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界,大宇宙。
一座仿佛居于宇宙之巔的圣殿,多達數十尊身影同坐。
這里本是大宇宙一座霸主級文明的核心議會,如今卻已被界海諸家超脫勢力強行接手,作為臨時據點與議事的會所。
有人突然抬起頭,望了眼大宇宙的某座方位,目露異色。
“截天教的須陀與天獄宮的末蝶尊者怎么打起來了?”
屬于無上階位交戰的波動從宇宙深處傳來。
大宇宙雖然廣袤無邊,但這等存在的戰斗余波,在場的各家真圣自是有所感應。
來自萬神殿的滅欲真圣淡淡道:“天獄宮的道友們霸道慣了,怕是須陀道友受不了這氣,就跟他爆了。”
眾人或是目露擔憂,或是面色玩味,或是干脆眼觀鼻口觀心,任憑殿內風吹雨打,戰火高昂,別燒到我就行。
殿中,有人嘲諷道:“截天教要連這等忍耐力都沒有,豈會連自家道脈都守不住?早就和人同歸于盡了。”
鳳鳴掃了眼,發現在場中代表截天教的僅是一位天尊,此刻面色擔憂中夾雜著悲憤,卻又礙于方才開口者的來歷,不敢開口。
滅欲圣人看向表面嘲諷截天教,實則為天獄宮出頭的拓海真圣,眉頭上挑:
“十萬年前,玄祖率人‘打’開了渾成宮的大門,沒想到十萬年后,渾成宮還積極站在天獄宮一側。”
眾人目光頓時有些微妙。
得益于萬神殿的“科普”,在場眾人,哪怕是常年隱世,不久前才解封的門庭,也早已得知此岸三位禍首中的玄祖,即是天獄宮的羅玄。
“哼!”
拓海冷哼道:“都是些謠言,我渾成宮何時被人攻破過山門?!滅欲,休要胡言!”
滅欲真圣淡笑道:“你說是就是吧。”
鳳鳴不耐道:“你們這么聊,要聊到什么時候?聊幾句就互懟幾句,何年何月才能定下盟友?”
拓海淡淡道:“沒有令眾人信服的領軍者出面,彼此誰也不服誰,就是這種局面,要我說就按傳統,尊大道祖地為首,也省些爭端。”
滅欲點頭:“幽府還有些殘黨,我尋個時間將他們請過來一敘。”
“荒謬!”拓海輕斥道,“幽府早已被諸祖聯手擊破,還有何顏面領導我等諸祖門庭?”
滅欲不再掩飾冷笑:“那你想說誰?天獄宮?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凈吧。”
拓海目光掃過在場,發現大多人都是漠然的態度,就知天獄宮的道友為何不自己到場,反而要請他們幫忙說話了。
羅玄這些年的肆無忌憚,已經招惹了眾怒,以致各家超脫門庭都對天獄宮的不作為感到失望。
拓海心中平靜,既然天獄宮無法再次成為“領袖”,那他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攪混水,誰也別想坐上這個位置。
接下來,無論萬神殿的滅欲如何說法,拓海都是出聲反對。
而與他同樣立場的,還有數位。
萬神殿這些年雖然在對抗此岸,援助各家門庭方面,得到了不少門庭的認可,但敗就敗在那位萬神殿祖師證道太晚,在諸祖中只能算是晚輩。
因此部分隱世已久的門庭,對萬神殿并不太感興趣。
在他們眼中,哪怕是此岸也不過是癬疥之疾,遲早淹沒在歷史的洪流中,唯有諸祖才是真正的不朽者。
尤其是萬神殿同樣存在黑點。
在此岸未成勢前,萬神殿吞并了不少門庭,如人世閣,哪怕他們未干涉主道脈的傳承,依舊引來了不少門庭的惡感。
鳳鳴環顧場中,深深皺眉,心中有種焦躁感。
他深知,按照這種進度下去,十年百年都是一個結果,根本無法達成統一。
他們還怎么救季師弟?!
只可惜,無論是太虛還是萬千秋,都沒有留下門庭道場,尤其是太虛。
若太虛有道場門庭傳下,以這位對季師弟的眷顧,今日之事就好解決多了。
“冷靜。”空海私下傳音,提醒鳳鳴的暴戾氣收一收。
在殿中,他們元初宮的處境和萬神殿差不多,祖師“出道”太晚,導致元初宮在各家門庭中都有種“晚輩”插不上話的感覺。
在這里不比外面,各家超脫門庭云集,至少也要有幽界圣王那個層面的實力,才能在這里擁有話語權。
鳳鳴在無上階位也算強者,但以那位圣王不久前取得的戰果來看,二者仍有不小的差距。
“我怕時間拖延下去,季師弟那邊扛不住。”鳳鳴沉聲道。
空海平靜道:“如果對方心存歹意,季師弟根本等不到你我去救他,你的焦急沒有意義。”
“那你說現在該怎么辦?”
