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持續了近四個小時,張凱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當他完成最后一項記錄,將死者的器官逐一放回體腔時,窗外的夜色已深。“縫合采用連續鎖邊縫合法,”他邊操作邊說,“注意保持皮膚對合整齊,這是對死者最后的尊重 刑偵支隊的會議室里,空氣仿佛凝固。陸川的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最后停留在文件上那串密級編號上。
“這份文件顯示,陳默已經潛伏豪瑞集團超過兩年。”陸川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他向國安機關提交了六份調查報告,涉及公司內部財務造假、洗錢操作以及高層人員涉嫌境外資產轉移等問題。其中最關鍵的一份報告,已經被他上傳到了一個加密云盤中。”
“但問題是,這個云盤的密碼只有他知道。”楊林接過話頭,“而且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他在視頻里提到‘證據’時,并沒有說明具體位置。”
“也就是說,我們必須找到那份證據。”王帥咬牙說道,“否則趙國強那邊即便被起訴,也只是表面功夫,真正的大魚還在后面。”
“現在的問題是,李工只是個執行者,趙國強雖然涉案,但他未必知道證據藏在哪里。”陸川站起身來,走到白板前,在“證據”兩個字下面重重畫了一橫,“我們需要從死者入手,重新梳理他的活動軌跡,尤其是他最近三個月的行為記錄。”
技術科的人立刻開始調取死者的手機通訊記錄和出行軌跡。幾分鐘后,屏幕上跳出一連串數據:死者在過去三個月內頻繁出入豪瑞大廈,每周至少三次,且多集中在晚上八點以后;此外,他還曾多次前往城南一家名為“鴻運”的舊書店,時間大多在周末下午。
“這家書店……”楊森皺眉,“我記得它已經開了十幾年了,老板是個姓周的老頭,以前好像是大學教授。”
“老書店?”陸川若有所思,“會不會是某種聯絡點?”
“我去查一下。”王帥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與此同時,陸川安排楊林和楊森繼續追蹤死者的社交網絡。他們發現,死者生前曾在微博上關注了一個名叫“沉默觀察者”的賬號,該賬號發布的內容大多是關于企業合規與經濟犯罪的深度分析,更新頻率不高,但每篇都極具專業性。
“這不是普通網友能寫出來的。”楊林翻看著那些文章,“更像是某個機構的內部人員在釋放信息。”
“有沒有可能……這是死者留下的線索?”楊森問。
“不排除這種可能。”楊林點頭,“但我們得先確認這個賬號背后的真實身份。”
另一邊,王帥帶著人趕到“鴻運書店”,卻發現店鋪早已關門,門口掛著一塊牌子:“店主外出,暫停營業。”
“奇怪,這店平時周末都會開到傍晚。”王帥覺得不對勁,繞到后門敲了幾下鐵門,沒人應答。正準備離開時,隔壁雜貨鋪的老板娘探出頭來:“你們找周老板啊?他三天前突然說要去外地看親戚,把店關了。”
“有沒有說去哪?”王帥追問。
“沒說具體地方,只說是南方親戚生病了。”老板娘猶豫了一下,“不過我聽說他前幾天好像跟一個年輕人吵過架,就是常來買書的那個。”
“那個年輕人長什么樣?”王帥立即警覺起來。
“戴眼鏡,穿西裝,看起來挺文氣的……”老板娘回憶道,“好像叫什么‘林’。”
“林?”王帥心中一動,“是不是林遠?”
“對對對,就是這個名字!”老板娘連連點頭。
王帥立刻打電話回隊里,讓技術科查“林遠”的身份。很快,結果出來了:林遠,三十五歲,自由職業者,戶籍地為本市,曾是某財經媒體記者,三年前辭職后行蹤不定。
“這個人很可能與死者有聯系。”王帥一邊往回趕,一邊將情況匯報給陸川。
回到指揮中心,陸川聽完匯報后陷入沉思。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死者手機視頻里的背景聲……有沒有可能是書店里的聲音?”
“你是說,那段輕微的電流聲?”楊林迅速調出音頻文件,“我們之前分析認為可能是電梯運行的聲音,但如果是在書店呢?”
