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南孫很淡然。
一來她只是拿徐志森當個競價標桿，不讓葉謹言過分，其實她不想將房子賣給徐志森，就和她不想將房子賣給若藍一樣。
而且她奶奶肯定更接受不了這么做。
二來她覺得房子賣了能將賬還清了，不剩什么錢，對于蔣家是好事，不是壞事。
如果還能剩下很多錢，那親爹肯定還不死心，還不愿意好好過日子，大概率還會拿著這筆錢想要再折騰好東山再起，然后鬧出更大的簍子。
那時，她家可沒有第二套老洋房可賣了。
這個道理，她沒有纏著掖著，當葉謹言詢問時，她直接當著親爹和奶奶的面說了出來。
這讓蔣鵬飛非常難堪，也讓她奶奶很難堪，但卻得到她奶奶的拍板，決定就這么辦。
因為相比于其他丟面子，她奶奶萬萬無法接受蔣家的祖業，在她手中，被她親兒子給敗光了，最后賣給了私生子。
葉謹言接手的另外一個好處，就是立竿見影的解決了蔣家的麻煩。
雖然還沒有立刻過戶打錢，但守在門口的健身教練，以及趕來的要債人，在知道葉謹言接盤買了這套房子，賣房款能夠支付所有欠款后，都很給面子的不再那么逼迫了。
不過依舊有人守在蔣家老洋房外，保證一旦賣房款錢到位，就立刻轉錢。
蔣鵬飛雖然依舊有些不甘，但親娘和強勢起來的女兒都這么決定了，他也只能嘟囔了。
其實他也知道如果不是女兒出手找小姨幫忙，就靠他，根本不好賣這個有各種問題的房子。
而葉謹言就不一樣了，他手下有專業人士，可以請走老洋房最大的問題，那個老太太，將老洋房完整化。
“還完所有債務，我們還剩下多少？”等人都走了后，蔣家老太太和兒子孫女關起來們說話。
“我們不能一直住在這里，頂好能夠首付，我們買個房子，不管什么樣的房子，總歸自己的房子住起來安心！”
“全部還完只剩下幾十萬，想買個房子，不可能的！”蔣鵬飛直搖頭。
“奶奶，暫時別想這些了！”蔣南孫也戳破最后一層窗戶紙：“還是租房住吧！
這幾十萬在郊區或者更遠的地方，或許夠個首付，但然后呢？
每個月的房貸誰能還得起？
我還在讀書，就算現在不讀了，立刻找工作，努力賺錢，也只能勉強夠我們生活的，哪里付得起房貸！”
“小章那里……”蔣鵬飛自然而然的將主意打到賀晨那里了。
“他那里不行！”蔣南孫直接拒絕：“只是小兩居，根本住不下我們三個。”
“不去他那里！”蔣家老太太硬氣道。
一來她的確不想去賀晨那里。
賀晨連在她家她正常飲食，都指指點點，以后要是到了他那里，時刻被他用她曾經最恐懼的階級目光審視，那太恐怖了，感覺像是回到了過去。
二來她也看出來了，就算她愿意回到過去，忍受那樣的日子，賀晨也不會同意的。
這種情況，她自然不能丟份。
“我還是打個工吧！”蔣鵬飛苦笑，面對親娘質疑他能干什么，他繼續苦笑：“有手有腳，打個工總歸有的，游手好閑了一輩子，苦就苦一點，就當我報應了吧！”
“打工很辛苦的。”蔣家老太太依舊搖頭：“你不再炒股就好了，租房住就租房住吧。”
“奶奶說的對！”蔣南孫見奶奶看自己，點頭附和：“只要你不炒股，我們過日子不會有問題的，不求大富大貴的話，粗茶淡飯餓不死人的。
您這么大年齡，也別去打工了，打工哪里是你想象的那么容易，好好在家陪奶奶，照顧奶奶，我去上班！
咱們慢慢來！
只要不亂來，一家人在一起，開開心心的，未必不比過去幸福！”
“南孫說的對！”蔣家老太太頷首稱贊。
她對于粗茶淡飯還沒有概念，只覺得只要兒子不再炒股不再賭博敗家，日子稍微‘困難’點沒關系的。
但是她低估了這個困難的難度。
蔣鵬飛雖然是敗家子，但對外面的世界多少還是有些感知的，光是這個感知，就讓他知道老娘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即將要面對的是什么苦日子。
蔣南孫還年輕，或許能忍受每晚銀耳羹多放了點糖，以及每周七天早餐重復，但他養尊處優一輩子，不，大半輩子的老娘是絕對受不了的。
不光是老娘，才五十來歲的他，就無法接受這樣的大起大落的人生。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這輩子都不可能打工！
畢竟打工，辛辛苦苦一整年才能掙幾個錢？
還不夠他過去的茶葉錢！
這么活著有什么意思？
太絕望了！
解決問題的能力，他沒有，但是和賈寶玉一樣躲避責任的能力，他有，而且一直都這么做的。
就像躲債將老娘和家人扔在那里一樣。
好吧。
賈寶玉都比他強點。
因為賈寶玉好歹愿意出家，能夠忍受寒冬噎酸齏雪夜圍破氈，他卻忍受不了對于一般人來說吃喝不愁已經算富足的生活。
于是他發誓自己再炒股就戳瞎自己的眼睛剁了自己的手，笑著表示大家一起好好過日子后，看著女兒蔣南孫去又是忙著研究生導師打電話要休學出去工作，又是要找房子租住，走到老娘身后摟著她說對不起，以后會好好的。
然后他離開了家。
等到蔣南孫忙完過來時，發覺他不在，心生不安，詢問奶奶不知道他去哪，趕緊又打電話，當得知他去找房子了，并且還要租在賀晨隔壁最起碼左近后，她一邊阻止，一邊趕了過去。
蔣家老太太也跟著去了，一方面是不想和賀晨住一個小區，但也想看看郊區的房子到底是什么樣的。
這對于一個一輩子住在復興路上的尊貴驕傲的老太太，根本對于郊區的房子沒有概念。
二來，她也心中不安，隱隱有些擔心。
而當她們趕到時，賀晨樓下已經圍了很多人，蔣南孫祖孫顫抖的過去時，發現果然是蔣鵬飛又選擇了逃避，而這一次是永遠的逃避。
蔣家老太太立刻張大了嘴巴，上演了一場教科書式的哭戲。
蔣南孫也哭了，為了親爹的死亡傷心，也有對他再次選擇逃避責任的生氣，更有對他選擇在這里結束生命的痛恨。
這分明是在用生命來拒絕同意她和賀晨在一起。
果然，當賀晨接到消息趕來時，蔣家老太太痛恨的指著賀晨：“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