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凡能成大事者,多半有個通病——執念生根。
李一杲的混沌算法、何劍鋒的自黑微電影,到了吳建明這兒,全化成對商圈的瘋魔。
此刻他眼底精光暴漲,豁然貫通的宏圖如開閘洪流,對著李一杲便傾瀉而出:
“商圈?時新詞兒!擱古代得叫‘市’——說穿了,不就是鋪子扎堆兒,讓大伙兒吃喝玩樂一條龍么?”
茶杯往案幾上一頓,他指尖蘸著茶水便畫起千年商脈:
“先秦那會兒,城里光有兵營衙門,市?影子都沒!”
水痕在桌面蜿蜒出城池輪廓。
“直到春秋戰國的坊市分立——“
指節叩擊“坊”“市”二字界限分明。
“住人的叫坊,做買賣的圈在市,這才有了最原始的商圈!”
李一杲抻著脖子直勾勾盯住那汪水跡,卻見吳建明袖風一掃,水紋倏地漾開:
“可到了盛唐!”
他聲調陡然拔高,像極了說書人敲響驚堂木。
“商品經濟火得燒穿房頂,坊市間墻頭早被人流踏平——“
五指張開在茶漬上一抹,坊市界限頓時模糊。
“等東京汴梁城頭飄起大宋旗號,“
他兩掌“啪”地合十。
“坊與市?徹底水乳交融!”
“近代更熱鬧!”
吳建明抓了把瓜子,嗑一粒便點一個時代。
“洋行如過江之鯽,百貨大樓平地起;改革開放后步行街游龍擺尾,MALL直接修成鋼鐵洞天!”
忽地掌心一收,所有瓜子殼簌簌跌落。
“可惜啊——電商驚雷一劈!”
他搖頭如撥浪鼓。
“商圈卡在購物中心動彈不得,活像被抽了仙骨的散修!”
“但商圈能亡?”
吳建明猛一拍膝!果盤里的桂圓震得直蹦跶。
“絕無可能!”
他斬釘截鐵。
“千百年的老妖精,不過暫缺副新皮囊!”
忽然壓低嗓子湊近李一杲。
“你猜這副皮囊在哪兒?”
不待人答,自己揭了謎底:
“在田間地頭!——鄉村振興這股東風,吹的就是‘小鎮商圈’!”
“步行街?那是舊黃歷!”
他嗤笑著把果盤推開,仿佛那是過時的商業模式。
“小鎮模式玩的是主次顛倒——度假為主,購物添彩!”
指尖在虛空中勾勒。
“短途游客一腳踏進來——“
又往兩側一擴。
“全鎮商鋪!家!家!都!是!網紅天選!”
見李一杲眼珠瞪得溜圓,吳建明得意地翹起二郎腿:
“何止蓮麻古驛、東涌水鄉?嶺南大地上那些特色小鎮,哪個不是捆著鄉村游,修出個度假購物的新乾坤?”
他忽然瞇眼咂了口茶。
“當初多少地產大鱷追著我喊‘開山祖師’?只可惜啊——“
茶沫子在杯沿打了個旋兒,似在嘆時運不濟。
“三道天劫連環劈:電商驚雷、政策山崩、疫病洪水...”
尾音漸消,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唏噓。
吳建明那套“小鎮模式商圈”的操作后來都是白了,這小鎮商圈模式,說白了就是三大特征。
一是周末度假購物兩不誤——周末游客拖著孩子、拎著相機沖進小鎮,圖個全家樂,順帶掃點土特產;
二是全體系網紅店,去那兒不打卡自拍曬照,都不好意思說你去過,朋友圈里沒張霧氣繚繞的假山背景照,簡直對不起流量;
三是即興購物,美其名曰“隨性消費”,可實際情況呢?
