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熱鬧了,國子監東側門也站滿了人,都在排隊進去,旁邊還有好多衣衫普通的老百姓,一雙眼睛虛虛的左看右看,看到潘岳身上的國子監服,就迅速移開眼睛,也不答理被潘岳抓著手的潘筠,而是緊緊盯著跟在他們身后的妙真。
因為人多,妙真被一個人擠開,和潘筠之間隔了一個人。
一個手肘綴著補丁的青年立即擠到她身邊低聲道:“姑娘,要票嗎?”
妙真腳步微頓,扭頭看了他一眼,問道:“多少錢?”
青年就比了兩根手指,低聲道:“二兩!”
妙真搖頭:“不要。”
青年小聲道:“姑娘別嫌貴,門口那邊的人賣五兩銀子一張呢,我這算是便宜的了。”
潘筠回頭叫了妙真一聲:“快一些,我們先排隊。”
青年一聽就知道他們有票,轉身就走,卻還是忍不住嘀咕:“有票還問我……”
他打眼看到一個驕矜富貴的小公子,眼睛一亮,立即沖上前去,被護衛攔住也不在意,只壓低聲音道:“小公子,要票嗎?”
潘筠只等了一會兒,潘鈺就帶妙和陶巖柏過來了,六人一起從東側門進去。
暗中不知道多少人認出了潘筠,所以一進門,潘岳便松開了妹妹的手,只攏手站在她身側。
他微微側頭看她,道:“今年中秋……”
潘筠就知道是她爹想她了。
她不假思索的道:“我會回去的。”
潘岳松了一口氣。
潘筠轉頭對他笑了笑,道:“大哥,我們是需要謹慎小心,卻不必恐懼。”
“我就說嘛,真有人拿我們威脅小妹,干就是了,我們怕他們嗎?”潘鈺整個人都活了過來:“要我說別等中秋了,你們今晚就跟我們回去吃飯。”
潘筠目光掃過前方聚集起來的人群,道:“二哥,我不回去不是因為怕他們,而是因為沒空。”
潘鈺轉了轉眼珠子,湊上來低聲問道:“小妹,你們工部是不是又研究出了新火銃?”
潘筠:“我們工部?”
“是啊,你不是工部的嗎?”潘鈺道:“軍中的將士都想讓于閣老把你搶到兵部來,我們兵部不也有武備司?完全可以滿足你煉器的想法。”
潘鈺也想潘筠來兵部:“你若來,我們兄妹倆就算是在一個部門里工作了。”
潘筠:“你是禁軍,又不是兵部內的官員。”
“那我也歸兵部管,一樣的。”
潘筠嫌棄兵部武備司太小了,且武備司只研究武器,不像工部,什么器物都研究。
潘筠道:“煉器并不止用于武備,更多的要用在民生上。”
“天下器物,不都先兵后民,你研究出了武備,工部從兵部拿了技術,再用于民就是了。”
潘岳持不一樣的看法,蹙眉道:“用于民的器物何其多,豈是武備囊括得過來的?我看小妹在工部就挺好的,你們兵部武備司的武器不也多數出于工部嗎?”
潘筠:“就是,就是。”
潘鈺嘟囔兩聲就堅持問道:“是有新武器了嗎?”
潘筠含糊道:“等到陛下壽誕你就知道了。”
國子監的演武場很大,此時場中被清空,參加錦衣衛選拔初試的人都在場中熱身,四面木欄外站滿了人,還有一面階梯式擺放了座位,不少藩屬國使臣和藩王家眷就坐在上面。
不過,大家都很拘謹,互相只是打了個招呼就坐著沒動。
也不知哪個賢才想出來的辦法,把兩方放在一起。
藩王敢跟藩屬國的使臣往來嗎?
潘筠擠到最前面,一抬頭就看到對面臺子上涇渭分明的兩幫人。
朝鮮人甚至無聊到和坐在身邊的建奴官員說話,也沒敢去找大明的藩王搭話。
潘筠嘴角抽了抽,問潘岳:“這主意誰出的?老爹不是在鴻臚寺嗎?”
潘岳摸了摸鼻子道:“這是父親出的主意。”
潘筠瞪大雙眼。
潘岳連忙解釋道:“父親如此提議并不是為試探各地藩王,而是想讓各藩屬國領略我大明各地風采。”
他道:“藩王分屬各地,還有誰比他們更了解自己封地的呢?咱大明的王爺,才華、品德俱備,若他們能令四夷順服,四夷自會忠順于陛下,忠順于大明。”
潘筠若有所思起來:“這個思路……倒是沒出錯,都姓朱,在番邦看來,他們和皇帝是一家人。”
潘鈺冷笑:“先帝于草原上遇難,這些番邦說是來祝壽,卻是想趁火打劫,聽爹說,他們準備的壽禮都簡陋得很,前腳剛獻上壽禮,后腳就和鴻臚寺的官員哭窮,建奴竟敢開口和朝廷要火銃,說是要幫大明防備瓦剌,其實心里打什么主意誰不知道?”
潘筠:“二哥,建奴和其他番邦不一樣,它可不是藩屬國,而是我大明所轄,其民為大明國民,其土為我大明國土,只是奴兒干都司多為女真人,故作羈縻州,以部落自治。他們向朝廷求火銃是正當的行為。”
潘鈺瞪大雙眼:“小妹,你不會要給他們火銃吧?”
潘筠橫了他一眼后道:“可惜朝廷國庫艱難,加之與瓦剌的戰爭已經平息,我大明官民愛好和平,當下當與瓦剌是以和為貴,所以火銃什么的還是算了,讓各部落少征兵,多耕作,多放牧,以提高建奴百姓的生活水平為主。”
潘岳深以為然:“父親也是這樣說的。”
潘鈺覺得牙疼:“好虛偽。”
兄妹兩個齊齊轉頭瞪他。
潘鈺就后退一步,決定不跟他們兩個走在一排了,他退到妙真三人的隊列中,問他們:“你們想去哪兒玩?我對國子監熟,我帶你們去。”
妙真謝過,道:“我們對國子監也熟。”
陶巖柏見他一臉不相信,就解釋道:“我們回京后,每隔一天就要來國子監授課,該逛的,不該逛的,我們都逛過了。”
潘鈺呆呆地問:“你們授什么課?修道嗎?”
陶巖柏道:“不是,是算術和密碼,打電報用的,現在學這個的人越來越多,國子監的先生不夠用了。”
潘鈺眼睛大亮,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大聲道:“我也要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