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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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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已經足夠熟悉這片土地,熟悉這個馬場,畢竟過去她在這里度過了那么多難忘的日夜。

  她騎著她的“洞見”繞著農場和行宮跑了無數次,她熟悉在馬背上顛簸時風從前方和側面吹來的感覺,那種近乎飛翔的體驗為她帶來了難以忘懷的自由。這自由之中既有美妙,也有恐懼,但只要她還在馬背上,身后的危險就追不上她,就好像她將永遠不受拘束、快活又熱烈地活下去。

  這些如同幻象的想法越是美麗,她在下馬落地的那一刻失落感就越是無法言說。然而那又如何呢,這個世界上誰不是被困在土地上生活?至少她還擁有過馬背上的風……

  然而現在,克洛伊驚奇地發現,當她和這些住在農場的人在一起——無論是和呂其蓁、加荷多蕾她們一塊兒談天,還是和這些她只有幾面之緣的農場客人做事,那種被追逐的急迫和被困住的懊惱似乎都短暫地消失了。

  只是她實在有太多想不通的事——她有點兒搞不明白為什么鐵錫要一個人住在馬場邊上,不明白為什么尤加利明明是赫斯塔的客人卻總在馬場做仆人們干的活兒,以及為什么電工海澤爾看起來常常跟農場里的“大人物”,比如萊凜,一起活動。

  克洛伊自己家的電路和水管都壞過幾次,似乎也請過工人過來修,但克洛伊從來沒見過那些人。媽媽似乎總是趁大家不在的時候讓這些人過來干活兒,以免這些工人跟父親或是她和姐姐打上照面。

  克洛伊分出了一小塊注意力琢磨著這些事,大部分精力還是放在了物品搬運上。她們幾個人花了一上午,一起把地下室堆陳的大小物件全部搬去了屋前的空地。

  有些東西已經生了霉,鐵錫一個人戴著護目鏡和手套,用次氯酸鈉溶液對它們進行消毒。克洛伊和尤加利坐在屋前的臺階上,擦著汗,看她干活兒。海澤爾這會兒已經聽完了廣播,正站在開放廚房中間,做她們四個人的午餐。

  克洛伊始終好奇海澤爾的工具箱,不由得多看了兩眼。老人早發現了這一點,主動問她要不要再打開看看,克洛伊立刻擺手拒絕。

  不知為什么,她對海澤爾的邀請有點兒生氣,下意識地想說這種臟死了的東西誰要碰,但她旋即意識到,如果她這么做了,鐵錫一定會趕她出去。

  和希娜一樣,克洛伊無論到了哪里,都能迅速認出誰是這里最有話語權、不能觸犯的那一個。很明顯,一旦離開“維修電路”這種專業場景,鐵錫就是這里拍板的人。

  這讓克洛伊多少感到安慰——因為看起來,鐵錫和赫斯塔不是一邊的,鐵錫的小屋似乎也因此不受赫斯塔影響力的波及。天知道她現在多么需要一個可以完全屏蔽那個人的地方。

  “我以后可以常常到你這兒來嗎。”克洛伊問,“你這兒看起來好像很缺人手的樣子。”

  鐵錫看了克洛伊一眼——克洛伊幾乎立刻感覺到,那個眼神是拒絕。

  “可以。”鐵錫說。

  “啊?”克洛伊皺起眉頭,“你確定?”

  “你想來的時候隨時可以過來,不過我不一定在,來之前你可以提前打電話問問。”鐵錫語氣帶著點兒戲謔,“謝謝你今天過來幫忙,我欠你一個人情。”

  “你看起來不是真心的,”克洛伊咕噥道,“我管你是不是真心的。”

  書房里,赫斯塔正在閱讀今天各家媒體關于阿斯基亞自由陣線的報道。

  和上次相同的地方是,大部分左翼報紙仍然對其立場表示懷疑,并基于先前她對恐怖襲擊的暴力手段分析她此舉的野心——以某種貶低的視角;而右翼則因為她在農場中“畜養鯨人”而諷刺她籠絡人心的手段過時且虛偽。

  赫斯塔快速瀏覽了所有內容,并在其中某些人名下做了記號。

  不止是當地報刊,她自己的內部郵箱這會兒也被各種郵件擠爆了,這些郵件來自世界各地的水銀針,有些她合作過,有些她壓根不認識,郵件內容也五花八門,有少量的祝賀和謾罵,更多的則在表達質疑、擔憂。

  盡管赫斯塔對負面輿情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看到幾乎沒有什么人公開表達對自己的支持,她還是有些詫異。她隱隱覺得自己大概是什么地方有所疏漏,以至于引來這樣的輿論風暴。

  門外敲門聲響起,赫斯塔沒有抬頭:“進來。”

  負責學生生活管理的夏宜學表情凝重地走了進來。

  “你好,簡,”她走到桌邊,并拒絕了赫斯塔的落座示意,“我來和你討論一個問題,很快就走。”

  “請說。”赫斯塔也不由得嚴肅起來,“孩子們出什么事了嗎?”

  “不是孩子們——哎,也是吧,是關于尤尼斯的。”她低聲道,“我注意到她臉頰腫了,腫得非常厲害,顯然是有人打了她。”

  “尤尼斯?”赫斯塔有些驚訝,“你說尤尼斯嗎?”

  “是的,你的反應和我一樣。”夏宜學道,“這里沒什么人會動手,會動手的人多半也打不過她,但我昨晚親眼看到她跟她的老師,也就是你那位十四區來的朋友中途離開了談心沙龍——我不確定是不是他動的手。”

  赫斯塔頓時鎖眉——是的,整個農場里大概就只有伯衡能傷著尤尼斯了。

  “如果是,我們必須警告他,在我們這兒,不管是誰都不可以動人。”夏宜學道,“考慮到那個人是你的朋友,所以我沒有直接去找他,而是先來找你。簡,這件事必須有個說法。”

  “你問過尤尼斯了嗎?”

  “她說是她自己打的。”夏宜學道,“但我不相信一個人能把自己打得那么重。”

  “好,先帶我去見見尤尼斯——”

  “最好不要,我已經問過她了,她看起來不太想談論這件事,這樣一遍遍過去問她怎么了也很殘忍。”夏宜學道,“如果你現在有空,可以陪我去找下那個男人嗎,我想當面問問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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