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后羅蘭回到了家里,他簡單的梳洗了一番。
聯邦人不喜歡在晚上梳洗,哪怕他們渾身是汗,也會直接蜷縮在沙發上或者彈簧床里,然后沉沉的睡去,帶著滿身的汗臭味。
等到第二天早上的時候,他們才會脫下這些衣服,來到浴室中,沖洗一下。
當然,這些只局限于社會底層,中產階級和上流社會還是會每天都清理一下自己,如果條件允許的話。
羅蘭擦拭著頭發從浴室出來,他的妻子已經幫他把居家便裝已經準備好,就放在浴室外的臺子上。
他一邊穿著衣服,一邊聞著空氣中飄蕩著的香味。
他沒有住別墅,而是住在一個獨棟的房子里,上下加起來兩百來平方,廚房中烹飪的食物的香味穿過客廳進入了他的鼻子里,這讓他感覺到了饑餓的感覺。
“晚上吃什么?”,他走到了餐廳里,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來。
桌子上擺放著牛肉和羊肉,還有一些水果沙拉和面包,一頓簡單,又很豐盛的晚餐。
簡單是指它沒有什么復雜的烹飪技巧和花哨的東西,而豐盛,是指那些肉。
“謝謝。”,看著這么豐盛的晚餐,羅蘭又一次說出了這樣的話。
他的妻子坐在他的對面,表情很平靜的操弄著刀叉,將一些牛肉和羊肉弄到羅蘭的餐碟中,“你救過我和我的家人,這是我對你的承諾,不用和我說謝謝。”
在很多年前,羅蘭在工作中意外地救下了正處于生死邊緣的一家三口,他們因為私人債務問題被黑幫逼的快要走向極端絕路了。
羅蘭手里有一個案子,正好牽扯到了這個黑幫,同時他也知道了這件事,所以他救下了這家人。
那個時候的羅蘭可能……還不算太極端,沒有那么極端的正義,救下了他現在的妻子和她的家人之后,他的妻子詢問是否有什么能夠幫助他的地方。
當時的羅蘭并沒有什么需要她的地方,但她再三強調,任何時候,只要羅蘭需要她,她就會報答羅蘭的救命之恩。
在往后的幾年時間里,羅蘭破了不少案子,他的風格也開始發生了一些轉變,用他以前的同事的話來說,就是從一個幽默,喜歡笑的人,開始變得冷漠,嚴肅,并且有一種憎恨邪惡就像是憎恨仇人一樣的感覺。
他的手段有時候很粗魯,在對付那些罪犯的時候往往有點……過分。
但因為他對付的是罪犯,這個時候的聯邦還沒有照顧罪犯的想法,所以很多罪犯被刑訊了只能認栽。
在這個過程中發生了一件事,羅蘭的父母受到了報復,雖然沒有產生什么嚴重的后果,但這件事,也給羅蘭敲響了警鐘。
這讓他意識到,他做得越好,那些罪犯越憎恨他,他和他家人的安全就越有問題。
在那之后,他找到了現在的妻子,并且請求她扮演了這樣一個角色,一直到今天。
羅蘭拿起刀叉開始享用餐碟中的食物,他一邊吃,一邊說道,“快了,很快就能解決了。”
“只要我把現在手頭的工作都做完。”
他的眼睛里在這一刻是充滿了向往的,只有在面對自己名義上的妻子時,他才會敞開心扉,因為他知道,任何人都有可能出賣他,但唯獨眼前的女人不會。
他們認識了二十年,二十年的時間里,她從來都沒有讓他失望過,她也遇到過危險,但都咬著牙挺過來了。
他對這個女人的感情非常的奇妙,不是夫妻那種,更像是有著共同理想,志同道合的戰友,同事。
他的妻子手中進餐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一切,就都要結束了嗎?”
羅蘭突然間就像是變成了年輕時的自己,臉上浮現出了滿足的笑容,熱情,又熱烈。
“是的,是的!”
“搞定了佩雷斯家族和藍斯家族,總統上臺之后不到半年時間就能兌現他向民眾的一個承諾,這足以讓他的支持率獲得巨大的提升。”
“同時人們會更期待聯邦政府去解決剩下來的那些黑幫,而我,作為這件事的開啟者,主刀人,我會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他叉起一大塊羊肉塞進了嘴里,咀嚼著,沒有一丁點照顧自己形象的想法,哪怕食物的殘渣從口中飛濺出來,“權力,更大的自主權,我可以做更多的事情,沒有那么多的掣肘,沒有人在我破案的關鍵時候給我打電話,讓我把一切都放下。”
這些年里他經歷了很多這樣的事情,那些邪惡的犯罪集團,明明已經掌握了他們犯罪的證據,就因為他們和某些大人物有聯系。
辛苦獲得的證據,甚至可以說是沾染著同事們鮮血的證據,最終卻要被他主動銷毀。
他已經受夠了,他要獲得更高的權力,更多的權力,沒有人再去控制他要做什么,想做什么。
“恭喜你。”,他的妻子放下了刀叉,面帶笑容的看著他,“你的愿望終于能實現了。”
看著這個名義上的妻子,羅蘭的臉上也很難免的露出了一些感性的表情,“其實應該說謝謝的是我,如果這些年里沒有你的幫助,我的生活,還有其他的事情可能會變得一團糟!”
