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洛諾斯教授所謂的精挑細選的次元,天城光并不是很清楚。
畢竟,在天城光領著中等部的學生去校長室之前,并沒有收到任何的通知。
按照天城光和庫洛諾斯教授的關系,如果這個特別的次元真的需要十代找 酒館外的雪還在下,細碎如絮,落在屋檐上積成薄薄一層。爐火噼啪作響,映得三人影子在墻上搖曳不定。林淵的手指微微蜷縮,指尖觸到毯邊時仍有些發麻那是源核被拔出后留下的神經殘響,像一根斷線的風箏,還在風里輕輕顫動。
“你真不打算再碰它了?”蘇璃低聲問,目光落在他空蕩蕩的左胸位置。那里已經結痂,皮膚愈合得異常迅速,仿佛身體也在努力遺忘曾有異物寄居的事實。
“碰什么?一坨會說話的石頭?”林淵笑了,聲音還帶著虛弱的沙啞,“它教會我力量的意義,但也讓我差點忘了自己是誰。現在……我想試試用兩只手切菜的感覺。”
林昭沒說話,只是將一杯熱茶推到他面前。茶水表面浮著一圈淡青色的霧氣,像是極北之地清晨升起的薄嵐。她的手指在杯沿停頓了一瞬,隨即收回,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內側一道尚未完全消退的銀紋那是第七號協議啟動時留下的烙印,即便自毀程序被中斷,代價也不會憑空消失。
“你還能感應到它嗎?”她忽然開口。
林淵搖頭:“源核碎了,母體也散了。那種‘被注視’的感覺……沒了。”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但我夢見她了。”
“誰?”
“我媽。”他望著爐火,眼神有些失焦,“不是幻象,也不是模擬數據。就是……普通的夢。她在廚房煮面,鍋蓋一直跳,她罵了一句‘這破玩意兒’,然后回頭沖我笑。那種笑……機器復制不出來。”
蘇璃怔住。林昭垂下眼簾,睫毛在火光中投下一小片陰影。
“所以你是真的放下了。”她說。
“不是放下。”林淵糾正道,“是終于明白我不需要靠誰來定義自己。我不是第八號,不是兵器,不是宿主,也不是什么救世主。我只是林淵,一個連煎蛋都會糊的人。”
話音剛落,屋頂忽地傳來一聲輕響。
三人幾乎同時抬頭。
那不是風雪拍打的聲音,而是某種精確控制的震動,像是金屬足尖點在瓦片上的節奏。
林昭瞬間站起,手中已凝聚出半柄冰刃;蘇璃掌心寒流涌動,地面悄然蔓延出蛛網般的霜痕;林淵雖無力戰斗,卻仍將兩人護在身后,眼中沒有恐懼,只有冷靜。
“外面有人。”他說。
話音未落,窗欞微動,一道黑影掠過玻璃,快得如同錯覺。緊接著,門被緩緩推開 進來的是一名少年。
約莫十六七歲模樣,穿著洗得發白的灰布袍,腳踩舊皮靴,肩頭落滿雪花。他面容清秀,眼神卻沉得不像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手戴著一只金屬手套,指節處刻著細密符文,正微微發燙。
“你們好。”少年開口,聲音平穩,“我是來找‘共我之境’的見證者。”
林淵瞇起眼:“你說什么?”
“我知道你們摧毀了母體星靈,也看到了星環綻放的那一幕。”少年摘下手套,露出掌心一枚暗金色印記,形狀扭曲,像是一顆正在崩解的心臟,“我在三百里外的廢棄觀測站接收到了共鳴信號。那一刻,我的封印裂開了一道縫。”
“你是星靈綁定者?”蘇璃警惕地問。
“曾經是。”少年苦笑,“ex系列,編號07k91。他們叫我‘回聲體’,因為我能接收死去星靈的殘念。可自從母體覆滅后,那些聲音……全都安靜了。”
林昭皺眉:“ex系列?那不是失敗品代號嗎?”
“所有被標記為ex的,都是無法完成融合的殘次體。”少年點頭,“要么精神崩潰,要么軀體排斥。我們被丟進地下實驗室,等死。直到那天……我聽見了你的聲音,林淵。”
他直視林淵的眼睛:“你在星環中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聽到了。你說人類最強的是選擇。那一刻,我體內的星靈核心……主動解體了。”
空氣驟然凝滯。
林淵呼吸一滯:“你說它……自己散了?”