“書店有地下室。”楊森補充道,“如果他在那里錄制視頻,完全有可能。”
“立刻派人去書店地下倉庫搜查!”陸川果斷下令。
幾個小時后,警方在書店地下室的書架夾層中找到了一個老舊的金屬盒。里面裝著一張u盤和一本筆記本。技術人員立刻對u盤進行掃描,發現里面正是死者上傳的加密云盤備份鑰匙。
“有了這個,就能解開云盤里的資料。”楊林興奮地說。
“還有一件事。”王帥指著筆記本上的一頁內容,“這里寫著‘林遠:23:00,天臺’。”
“天臺?”陸川皺眉,“哪家天臺?”
“應該是豪瑞大廈頂層的天臺。”楊森推測,“那里平時很少有人上去,視野開闊,適合見面。”
“立刻封鎖整棟大樓!”陸川下達命令,“同時通知特警隊隨時待命。”
深夜十點,刑偵支隊派出的便衣警察悄悄進入豪瑞大廈。他們在天臺布控不到十分鐘,果然看到一個身影悄然出現。
“林遠!”王帥低聲喊道。
那人猛地回頭,眼神驚慌。就在他試圖逃跑時,幾名便衣沖上前將其制服。
審訊室內,林遠臉色蒼白,嘴唇微微顫抖。
“你和陳默是什么關系?”陸川開門見山。
“我們……我們是朋友。”林遠低聲回答,“也是同行。”
“同行?”王帥冷笑,“你也是一名秘密調查員?”
“不……我只是個獨立記者。”林遠搖頭,“但我一直懷疑豪瑞集團有問題,所以才接近陳默,想了解更多信息。”
“那你為什么要在書店和他發生爭執?”楊林追問。
“因為……因為我發現了更可怕的事。”林遠聲音顫抖,“陳默告訴我,豪瑞集團不僅在做財務造假,還在進行非法資金轉移,甚至涉及到某些境外勢力。他說他已經掌握了足夠多的證據,準備一次性曝光。”
“可他后來改變了主意?”陸川敏銳地察覺到什么。
“是的。”林遠點頭,“因為他收到了一條匿名短信,警告他‘不要輕舉妄動’,否則‘后果自負’。他開始懷疑自己身邊有內鬼,于是決定暫時隱藏證據,并通過書店的地下倉庫作為中轉站。”
“所以他才會留下那個u盤?”楊森恍然大悟。
“沒錯。”林遠苦笑,“但我沒想到他會死得這么快……我以為還有時間。”
“那你今晚去天臺做什么?”王帥逼問道。
“陳默臨死前給我發過一條信息,說如果他出了事,讓我去天臺等一個人。”林遠低頭,“我不知道是誰,但我必須試試。”
陸川沉思片刻,緩緩開口:“那個人不是別人,而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會議室再次陷入沉默。所有人都意識到,這場風暴遠未結束。
凌晨三點,刑偵支隊的燈光依舊明亮。窗外的風呼嘯著掠過城市,仿佛在訴說著一場尚未落幕的較量。
而在遠方的黑暗中,一只烏鴉悄然飛過,消失在黎明前的夜色里。
刑偵支隊臨時指揮中心內,空氣沉悶得令人窒息。陸川站在白板前,目光在“證據”、“趙國強”、“林遠”、“豪瑞集團”幾個關鍵詞之間來回游移。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思緒卻已經飛到了案件的更深處。
“林遠說陳默臨死前給他發過信息,讓他去天臺等一個人。”楊林低聲重復著,“可那個人是誰?趙國強?李工?還是另有其人?”
“不管是誰,今晚我們都不能放過這個機會。”陸川抬起頭,眼神堅定,“王帥,你帶人繼續盯緊林遠,看看他接下來會不會再聯系什么人。楊林、楊森,你們立刻回豪瑞大廈,重點排查天臺附近的監控記錄,尤其是最近一周晚上的出入情況。”
“是!”三人齊聲應道,迅速起身行動。
凌晨四點,豪瑞大廈頂層的天臺依舊空蕩寂靜。夜風呼嘯,吹動著角落里一堆廢棄的施工材料,發出輕微的摩擦聲。而就在這片死寂之中,一道模糊的身影悄然出現在樓梯口。
那人身穿黑色連帽外套,戴著口罩和手套,動作極其謹慎。他環顧四周確認無人后,快步走向天臺邊緣,從背包中取出一個小型金屬盒,輕輕打開。
就在他準備將什么東西放入盒子時,身后傳來一聲低喝:“別動!警察!”