他啜了口茶,眼神掃過李一杲一臉“您繼續”的憋笑表情,語氣一轉如潑冷水:
大多數顧客都是只看不買,線上線下沖突得跟仇人似的,文旅始終還是游玩為主,跟商業沒法湊到一塊——旅游的最終還是旅游,渡假的還是渡假,商業的依然還是商業,各走各的,走不到一塊,融不到一起,活像兩輛并行的馬車,看似一條道,實則永無交匯點。
在茫茫人海中,像吳建明這樣懷揣高瞻遠矚的思想、樹立宏大目標、全力以赴拼搏的創業者,其實并不少見。
然而,如同散落銀河的微塵,大多數人最終被命運的巨輪轟隆碾過,連在陽光下短暫閃耀的機會都未曾擁有,便悄無聲息地謝幕。
相較之下,吳建明還曾有過那么一段輝煌的時光、也有過慘痛的挫敗,此般經歷讓他修道時心態穩如磐石——一年筑基、三年結丹、六年元嬰、九年渡劫,雖未走真仙之路而是踏入玄仙之道,卻已攀至修仙之巔;而今他身為三劫玄仙,即便修為就此定格,在嶺南大地修道界也已分量十足,跺跺腳,便能讓地脈輕顫的人物了。
話鋒如刀,吳建明眼底精光一閃,捻起果盤里的桂圓心里比劃:
吳建明的匠印國醫館是道,重建匠印場景設計工作室也是道,這兩件若能成,他便是五劫玄仙;但若能將自己的“集約分布式商圈”搞成功,那可是造福整個商界的大道——屆時直接躍過所有劫數,晉為仙品九品的玄仙!
若非聽李一杲那番“商業統戰部”的AI智能體高論,他對現狀本已滿足,一劫一劫慢慢爬,搞不好有生之年還能摸到十八劫玄仙的門檻;至于昔日“未來商圈之父”的夢想,早被塵封心底……
此刻,驀地,他驚坐而起,聲調拔高如金鐘撞響:
“李總,你的‘商業統戰部’思路點醒了我!我已看穿未來商圈——集約分布式商圈!”
他袖風一拂,指向周遭青龍石假山,霧氣氤氳中石塊棱角分明:
“集約嘛,就是讓和而不同的人統戰成一團,互補共生。”
指尖輕敲石面,哂笑道。
“過去尋知音,話不投機就老死不相往來,活似一堆亂石壘不成景。”
驟然,他又戳向石縫間凝固的水泥,水珠順指滑落:
“可有了水泥,啥樣的石頭都能搭出江山!你的超級AI智能體,就是那萬能水泥——若人人有它,人類才能和而不同!”
他越說越激昂,茶氣蒸騰間雙目灼灼:
“在商言商?靠AI把同好聚齊即集約!分布式,則是千店千面,每間鋪子獨有故事——玩家消費的不是商品,是那故事!”
說著,他豁然攤掌如展畫卷。
“花妖和梁祝皆悲劇愛情,情節人物天差地別,可觀眾感受同一:對愛情的謳歌和嘆息!”
聽吳建明羅里吧嗦吹了一通,李一杲聽得兩眼發直,差點腦仁兒崩裂成八瓣兒;待吳建明用AI超級智能體一比劃,才如醍醐灌頂。
“哦……明白了!吳大哥神人啊!”
他猛拍大腿笑開花。
“不就是線下造景聚人氣講故事嘛?那句老話:‘看景色,花開花落都相似;聽故事,人心人性各不同’——把人心哄舒坦了,賣貨的臟活甩給AI唄!”
他得意地翹起二郎腿,活脫市井侃爺附體。
“俺家那AI,吹牛打屁耍性子小菜一碟,忽悠賣商品多大點事?easy!力挺吳大哥這高見!”