真心實意的。
夫妻兩人互相客氣禮貌得一點也不像是夫妻,很快他們就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生活上。
他們聊著各自感興趣,但彼此不一定感興趣的話題,結束了晚餐。
羅蘭的妻子收拾了餐具,等她回到客廳里的時候,羅蘭已經回到了臥室中休息了。
他太累了,不是身體上的疲憊,坐在辦公室里能有什么疲憊的?
是精神上的,他要坐在一張幕后去控制兩個巨大的幫派不斷的升級戰爭,直至最后的那一刻。
各種各樣的突發事情讓他非常的疲憊,他很快就陷入到睡眠當中,還開始打鼾。
聽著臥室門都隔不開的鼾聲從里面傳出來,羅蘭的妻子回到了自己的浴室中,她脫掉了衣服,調整好水溫,然后走了進去。
花灑中的水嘩的就淋了下來,就像是突然間的暴雨,她雙手捋著頭發,本能的閉著眼,張著嘴站在雨幕中。
花灑中的水很溫暖,但她卻感覺不到。
在一陣悸動的情緒重新平復之后,她從浴室中走出來,赤裸裸的來到了她的臥室中,看著落地鏡中的自己。
她的肩膀上有兩處刀傷,曾經有個瘋子為了報復羅蘭,躲藏在他們的住處門口。
羅蘭離開后,她剛準備出去買點雜貨,那個瘋子就沖出來劈砍向她。
還好當時他們居住的地方周圍有不少警官和警官家屬,她的呼叫聲引來了其他人的注意力,那個家伙只砍了她兩刀,就被制服了。
后來她才聽說,羅蘭在一起搶劫案現場,開槍打死了他的兒子,他已經沒有家人了,在失去了他的兒子之后,整個世界就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襲擊她也是想要讓羅蘭感受一下,親人離開的痛苦。
肩膀上的傷到現在都沒有完全的好,每當天氣陰沉的時候,她總感覺到骨頭縫中會有一絲痛楚。
隨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右側的胸口,那里有一處槍傷。
羅蘭把一個黑幫首領送進了監獄里,后來這個家伙不明不白的死在了監獄中,有人說是因為幫派之間的矛盾,所以他在里面被干掉了。
但也有人說,這是羅蘭安排的。
那個黑幫首領的親人,為了報復羅蘭,試圖暗殺她。
她運氣其實不錯,那名槍手的準頭有點問題,子彈是穿透了兩道玻璃才射中她的,卡在了肋骨上。
雖然沒有造成嚴重的后果,但是肋骨被打斷了,她因此休息了整整小半年。
只是深呼吸,打噴嚏,或者其他任何能夠增加胸腔壓力的動作,都會讓她感覺到劇烈的疼痛。
她身上這樣的傷還有好幾處,這些年里她的生活并不是那么的簡單,安全。
一開始她會害怕,但是隨著經歷得多了,她開始習慣,習慣受傷,習慣有人來報復,習慣承受這一切。
雖然每次都只會換來羅蘭的一句“對不起”,一些解釋,但他絕對不會改變什么,他依舊在追求他想要的東西。
如果說這些都是她能忍受的,那么最讓她無法忍受的,就是羅蘭到現在都沒有碰過她。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她還是一個“女孩”,她嘗試過去試圖和羅蘭發生什么,但總是被他拒絕了。
不過她知道,羅蘭有一個真正的妻子,還有兩個孩子,而她,不過是用來為他真正的家人打掩護的那個。
她以前一直相信,總有一天,她能感動羅蘭,他們之間會發生什么。
哪怕她不一定非要給羅蘭生個孩子,只是永遠的陪伴在他身邊,她或許也是滿足的。
二十年的相伴,還有救命之恩,讓她對羅蘭生出了更多的感情。
可羅蘭總是在回避,回避她熱烈的渴望。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已經不再年輕,莫名的,她的心中滋生出了一股怨恨的情緒。
不過這股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她換上了輕薄的睡裙,躺在了床上,不知不覺中陷入了夢鄉之中。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早上起來的時候羅蘭去了一趟車庫,他要把一些資料拿到辦公室去,可回來的時候他卻始終皺著眉頭。
正在吃飯的女人問道,“怎么了?”
“早餐不合你胃口嗎?”
