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懷義聽到結果,面色一沉:“能確定嗎?”
老仵作道:“初步驗尸就是這樣的結果,不過既然尸身有異狀就該再仔細查驗。”
許懷義頷首,來的時候他已經提前讓人向當地衙署送去文書,現在不過就是走一個正式的公文,他看向身邊的文吏,文吏會意:“屬下立即就去。”
老仵作將最要緊的稟告完,看向謝家族人時,臉上閃過一抹遲疑。
“放心,”許懷義道,“這里有我。”
得了這話老仵作也就安心了,開棺驗尸這種事本就甚少遇到,更何況還有這么多孝子賢孫跪在一旁,稍有差池,他的祖宗都會被人揪著罵,現在他們又要拖延時間,謝家人會如何,可想而知……
許懷義吩咐完,轉身走到謝玉琰和謝四老太爺身邊。
謝四老太爺身形一動就要站起來,卻感覺到一道凌厲的目光投過來,他不得不又再度跪好。
謝玉琰看向許懷義:“驗尸可是有了結果?”
許懷義道:“尸身腐壞嚴重,還需要一兩日功夫才能確定。”
“許寺丞的意思,”謝玉琰道,“今天,我祖母不能重新下葬?”
不等許懷義開口,謝四老太爺忍不住搶著道:“我大哥也才一日就重新入殮,大嫂為何不行?”
“我們這……”
他看向跪了一地的族人,如果今日不能入殮,就意味著他們還要守著棺木,明日還得繼續跪拜。
謝氏子弟聽到這消息,也開始發出喧嘩之聲。
許懷義卻不為所動。
旁邊的謝易則見狀,試探著道:“該不會大伯母的尸身有問題吧?難不成大伯母是被人加害?”
這話讓周圍一下子變得靜寂無聲。
謝易望看向謝易則:“莫要亂說。大伯母分明就是病死的,她過世前幾日,心疾突然就加重了,大伯為此還讓人去請杏林圣手前來,可惜終究是晚了一步。”
不經意的一句話引起了許懷義的注意,他沉聲道:“此話可當真?”
“自然是,”謝易望道,“因家母也有此癥,且由一位高郎中治好,大伯就登門詢問此事,我與父親都在場。”
“我爹沒有前來,否則也能證實此話不假。”
謝易則皺起眉頭:“心疾不假……那也不能證明……沒人趁機動手腳……”
早在開棺驗尸之前,謝四老太爺就已經懷疑謝易芝,聽到謝易則這話,他眼珠跟著亂轉:“難不成真的是……”
許懷義沒有理會謝四老太爺和謝易則,而是看著謝易望:“你可知曉,謝老相爺都請了哪位郎君為謝老夫人診病?”
謝易望想了想:“汴京也就那么幾位圣手,我大伯母常用的就是荀老太醫。”
許懷義在查謝老夫人的案子之前,就有所準備,去見過荀老太醫,但老太醫說過,謝老夫人重病前后,謝老相爺沒有來請他。
“對了,還有一個陳德,”謝易望道,“陳德就是陳家醫館那個,我大伯母年輕的時候就在陳家看病,后來陳德父親被結拜兄弟騙了,不但攤上了官司,藥鋪也將不保,還是大伯母出手幫忙,讓陳家訴了冤情,所以大伯母格外信任陳家……”
許懷義突然看向謝四老太爺:“可有此事?”
謝四老太爺顯然沒想說話,被逼到頭上也只能點頭:“望哥兒說的都是實情。”
許懷義道:“陳家藥鋪在哪里?”
謝四老太爺嘆口氣:“我大嫂過世之后,陳家就搬走了,說是回祖籍,不過我聽說,半路上遇到了賊匪,一家人都沒了。”
許懷義神情愈發冷峻,常年在謝老夫人身邊的人,要么下落不明,要么遭遇不測,就連給她看診的郎中一家也死了,不知暗中下手的那人到底是誰?陳家藥鋪開的好好的,怎么就要離開汴京?要么陳德知曉些什么,要么就是這根本就與他有關。
人雖然死了,卻還能調案宗,再者有些案子不用非要查到什么,才能有進展。
謝易望將知曉的都說了,許懷義道:“天黑之前本官會一直在莊子上,你們若是想到了什么,只管來尋。”
在外面跪著燒紙錢,不如進莊子里說話,大家誰也不敢輕易離開,恐怕日后被謝玉琰找麻煩,但若是去向寺丞回話,謝玉琰總不會與他們為難。
凡是想到這些的人,都痛痛快快地應承了。
許懷義帶著兩個衙差回到了莊子上歇息,衙差在門外守候,許懷義獨自一人進了門。
屋子里的文吏聽到動靜,立即放下手中的毛筆。
“怎么樣?”許懷義問道。
文吏搖搖頭:“什么也不肯招認。”
許懷義坐下來,吩咐一聲:“將人帶上來。”
片刻之后,就有兩個衙差押著一個人到了許懷義面前。
許懷義將手中的尸格遞出去:“這是仵作驗尸后的結果,你不妨來看看,與你當年看到的是否一樣?”
那人被衙差松開之后,面色蒼白地上前接過了尸格,即便早有準備,但看到“中毒”的字樣時,渾身抖動得更加厲害。
半晌,他才顫聲道:“大人……小的確實不知……小的當日看到的……”他一時說不下去。
當年謝老夫人過世,謝家人報到衙署,就是這個曹仵作來到謝家查看的尸身。許懷義早就詢問過此人當年驗尸經過,此人卻一口咬定,謝老夫人的尸身沒有異樣,許懷義干脆就將他一同帶來了謝家莊子。
“還不說?”許懷義道,“那你可知曉陳德?”
曹仵作瞪圓了眼睛,沒想到許懷義這么快就查到了陳德頭上,他想要否認,不過因為太過緊張,只是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你可想好了。”許懷義道,“既然已經確定謝老夫人的死另有隱情,本官就會一查到底。”
曹仵作依舊閉緊了嘴。
許懷義接著道:“就算謝易芝認罪,本官也會繼續往下查,除非有確切的證據,證明兇手是誰。”
聽到這話,曹仵作終于忍不住跪倒在地。
“許寺丞,”曹仵作帶著哭腔,“您何必非得往下查?就這樣結案不好嗎?有些事……糊涂著,對大家都有好處。”
“人都已經死了,查不查出結果,又有什么關系?您抓住不放,只會……只會……”
許懷義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瞧著曹仵作:“只會什么?”
曹仵作搖頭不肯繼續說下去。
許懷義踱步到他面前:“讓我猜猜,你想說……“
“你想是說兇手已經死了……我若是抓住不放,只會讓他名聲掃地,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