同風閣頭頂的頻婆樹沙沙作響,陽光正灼至天心,鳳眼澗假山上流水嘩然涌出,山腳霧氣升騰如仙靄繚繞;盆景旁的噴頭倏地啟動,水珠在光暈中散射七彩,霎時同風閣恍若仙境——智能造景準時登臺,十二點整,午時的魔法秀轟轟烈烈開場。
無問僧是到了飯點就趕人,李一杲可不會等到無問僧出來趕人,立即建議:
“吳總、菜菜總,這里旁邊有個蓮香樓,里面嶺南園林搞的挺漂亮的,要不我做東,不知道兩位能否賞臉?”
“客氣了...”
吳建明隨著李一杲站了起來,菜菜也跟著站起來,三人往外走,趙不瓊留下殿后:
“你們先過去點菜,我跟這里的園主打個招呼,馬上就來。”
李一杲領著吳建明和菜菜出門后,趙不瓊手腳麻利地收拾好茶水清理干凈。
茶渣入盂,瓷杯歸位,抹凈案幾上的水漬,她這才輕手輕腳尋到荔龍蘭亭,正要躬身跟老師告辭——好家伙!無問僧這老道已然斜倚在亭柱邊,腦袋一點一點,唇邊甚至掛著一絲亮晶晶的涎水,鼾聲悠長如春雷滾動,睡得那叫一個香甜,仿佛天塌下來也驚不醒。
趙不瓊抿嘴一笑,足尖一點便欲轉身飄走。
豈料!那震亭動樹的鼾聲竟驟停,宛如被無形之手掐斷了喉嚨。
趙不瓊猛地回頭,亭中景象讓她心頭一跳——無問僧不知何時已悄然坐起,睡眼惺忪地對著她發問,那眼神帶著剛醒的茫然。
“徒兒,你們中午出去吃飯,下午就不用帶他們倆再過來了。”
趙不瓊一怔,連忙躬身應下。
眼角余光瞥見老師手邊茶壺,下意識探手一摸——壺身冰冷刺骨!
她心頭一緊,連忙道:
“老師您稍等。”
話音未落,人已化作一道清風,幾步便竄回無問齋。
再回來時,她掌心捧著一壺滾燙的新水,嫻熟地注入紫砂,燙壺、溫杯、高沖低斟一氣呵成。
待氤氳茶香在亭中彌漫開來,她才恭敬地將一盞澄碧遞至無問僧面前。
無問僧似乎被茶盞的暖意喚醒了幾分精神,接過茶,淺淺啜了一口潤澤干澀的喉嚨,這才慢悠悠地嘆了口氣。
他眼簾低垂,望著杯中浮沉的茶葉,聲音里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疲憊:
“他見到我,就知道你們是我的門生,也會立刻知道你們是修道之人…如果他只是普通的金丹修道者那也沒問題,”
他頓了頓,抬眼看著趙不瓊。
“但是他已經是三劫玄仙了。”
眼神陡然變得銳利起來。
“現在跟你們如此平和的談事情,那是因為他不知道你們也是修道者——他把自己當作普通人跟你們談,樂意與‘凡人’平等論商道,這份氣度倒也不俗。但是....”
趙不瓊哪能還聽不明白老師的意思?她心頭頓時透亮:
“明悟了!”
老師擔憂的不是吳建明的人品,而是玄仙的本能!一個在嶺南跺腳便能地動的三劫玄仙,驟然驚覺眼前談笑風生的“尋常商人夫婦”竟可能是境界莫測的道門中人,那心底被壓制的好奇、比較乃至…斗法論道爭高低的本能念頭便會如野草般瘋長。一旦生了這份探究攀比之心,還談什么精誠合作?心魔一生,萬事皆休!生意?怕是要變成斗法場了!
“老師,我知道了!”
趙不瓊重重點頭,神色肅然,這份利害關系她瞬間想通。
她再次躬身,便欲離開。
“且慢。”
無問僧卻叫住了她。
也不見他如何動作,只目光在趙不瓊眉心處微微一定。
趙不瓊只覺得一縷溫潤玄奧的信息流無聲無息地匯入識海,耳邊響起了老師的傳音:
“‘慧照觀微訣’,有空練習練習,熟悉之后,你會發現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樣的,甚至能夠看到本真。”
“謝謝老師!”