羅蘭回過神來,“不,和早餐沒有關系。”
“我記得昨天晚上車庫的門是踩到底的,但剛剛我去看的時候,它抬起來了一點。”
車庫的卷閘門有點問題,如果正常關閉,它不會完全的關閉,離地面大約還有三四根手指大小的距離。
這個距離倒是不擔心有人能鉆進來,但他會擔心有野生動物跑進來。
聯邦現在的生態環境還可以,特別是他們居住的這個社區環境也不錯,但是這里有很多的老鼠,野貓,或者其他野生動物什么的。
這些小動物倒不是能夠給他帶來什么巨大的危險,只是它們會把車庫里弄得亂七八糟。
這些小東西充滿了好奇心,每次他們溜進來都會讓他收拾很長一段時間。
所以他每次都會站在卷閘門上,確保它完全降下來。
本來他一直說要修,但一直都沒有時間。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認為這件事遠不如他需要做的那些事情重要,至少在他想要做的事情結束之前,他不會來處理這件事。
他的妻子倒是重新開始進餐,“可能是風大了,讓它不小心彈了起來。”
“最近風有點大,我聽說颶風離我們很近。”
羅蘭看著她思考了一會,“我讓社區的人來修一下。”
他總覺得有點不正常,但是又說不出來有什么地方不正常,只能先這么說。
他的妻子倒是顯得無所謂,不管修或者不修,她都不會去車庫,那是男人們才會去的地方。
吃完早餐他就回到了辦公室里,此時已經是八月中旬了,天氣正是最熱的時候,但早晚,已經可以察覺到一些秋天的肅殺與涼意。
在和眾多的人打了招呼之后,他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中,剛準備開始研究一些工作上的內容時,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他沒有多想直接接起來,“這里是羅蘭。”
聽筒中過了幾秒,才傳來一個聲音,“我遇到了麻煩,需要你的幫助。”
羅蘭立刻就放下了手中其他的工作,他看了一眼虛掩著的門,說了一句“等下”,然后起身走到門邊,把門關上,并且反鎖了起來。
隨后才重新回到了桌子后坐下,“發生了什么?”
“我之前和你說過,盡可能的別給我打電話,現在的情況還不明朗。”
聽筒對面的女人似乎有些委屈,“我也不想給你打電話的,但是他們拒絕了小杰米的入學申請。”
“我想著你能不能想點什么辦法,讓他們答應下來。”
小杰米是他的兒子,也是長子,今年應該上高中了。
之前他和他真正的妻子聯系過,他們給他安排了一個當地不錯的私立高中,高中那邊的負責人也答應了會接收他。
但不知道為什么,馬上就要開學了,他的妻子去給小杰米登記的時候,學校那邊又改變了主意,說暫時沒辦法接受小杰米。
私立學校,特別是那些不錯的私立學校,入學的條件可不僅僅是有錢就行,還要有一定的關系。
最常見的就是“校友關系”,比如說這些學生的父母,他們可能就是這個學校畢業的,或者有其他一些名流推薦。
否則想要上比較好的私立學校,要么考試考得非常好,要么就非常舍得花錢。
羅蘭其實是有錢的,作為聯邦調查局的局長,也有兩三年的時間,他不可能手里沒有錢。
但這些錢,不那么能夠放心大膽的花,特別是用來贊助學校,這他媽不就等于告訴人們,他和這個學校里的某個人有關系嗎?
聽到妻子說的這些話,他也是有些惱怒的,“我打個電話問一下,有消息了給你電話。”
他說著就放下了電話,孩子的學習情況他很關注,因為他本身就是這些事情的既得利益群體中的一部分。
如果不是他有一個好的學校,如果不是他在學習過程中認識了這么多人,他不可能成為聯邦調查局局長。
憑自己的本事和能力?
他敢說整個聯邦在他專業這方面,比他厲害的人不說有幾千人,幾百人總是有的。
但為什么那些人可能還在某個偏僻城市的警察分局里干著巡邏的工作,但他已經站在了這么高的位置上?
就因為他畢業于一個更好的名牌大學,而那些人只是高中畢業。
所以他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在這條路上能夠走得更順利一些,那么知名的私立高中,精英聯盟院校,就是他必須要走的路。
等他走完這些路之后,羅蘭會直接把他招募進來,讓他成為一名探員,給他更多的立功的機會,他要把調查局打造成一個可以傳承的東西。
雖然這里面還有很多的問題,但他相信,自己能夠做到這一點。
他向國會示好的目的,就是為了避免聯邦調查局的職務變動會跟著總統的變動來。
總統最多八年就要換,如果聯邦調查局的局長是總統的人,那么他肯定會被不斷的更換。
但如果他是國會那邊的人,在總統這邊也有面子,那么他就能一直待下去。
而且他打算掌握更多人的隱私,來確保自己的權力不會被奪走。
只有這樣,權力才能通過他的手,傳承給他的兒子。
他坐在那發了一會呆,然后撥通了一個電話,“我那個朋友的孩子,就是上次我和你說的,小杰米。”
“他入學被拒絕了,你問問怎么回事。”
這是他的一個表兄弟,除了他自己和他的妻子外,沒有人知道那兩個孩子和他有關系。
對外他宣稱這母子三人是他一個已經去世的好朋友的家屬,他向死去的朋友承諾過,會照顧他們的家人。
他的表兄弟立刻就答應了下來,說有消息會立刻聯系他。
放下了電話孩子后,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