空海環顧一圈,緩緩道:“站在萬神殿這邊的勢力其實不少,只是這次來的門庭實在太多了,存在不少的搖擺位。”
鳳鳴突然打斷道:“就算萬神殿能取得最后的領導位,他們就一定會助我們嗎?”
空海沉默。
如果鳳鳴的猜測為真,那么他們要對付的,將是疑似萬千秋留下的存世痕跡!
隱黯忽然道:“要對付那位的不僅是我們,至少天獄宮在這方面的立場,說不定與我們一致,那位玄祖這么多年,可沒咽下過這種氣。”
空海皺眉:“與此岸產生瓜葛,說不得萬神殿都要視我們為敵。”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鳳鳴冷冷道,“你倒是拿出個辦法來,不然日后你親自去和祖師解釋!”
空海嘆了口氣,沒有爭執下去。
事實就是如此,他們元初宮實力不弱,但要對付的敵人,以及如今面臨的場合,都不是元初宮一家能應對的。
哪怕是有了諸家支持的萬神殿,也要受挫。
歸根結底,還在于沒有一家能力壓全場,從實力到地位都居高一個層面。
天獄宮曾經有,但因為羅玄的原因,失去了“人心”。
就在鳳鳴神色間戾氣越來越濃郁時。
這座臨時議事殿內,忽然有些動亂。
不少門庭的代表,都神色微變,心思已然不在場中,目光飄向遠方。
空海清楚地從萬神殿的滅欲臉上看到一絲震驚。
出變故了?
難不成是截天教的須陀,將天獄宮的末蝶活生生打死了不成?
就在空海心生疑慮時,突然聽到了來自滅欲的元神傳音。
“元初宮的道友,請問你們那位失陷在幽界的季師弟,真名是什么?”
空海剛要回答,就又聽到另一方門庭的代表語氣急切的傳音詢問,問題與滅欲大差不差。
這是什么情況?
空海怔然,不由看了眼鳳鳴與隱黯,發現他們二人也同時看來,神色不解,顯然是都收到了傳音。
這是……
與此同時,議事殿間也反常的愈來愈安靜,諸圣間沒有臺面上的交流,
突然。
場中有人豁然起身,沉聲道:
“此事無需再議!”
“那位既然歸來,一切都該塵埃落定!”
空海定睛望去,發現起身者是空冥圣人,是今日場中實力最強,資歷最大的幾人之一。
這位背后沒有超脫門庭支持,卻不影響他在此間的話語權,因為他是萬千秋大弟子的關門弟子。
萬千秋的門人,即是他的同路者,皆為超脫。
所以他代表的,是數位祖師的態度!
空海下意識看向一直在出言反對萬神殿的拓海等人。
此時此刻,拓海眉頭緊蹙,神色難掩驚疑,突然站了出來,肅然道:
“此事不可草率,事關重大,需得再三確認!”
有人當即目露不滿道:“你渾成宮今日就只會反對嗎?”
空海狠狠點贊!
雖然他還是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事。
他連同鳳鳴二人一齊看向滅欲,才發覺這位竟也在看著他們,且神色怪異到了極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而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多的門庭似乎意識到了什么,驚疑地看向他們。
空冥平淡道:“那位的身份自然要驗證,可既然連太平劍主的存世痕跡都在為其護道,此事已是十之八九。”
這時,人世閣的代表一言不發,起身消失在了殿中,不知去往何處。
拓海張口,卻還是閉上了。
那位如今有一位祖師的存世痕跡為其“佐證”,又有幽界圣王執弟子之禮儀相待……
拓海沉思,此事到底是真是假,偏偏在此刻冒了出來?
還是說,此事只是幽界那位圣王聯合季驚秋自導自演?
可太平劍主那邊說不通……
哪怕是他,也不敢冒大不韙,公然指責祖師留下的“分身”作偽!
他方才敢這么說,人世閣的那位就敢與他只分生死,不論勝負!
殿中議論聲愈發浩大,已經陸陸續續有人告退,匆匆離去,哪怕是滅欲等人,也無從阻攔。
“聽聞大羅天消息傳來,連那位圣王都親自走出,將其請了進去……”
“此事已有消息傳來,當年幽界初開時,曾有一位傳道者降世,此事只有那五位知曉。”
“嘶,某記得,混沌海中的舊天庭就是幽界的虛帝發現的,以此設局坑害了一批真圣,這混沌海中的舊天庭不知掩埋了多少紀,哪怕諸祖都未發現,那位虛帝又是從何發現的?!”
“你在懷疑,當年那位降世的傳道者,就是舊天庭之主?是他告知的虛帝?”
“某懷疑的,是這位世尊!當年就有祖師懷疑,他是那四位之前的大道祖!”
