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保系統顯示劉志強2020年右無名指骨折,治療記錄與死者的X光片幾乎重疊。“有戲!”小李的聲音拔高八度,調出醫院的就診照片男人右顳部確實有處疤痕,形狀與法醫描述的鈍器傷位置一致。
但希望在三分鐘后破滅。“失蹤時間對不上,”張輝指著屏幕上的紅色標記,“劉志強是2021年7月失蹤的,法醫推斷死者死亡時間是7月18日,這都三年了。”他讓小李查通訊記錄,“最后一次通話是2021年7月15日,
打給他老婆,說“再也不賭了”,之后就沒信號了。”這與死者胃內容物顯示的“7月18日晚進食”形成無法逾越的時間鴻溝。
后排的老趙突然重重嘆了口氣,他正對著放大鏡看一張模糊的身份證照片。“這個‘王海濤,”他把打印紙推過來,紙邊卷著毛邊,“身高175,體重65公斤,右顳部有疤痕,連失蹤時間都是7月中旬,看著像吧”照片上的 男人左眉有顆痣,但法醫報告里沒提這個特征。“最絕的是這個,”老趙指著“特殊標記”欄,“右手腕有個紋身,圖案是只蝴蝶,死者手腕干干凈凈的。
凌晨兩點,信息中心的空調突然停了,悶熱的空氣里彌漫著汗味和速溶咖啡的焦糊味。張輝的襯衫后背已經濕透,貼在皮膚上像塊膏藥。“第1242條,”他機械地念著信息,“趙剛,男,40歲,2023年7月17日失蹤,身高 176,右顳部因車禍留有疤痕……………”小李突然跳起來,椅子腿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音:“這個時間對得上!死亡時間推斷是18日晚,他17日失蹤,完全有可能!”
屏幕上的照片顯示趙剛戴著眼鏡,但法醫在死者眼球表面沒發現戴過眼鏡的痕跡。“再看這個,”張輝放大失蹤人員的體檢報告,“他有嚴重的糖尿病,每天都要打胰島素,死者的胰腺組織切片顯示胰島功能正常。”他關掉頁面 時,鼠標箭頭在屏幕上晃了晃,像只找不到方向的螢火蟲,“排除。
小李把冷掉的外賣盒推到一邊,宮保雞丁的油凝固在盒底,像塊骯臟的琥珀。“我寧愿去出現場搬尸體,”他抱怨道,“至少知道自己在干嘛,這破系統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個字段,年齡身高疤痕,能不能來點新鮮的”他突然指 著一條信息,“哎,這個‘錢明”,失蹤前是開面包車的,跟案發現場的車型一致!”但比對到最后,發現錢明是個左撇子,而現場勘查顯示兇手是右利手。
張輝的手機在桌面上震動,是妻子發來的消息:“兒子發燒39度,剛喂了藥。”他盯著屏幕看了三秒,回了個“辛苦了”,然后把手機倒扣在桌上。“第1568條,”他深吸一口氣,“孫偉,男,36歲,2024年7月18日失蹤,
右顳部有疤痕,身高175,體重68公斤......”所有特征都完美匹配,連失蹤前最后出現的地點都在報廢停車場附近。
整個信息中心瞬間安靜下來,只有服務器的風扇還在嗡嗡作響。小李的手指懸在“打印”按鈕上,張輝的心臟在胸腔里擂鼓。“查他的家庭關系,”張輝的聲音有些發緊,“有沒有直系親屬在本地”戶籍系統顯示孫偉的父母五年 前就去世了,妻子離婚后定居國外,沒有子女。“指紋庫比對,”張輝下令,指尖因為用力而發白,“把他的前科指紋調出來,跟現場方向盤上的模糊指紋比對!”
結果出來時,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孫偉的指紋庫里只有兩枚殘缺的食指指紋,與現場提取的中指指紋完全不符。”還有他的牙科記錄,”張輝指著屏幕上的X光片,“左側第三磨牙是假牙,死者的那顆牙是原生的,有齲 齒。”他關掉所有頁面,屏幕變成刺眼的白,“第1987條,排除。”
小李趴在鍵盤上,頭發亂糟糟地豎著:“輝哥,咱這一晚上跟個傻子似的,”他的聲音悶悶的,“上千條信息,眼睛都快看瞎了,結果一條能用的都沒有。”老趙揉著發紅的眼睛,眼藥水在桌上滾來滾去:“最可氣的是那個‘周 斌,除了沒有右顳部疤痕,其他特征跟死者一模一樣,連吃飯喜歡吧唧嘴都寫在備注里,結果呢人家好好活著,上周還在社區做了核酸。
張輝站起身,腰椎發出“咔噠”一聲脆響。他走到窗邊,看著晨霧中的城市輪廓,信息中心的燈還亮著,像顆疲憊的眼睛。“把所有排除的名單整理一下,”他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重點標記那些右顳部有疤痕,年齡3540
歲,身高175左右的,雖然這次不對,但說不定以后用得上。”他拿起桌上的空咖啡罐,捏扁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通知技術隊,死者的DNA樣本入庫,跟全國數據庫比對,咱們手動篩不動了。”
小李突然笑出聲,指著屏幕上最后一條信息:“你們看這個,‘李建國’,失蹤原因寫的‘被外星人綁架”,備注里還畫了個UFO。”他的笑聲里帶著自嘲,“合著咱們一晚上,還不如外星人靠譜。”老趙搖搖頭,開始收拾東西,紙 張摩擦的聲音像只沙啞的蟬:“至少知道死者不在這上千人里,也算排除了一種可能。
當天邊泛起魚肚白時,張輝的團隊已經核實了2137條線索。被排除的名單在打印機里堆成小山,最上面的那張印著孫偉的照片,右顳部的疤痕在晨光里泛著冷光。“走吧,”張輝抓起外套,拉鏈卡住了兩次,“回去睡三個小 時,上午還得跟陸隊匯報。”他最后看了眼信息中心的屏幕,待機畫面是片藍色的海洋,而他們就像在海底摸魚的漁夫,忙活了一整夜,只撈上來一堆海草。
小李的打哈欠聲在走廊里回蕩,他突然想起什么:“輝哥,那個死者右手無名指的陳舊性骨折,系統里登記的人不多,要不要單獨列個表”張輝點點頭,腳步有些踉蹌:“列,都列上。”陽光從走廊盡頭照進來,在他們身后投 下長長的影子,像一串拖不動的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