那人猛地回頭,看到數名便衣刑警已經包圍了他。他猶豫了一秒,突然轉身向天臺另一側跑去,試圖跳窗進入大樓內部。然而,早已埋伏在此的楊林一個箭步沖上前,一把抓住對方的衣角,兩人一同摔倒在地。
經過一番掙扎,警方終于將此人制服,并在其身上搜出一部加密手機和一張寫有“hr0427”的通行卡正是之前在現場通風口附近發現的那張卡片!
“果然是他……”楊林看著嫌疑人的臉,眉頭緊鎖。
此人名叫沈澤,是豪瑞集團安全部門的一名高級主管,平時負責公司內部安全系統維護與人員審查工作。表面上,他是一個沉默寡言、辦事嚴謹的職業經理人,但實際上,他才是整個陰謀真正的執行者。
審訊室內,燈光刺眼。沈澤坐在鐵椅上,神情冷漠,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沈澤,你知不知道你已經被我們全程監控?”王帥冷冷地盯著他,“那張通行卡為什么會在案發現場出現?你又為什么要偷偷潛入天臺?”
沈澤沉默片刻,終于開口:“我只是想取回屬于我的東西。”
“屬于你的東西?”王帥冷笑,“你是說陳默留下的證據嗎?”
“不,是他留下的命。”沈澤緩緩抬起眼,語氣平靜得可怕,“那天晚上,我本可以救他,但我選擇了旁觀。”
這句話如同一枚重磅炸彈,在審訊室里炸開。
“你說什么?”王帥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陳默確實是個臥底記者,但他并不是孤身一人。”沈澤的聲音依舊冷靜,“他是受國安機關指派潛入豪瑞集團的,但還有一個搭檔,就是我。”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是國安的人?”王帥難以置信地問。
“曾經是。”沈澤苦笑,“我和陳默是同一期培訓出來的調查員,后來被分別派往不同目標企業。三年前,我成功打入豪瑞集團核心層,成為安全部主管,負責監視高層動向。而陳默則是后來才被安排進來的,作為‘雙保險’。”
“那你為什么……”王帥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因為趙國強發現了我們的身份。”沈澤的眼神黯淡下來,“他沒有直接動手,而是設下了一個局,讓我們互相猜疑。先是制造假情報,讓陳默以為我背叛了組織;然后又故意泄露一些虛假財務數據,引誘陳默暴露自己。”
“所以那天晚上……”楊林忽然明白過來,“你其實早就知道陳默要去機房,也知道那是陷阱,但你沒有阻止?”
“我試過。”沈澤低頭,“我在電梯井里設置了故障,想讓他放棄,但他太執著了。他堅信只要拿到那份最終報告,就能扳倒豪瑞集團。我知道如果我去救他,趙國強一定會察覺,到時候不僅陳默的計劃失敗,連我也可能暴露。”
“于是你就眼睜睜地看著他死?”王帥怒不可遏。
“我沒有選擇。”沈澤的聲音低沉而痛苦,“我必須活著,才能完成剩下的任務。”
會議室里再次陷入沉默。每個人都知道,這起案件已經遠遠超出了普通刑事案件的范疇,它牽涉到國家安全、經濟犯罪、權力斗爭,甚至還有人性最深處的抉擇與犧牲。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云層灑落在城市的大地上。刑偵支隊的警員們陸續回到指揮中心,開始整理最后的卷宗。
“沈澤會接受國安部門的調查。”陸川對眾人說道,“至于趙國強和李工,他們的罪行已經確鑿無疑,等待他們的將是法律的審判。”
“可是……”楊森遲疑了一下,“那根在通風口發現的棕色長發呢?dna結果顯示是女性所有,但現在涉案人員都是男性。”
“這的確是個謎。”陸川望向窗外,“也許,這才是整個故事真正開始的地方。”
風依舊在高空呼嘯,仿佛預示著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而在城市的某個角落,一只烏鴉悄然飛過,消失在晨曦的光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