趙不瓊眼中閃過驚喜與感激,真心實意地道謝,又殷勤地為老道添上一盞熱茶,這才告辭,悄無聲息地退出了荔龍蘭亭。
身影在假山曲徑間穿梭,很快便消失在通往翰杏園大門的月洞門后。
待趙不瓊的身影完全融入園外的喧囂,直至那扇沉重的木門傳來極細微的“吱呀”聲徹底關閉后,無問僧才慢悠悠地從荔龍蘭亭踱步而出。
他那身寬大的道袍沾著亭中的微塵草屑,像個最普通的園丁老頭子。
他沒有絲毫仙氣,就這樣沿著青石小徑,一步一移,如同撫摸情人肌膚般,從翰杏園朱漆大門開始,一寸寸、一絲絲地撫過吳建明剛才踏足、停留、拂袖、甚至可能指尖不經意點過的每一處地方——石階的凹痕、亭柱的紋理、假山石棱上的水汽。
最終,他踱回了故事開始的地方——同風閣。
他在吳建明方才侃侃而談的茶案主位緩緩坐下,竹椅發出輕微的呻吟。
無問僧枯瘦的手指撫摸著冰涼的青龍石桌面,眼神復雜地掃過整個精致卻不乏匠氣的造景空間,忽然搖頭失笑,對著空寂的庭院自顧自地低語:
“吳建明這小子...人倒是沒變!”
聲音里帶著一絲哭笑不得的感慨。
“多少年過去了,還是改不了那手癢的毛病。他倒是‘體貼’,悄無聲色地把我布在這兒的幾個‘聚晦斂運’的風水陣眼都給順帶破解了。喏,還‘順手’給我這同風閣下風口埋了顆‘化龍珠’?”
他指尖輕輕敲了敲茶案下方一處不起眼的石槽凹陷。
“嘖嘖,弄出個能拔高人氣運的風水局,‘蓬蓽生輝’啊這是!可惜啊...”
無問僧深深吸了一口氣,四周仿佛真有看不見的清貴之氣涌來,他卻眉頭緊鎖,像是吸了口霉變的空氣。
“我要的,從來就不是什么順風順水、鴻運齊天!我求的...恰恰是那常人避之不及的霉運、晦氣啊!運如鈍刀,方能砥道心;氣若衰枯,才可察天機!這潑天的富貴吉祥,于我何用?簡直是命運遞錯了糖衣毒藥!”
低語在花木間回蕩。
只見無問僧枯瘦的身影開始在廊宇、假山、水榭間游走起來。
他時而蹲下,從盆景根部的濕潤土里摳出一枚色澤潤得異常的鵝卵石,顯然是吳建明布下的氣運引子;時而攀上高處,將一塊被吳建明氣息“點活”仿佛透著微光的巖石,小心翼翼地調整回它原本被綠苔遮蔽、毫不起眼的角度;時而又回到茶案旁,用一塊沾著露水的布巾,反復擦拭吳建明殘留的氣機,似乎要竭力抹平其帶來的“輝光”。
過程靜默無聲,卻如同在解開一道道隱秘的鎖。
他的動作精準而從容,透著一種令人安心的熟稔。
待那些被悄然改變、牽引氣運的“樞紐”逐一歸于晦暗沉寂,最后一絲因吳建明改動而流轉的清靈氣息如輕煙般徹底散去時,無問僧才終于長長吁了口氣。
“好了,總算復原如初了!”
