坐在蒲團上閉了閉眼,決定閉關,將這股情緒消化掉。
他叫來道童吩咐:“去問潘筠,她何時離京,我要閉關。”
道童立即去欽天監,直到傍晚,道童才見到潘筠,立即回來稟報:“國師說,若無意外,她這幾月都會留在京城。”
皇帝的壽誕過后,各地駐軍清查軍田和貪污軍餉的事,加上各地上京來進獻器物的匠人變多,潘筠也想多研究一下能量轉換機,不管是蒸汽、電力還是各種自然力,都離不開能量轉換。
所以,短期內,她應該不會離開京城,除非有突發事件。
張自瑾一聽,瞬間安心閉關去了。
京城有潘筠在,一般突發事情她都能解決,不能解決的,她也有辦法把他從閉關中叫醒。
張自瑾很多年沒有閉關過了。
畢竟要保護皇宮,誰也不知什么時候哪里就冒出個妖魔鬼怪來,所以他連睡覺都要睜著一只眼睛,哪里敢閉關?
秉持著互幫互助的友好原則,潘筠應下了幫他守護皇宮的事,讓他安心閉關。
除了一些比較危險的研究需要去城外的試驗場做外,其余大部分研究都可以在皇城內的工部、宮里的欽天監完成。
所以潘筠出城的時間都變少了。
皇帝壽誕過后,先是進京祝壽的各地高級官員離開,然后是各地番邦使團隊。
他們離開自然要帶回禮。
以往,大明都會回以重禮,除官方固定的禮單外,一些番邦還會額外請求回禮。
比如曾經的瓦剌,就不止一次的借口說鬧雪災、旱災、各種災,要求要糧食、要鹽、要茶葉、甚至要綢緞和兵器。
今年嘛,只有倭國和女真上書哭訴。
倭國,哦,官方名叫日本,上書說,國內戰亂不斷,百姓日子過得困苦,幕府為了給宗主國剿寇,保護海貿安全,付出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所以他們請求宗主國給一些支援。
朱祁鈺欣然答應,表示大明可以出一支水軍:“海寇禍及我大明東南、朝鮮南部和日本西部和南部,實在是可惡,朕知道幕府將軍年幼,只怕力有不逮,陳懷。”
陳懷立即出列:“末將在!”
“朕命你親去泉州,挑選八千水軍,隨你去日本剿寇,務必將海上流寇剿盡,保我大明及周圍三國安寧。”
哦,除了朝鮮和日本,琉球也受倭寇侵擾,很是煩惱。
陳懷立即應下。
倭國使團隊連忙拒絕,表示海途遙遠,且日本瘴氣重,只怕上國將士過去水土不服,上國只要給他們物資支援就可以。
朱祁鈺不說話了。
鴻臚寺官員潘洪立即道:“陛下對四海子民一視同仁,即便是番邦子民亦愛如骨血,日本沿海百姓多年遭受海寇侵擾,陛下心甚痛之,區區一段海峽,并不能阻斷陛下愛民之心。”
反正就一個意思,你只要哭,我們就派兵過去平亂。
倭國使團憋屈得不行。
現在溫泉津町港和七尾港上都駐扎有大明將士,雖然不多,但影響依舊很大。
去年那一場海戰,他們輸得很慘,除了大明水師利害之外,陸上進攻兩個港口的人全被打回來了。
明明,兩個港口只駐扎了不到一千將士,他們出動了近兩萬人,卻沒能攻克港口。
他們守城戰打得很精彩,更要緊的是,港口里的本國子民,竟然會跟著他們一起抵抗幕府派出去的大軍。
聽說,漢人現在港口建學堂,就跟在大明一樣,適學兒童只要交少許束脩就可以讀書。
天啊,那可是雅言,是上國的語言,上國的書籍,只有貴族才能學習,現在貧賤、沒有姓氏的賤民也可以學習和他們一樣的雅言和書籍,再不加以遏止,只怕兩個港口的本國子民都要變成上國子民了。
倭國的請求暫時放到了一邊。
女真是哭訴去年瓦剌的東路大軍南下,裹挾女真子民為奴,搶掠他們的牛羊,讓各部落損失慘重,所以女真使團請求皇帝支援。
女真的使團不一樣,他們不屬于番邦,屬于羈縻州,偏宣德之后,朝廷對奴兒干都司的控制幾近于無,各部落自治,要不是潘筠強烈要求,加之去年瓦剌的東路大軍中有女真的影子,朝廷也不會特意命令他們組成使團隊進京賀壽。
面對他們,朱祁鈺就要溫聲和煦得多,才聽完,直接點頭答應了。
不過,東西不是直接給女真的使團帶走。
他決定給出一批糧食、食鹽和布匹,派使者與他們一同北上,親自安撫女真各部落。
奴兒干都司和倭國不一樣,倭國對大明的依賴性特別小,且隔著一道海峽,倭國最多換新王和新將軍的時候向大明說一聲……
哦,不對,自宣德之后,倭國換新王和新將軍都不會向宗主國匯報了。
所以大明對倭國的控制一直很小。
奴兒干都司不一樣,它是大明的羈縻州,法律意義上,那里屬于大明本土,所以皇帝提出派使臣去安撫各部落,凡察頓了頓,沒有反對。
也先自立為可汗之后,女真與瓦剌的矛盾就越來越大了,他們的確需要依靠朝廷的力量對抗瓦剌。
凡察抬起笑臉,熱情的歡迎使者。
朱祁鈺嘴角微翹,目光一掃,沒發現合適的人選,決定暫緩挑人。
去女真的使者,不僅要有膽,更要有智謀,國師說,他們放棄控制奴兒干都司的時間太長了,現在需要彌補回來,重新控制住北方那片廣袤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