“幽界內能有諸多祖師的手筆,果然不是偶然,難道諸位祖師都在等待這位的出世?”
場間眾人議論聲入耳。
直到此刻,在幽界內沒有消息渠道的鳳鳴三人,才從萬神殿這邊,知曉了在他們聚會時發生了什么。
“……世尊?”空海神色不變,心中卻是一陣惘然。
鳳鳴卻是深吸了一口氣,吐字一字一頓,字正腔圓:
“狗日的羅世和烏天!”
他當年最得祖師寵愛,在祖師離去更是常伴左右,曾在祖師長久出神后,聽聞過“世尊”之名。
而秦小師叔能翻閱祖師遺留手札,必然早已知曉此事,烏天二人作為護道人,想來也已經知曉,卻沒告訴他。
想到離開元初宮前,烏天特意提及的,季師弟戰勝了同境的祖師……
這混賬玩意說完整會死嗎?
鳳鳴就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后吐出了一腔郁氣!
諸多謎團、困惑,也隨著季師……季驚秋的身份曝光,而在此刻得到了答案。
為何太虛對季驚秋如此禮待與眷顧?
又為何紅蓮會盯上一個新晉天尊?
從來沒有什么季師弟,只有世尊!
那位曾在歸真路上,引領諸位祖師,開道前行的在世世尊!
“幾位似乎在此前,也不曾知曉?”滅欲已然看了出來,一臉能理解的模樣。
不說其他,之前這幾位敢一口一個季師弟,就已經是天大的僭位了!
想來,是元初宮里并未告知這幾位,宮中僅有少數人知曉。
這么看來的話……
元初宮能作為此世第一個出世的隱世門庭,也絕非偶然!
“三位,還請為我等引薦下那位。”滅欲沉聲開口,“那位雖然身份特殊,但要想以此領軍諸家門庭,仍需要有足夠多的門庭支持!”
三人對視一眼,都看清了彼此的沉默。
他們本來是來為萬神殿站場,支持萬神殿當龍頭,可如今怎么突然調轉了過來?
空海眼皮一跳,這樣是要由元初宮牽頭,萬神殿等勢力支持?
此事之大,傳回去,怕是羅世師兄都不敢應下!
突然間。
“一群后學末進,縱是爾等祖師見了我,也要尊稱一聲道友……”
鳳鳴循聲望去,卻見是永恒閣的道友在重復大羅天那傳回的話語。
“嘿,敢說出這等話語的,又豈會是假冒之人?此事要想驗假,實在太過簡單!”
“呵呵,我說截天教的須陀怎么敢和天獄宮的末蝶打了起來,想來是已經認定了這位的身份!”
“不久前歸真之路消失,就已經有消息流傳開來,不曾想這位竟然是主動現身,這是要做什么?”
周遭眾人竟是同時沉默片刻,最后有人緩緩吐出了兩個字——
幽界。
這位以天尊之身出世,喝令諸天門庭,必然是有不得不為之的事情。
而在當下,大概率就只有幽界。
第三十六重天發生的一切,在短短時間內,經由各方門庭,傳遍幽界內外,而后傳向各家道場的祖庭。
正與其他家天君往來論道的韓萬生,被自家帶隊的樓宇真圣喚了回去。
“韓師弟,你應該去過了祖師故居的頂樓,看過了那幅畫,對嗎?”
樓宇圣人沉聲道。
韓萬生心生疑慮,點頭道:“不錯,樓師兄沒看過嗎?”
“我看過那幅畫,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事了,而此事之大,我不敢一人妄加定奪,已經請示門中,如今再請你過來,一同驗證!”
樓宇抬出一道水鏡,其中是一幅較為朦朧的畫面。
畫面之上,一尊看不清真容的身影凌空而立,收刀歸鞘,冷漠道:
“一群后學末進,縱是爾等祖師見了我,也要尊稱一聲道友,你們算什么東西……”
待此人話語落盡,韓萬生心中驚疑不定,這位是誰,口氣竟比天大!
樓宇盯著韓萬生,一字一頓道:“韓師弟,這位的身影,是否與祖師留下畫卷中站在最前方的那位……相似?”
韓萬生一怔。
此刻間,眼前這尊身影,竟與與記憶中那尊神姿高徹,庇護一眾祖師于身后,讓他韓萬生見之如蜉蝣見青天的身影,緩緩重合!
可他卻慢慢看向樓師兄,嘴唇開合數次,才發出夢囈般的聲音,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
“師兄……你在……說什么呢?”
“這怎么……可能?”
樓宇真圣輕嘆一聲,目光幽然。
“不久前,幽界圣王執弟子禮將那位迎入大羅天,且已證明太平劍主的存世痕跡在追隨著這位,為其護道……”
剛收到消息的穆玖洲當即找到了木禪天,神色肅然,眼中毫不掩飾的火熱:
“木師弟,世尊歸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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