施施然整了整有些褶皺的袍袖,臉上浮現出一絲疲憊卻心滿意足的笑意。
如同修復好了一幅古畫,祛除了后世的艷麗添加,還原了紙張本身的古意斑駁。
隨后,無問僧的身影便融入了翰杏園深處。
他又做回了那個慵懶得連神仙都羨慕的看園老道——守著他那幾架泛黃的書冊,逗著池邊那只慢吞吞、靈性十足伸長脖子看他忙碌了半天的地圖龜,直到困意再次襲來,便隨意找個角落或亭子,歪歪斜斜地蜷成一團,在滿園復歸沉寂、甚至略顯寥落的“霉運”氣場包裹下,鼾聲四起,再次與那塵世的喧囂和仙家的宏愿,斷了個干干凈凈。
茶壺半溫,書卷半開,鼾聲半響,正是他追求的永恒大自在——在凡塵煙火最深、命途晦明交界處,悠然自得。
蓮香樓距離翰杏園只有三四百米,走路也不過幾分鐘的時間。
趙不瓊踏入古色古香的牡丹房包間時,淡淡的檀香混著茶點香氣撲面而來。
菜菜果然已點好菜,正支著下巴,饒有興致地聽著圓桌對面那兩位——吳建明和李一杲正眉飛色舞地吹著水,茶水在精致的青花瓷杯里冒著細密的熱氣。
趙不瓊放輕腳步,悄無聲色地滑坐到菜菜身旁,也凝神靜聽起來。
氛圍剛好是吳建明拋出關鍵見解的節點:
“肉身消費有兩種,”
吳建明捏起一粒花生米,篤定得像捏住真理。
“第一種是吃飯、剪頭發這一類的,是理性剛需的肉身消費,”
他話鋒一轉,帶著點恨鐵不成鋼的惋惜。
“但是,還有一種肉身消費,我們很多人都忽略了——“
他指尖輕輕點了點自己太陽穴,發出靈魂拷問。
“精神消費也是肉身消費!肉身是啥?就是七情六欲的載體啊!這個精神消費的商品,才是大有可為的藍海!”
“高!!”
這聲贊嘆如同平地驚雷,炸得滿桌碟盤都似乎晃了晃。
李一杲仿佛被吳建明的“精神火花”點燃了,整個人“騰”地一下坐得更直,那聲“高”字剛出口,立刻意識到音量超標,趕緊壓低,卻又抑不住激動,臉上的表情瞬間從聆聽切換到了極致崇拜模式:
“吳總!不不不——“
他用力擺手,活像要撇清自己之前的“淺薄”稱呼。
“口誤口誤!叫吳總格局小了!吳大師!您這洞見,簡直高山仰止啊!小弟佩服佩服,五體投地的佩服!”
他雙眼放光,像是饑餓的獸發現了美食,更像虔誠信徒終于聆聽到神啟,身子急切地往前探著,恨不能把耳朵遞到吳建明嘴邊。
“吳大師!吳仙尊!那您快說說,到底啥是您指的精神類消費商品?”
他腦子里瘋狂運轉,試圖跟上吳建明的思路。
“是不是網絡游戲、玄幻小說、電影電視這些?”
話剛出口,自己又猛地頓住,一拍大腿,露出一副“我真是蠢透了”的懊惱狀。
“哎呀!不對啊大師!這些東西好像都是網上搞定,點開手機電腦就齊活,根本不需要拖著肉身去消費場所消費的啊?難道是……”
李一杲堪堪收住話頭,眼神滴溜一轉,臉上浮現一絲欲言又止、卻又“你懂的”的曖昧笑容。
可不敢指名道姓說當年東莞那類夜總會場所,不過那擠眉弄眼的模樣,那拖長的尾音,顯然大家都心領神會他暗示的是啥“肉身消費”了。
吳建明見狀,放下茶杯,呵呵笑了起來,那笑聲帶著洞察一切的調侃:
“非也,非也!”
他手指悠然點了點同桌的菜菜和趙不瓊,精準引援現場證人。
“我說的精神消費品,可不是那些碼在屏幕里的文學、游戲啥的,”
他目光炯炯掃過李一杲。
“更不是你想的那些……純粹的東莞夜總會式肉身消費。精神消費,它需要一個現場!”
他拋出問題。
“這兩位女士,休閑時候,估計也去美容院吧?”
菜菜和趙不瓊都配合地點點頭。
吳建明乘勝追擊:
“那問題來了,你們去美容院做facial,有幾次是能睡著的?”
他像個經驗豐富的老偵探,拋出關鍵線索。
“我啊,”
菜菜立刻搶答,像匯報重要發現。
“十次有九次直接睡著的!手法好的技師跟催眠大師似的。要是沒睡著嘛……”
她撇撇嘴。
“大概率下次會默默換掉那個技師。”
“我就沒菜菜姐那么高頻率,”
趙不瓊也跟進分析。
“不過也有一半概率會睡著吧。有些技師,”
她抿嘴一笑,帶著點無奈。
“滿嘴蜜糖,喋喋不休的,聽著倒是挺舒服,想睡還睡不著,但下次嘛……也得換。”
潛臺詞:太吵也是一種技術不達標。
“看看!看看!”
吳建明猛地一擊掌,響亮的聲音在雅間回蕩,茶水都微微漾起漣漪。
他手指在菜菜和趙不瓊之間來回點動,如同在展示兩個絕佳的“沉睡案例”,臉上寫滿了“你們終于get到關鍵點了吧”的興奮!
“看出來問題本質沒有?”
他轉向早已被勾起全部好奇、身體繃緊如弓弦的李一杲。
“她們去美容院做facial,對技師水平高低的評判,根本不是看她手法有多神乎其神,給自己的臉上添了幾許光彩、抹平了幾條皺紋!”
他語氣斬釘截鐵,帶著顛覆常識的銳利。
“秘訣就在于——揉得舒服啊!舒坦到你不知不覺眼皮子打架,徹底沉入夢鄉,醒來跟充了電一樣精神煥發!過程中發生啥?完全不記得!就覺得睡得爽!這值,真值!這其實是什么?”
他拖長聲調,拋出結論。
“一次完美的現場服務型自我催眠!顧客覺得值錢的,是那個‘睡過去了還精神百倍’的魔法時刻!”
“絕了!吳大師!神人啊!!!”
李一杲這聲贊嘆幾乎喊劈了嗓子!
他整個人像被天雷劈中、醍醐灌頂一般,激動得差點從黃花梨圈椅上彈起來!
他雙手猛地在空中揮舞了一下,最終用力拍在自己大腿上,“啪”一聲響徹包間,震得隔壁屏風似都顫了顫。
他臉上那崇拜和恍然大悟交疊的表情簡直要溢出來了,嘴巴張得能塞下個雞蛋,溢于言表這個詞都顯得蒼白!
他連連作揖,像個剛學會作揖動作的童子:
“太有道理了!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不!是百年、千年的書啊!吳大師!您這哪是分析,您這是開示!這是大道真言!直接給我們開辟了新宇宙的奇點啊!!”
然而,極度興奮的粉絲李一杲下一秒又“垮”了臉,像發現新大陸的盡頭是萬丈深淵般,急吼吼地追問:
“但是!但是大師!您這金玉良言醍醐灌頂,可……我們滴水巖的場景店,可不是美容院啊!我們那里,難道指望玩家們在打怪、拍片的間隙集體倒頭呼呼大睡?然后睡醒了感覺‘好值,我精神百倍了’?這……這怎么套用您這‘睡’字訣的神邏輯?怎樣才能搞定玩家,讓他們在我們的地盤兒體驗到這種精神類商品的肉身消費哇?還請大師不吝賜教!點化點化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吧!”
他那急切又懇求的眼神,仿佛要把吳建明腦子里的智慧全吸出來。
這馬屁拍得,既緊貼了吳建明剛剛點透的“美容院沉睡秘笈”,又精準捧住了其地位,更無縫銜接了當下最迫切的“靈魂拷問”,層層遞進,一氣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