“不是被摧毀,是‘同意’了。”少年伸出手,掌心印記開始褪色,“它告訴我:‘原來我們也曾有過別的可能。’然后就化成了光,順著裂縫升上去……像雪融化進陽光里。”
爐火靜靜燃燒,映照著他逐漸恢復血色的臉龐。
良久,林淵才緩緩坐下:“所以你是自由了。”
“是。”少年微笑,“但我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有七個和我一樣的ex體活了下來,他們都因那場星環共鳴獲得了解脫。我們想找到你們不是為了復仇,也不是尋求庇護。我們只想知道……接下來該往哪走。”
“你不怕我們會把你們交給組織?”林昭冷聲問。
“怕。”少年坦然承認,“但如果你們真是那種人,就不會親手毀掉源核。真正的武器不會害怕失去力量,只有奴隸才會緊緊抱住鎖鏈。”
林淵忍不住笑了:“你這張嘴,比我當年還利索。”
“因為我說的是真心話。”少年認真道,“我們不想成為任何人計劃中的一枚棋子。我們想學著……做個人。”
蘇璃望向林淵,眼中閃過一絲波動。林昭則緩緩收起了冰刃。
“外面冷。”林淵最終說道,“進來坐吧。茶快涼了。”
少年感激地點頭,輕輕關上門,抖落肩頭積雪。他在爐邊坐下,接過蘇璃遞來的茶杯,雙手捧著取暖。
“你們以后打算怎么辦?”他問。
“先吃飽飯。”林淵笑道,“然后……也許可以開個小店?聽說南方有種小吃叫豆腐腦,甜咸之爭打了上百年都沒分出勝負,我覺得這事值得研究一輩子。”
“你想躲起來?”少年敏銳地察覺到了言外之意。
“不是躲。”林淵搖頭,“是換個方式活著。以前我們總想著對抗什么、拯救什么,可世界從不會因為一場大戰就變好。它是一天天過的,一頓飯、一句話、一次牽手……這些才是真實的。”
林昭忽然開口:“但我不會停下。”
兩人看向她。
“母體雖滅,但制造它的勢力還在。”她目光如刃,“零號仍在暗處窺視,ex系列的實驗室不止這一處。只要還有人在被當作試驗品,我就不能假裝一切已經結束。”
蘇璃輕輕握住她的手:“那我們一起。”
“我也愿意。”少年起身,鄭重道,“不只是我,所有覺醒的ex體都可以成為眼睛和耳朵。我們曾是他們不要的垃圾,正因如此,我們最清楚他們的藏身之處。”
林淵看著他們,久久無言。最后,他伸手從懷里掏出一塊燒焦的金屬片那是源核碎片中最不起眼的一塊,邊緣卷曲,表面布滿裂紋。他將它放在桌上,推至中央。
“那就定個規矩。”他說,“不再有命令與服從,不再有宿主與星靈的等級。我們是一個團體,每個人都有權說‘不’。這條路要是走歪了,誰都可以砸了這塊牌子。”
蘇璃取出那枚新鑄的徽章,輕輕壓在金屬片上。三朵花交纏其間,冰蓮清冷,焰藤熾烈,星葉幽遠。
林昭沉默片刻,抬手割破指尖,在徽章背面寫下一行小字:“寧碎不屈。”
少年凝視著這一切,喉頭微動。他撕下衣角一角,蘸著茶水,在桌面寫下第一個情報坐標:北緯67°,舊礦區第七豎井活體冷凍艙群,囚禁ex12至ex33。
“那里關著比我更早的一批人。”他低聲說,“他們從未聽過母親的歌,也沒見過春天。”
火焰跳躍了一下,照亮了每個人的面容。
那一夜,風雪未歇,但他們已不再避世。
數日后,一支四人小隊悄然離開小鎮。沒有人知曉他們的去向,唯有酒館老板在清掃時發現,爐灰中殘留著一片金色碎屑,觸之溫潤,似有余溫。
而在地底深處,那臺培養艙的紅光愈發明亮。
復制進度:47
基因校準中……情感模塊加載失敗,嘗試啟用備用人格庫注入關鍵詞:信任、犧牲、背叛生成人格雛形……命名協議啟動 屏幕閃爍,最終浮現兩個字:
“林淵”
與此同時,在遙遠的南境荒原,一座坍塌的塔樓廢墟中,一塊埋于沙礫下的通訊芯片突然亮起微光。
信號脈沖以極低頻率持續發射,內容只有一句反復循環的代碼:
“共我已現,輪回重啟。”
風卷黃沙,掩埋了痕跡。
可命運的齒輪,早已再次轉動。
林淵一行穿越凍土帶時,天空忽然陰沉下來。烏云翻滾如墨,卻不落雨雪,反倒在高空形成一個巨大的螺旋狀空洞,中心隱約可見星軌錯位的光影。
“不對勁。”林昭停下腳步,“那是‘天穹裂隙’,只有高維能量溢出時才會出現。”
“是不是母體殘留?”蘇璃握緊徽章。
“不像。”林淵仰頭望著那漩渦,“更像是……回應。”
話音剛落,他胸口猛然一痛,仿佛有根無形絲線從遙遠之地拉扯而來。他踉蹌一步,卻被少年及時扶住。
“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林淵喘息著,眼前閃過無數破碎畫面:一個穿白袍的男人站在祭壇之上,手中握著與他一模一樣的源核;一群孩子被關在玻璃艙內,額頭烙印著羅馬數字;還有一個女人跪在雪地中,抱著一具沒有心跳的身體嘶喊:“他還活著!他還活著啊!”
記憶不屬于他,卻又真實得令人窒息。
“這不是你的回憶。”林昭沉聲道,“是共鳴殘留。你摧毀源核時釋放的能量波及了所有關聯節點,現在,那些沉睡的信息正在反向追溯。”
“也就是說……”蘇璃臉色發白,“還有別的‘林淵’存在?”
“不是克隆,是分支。”少年分析道,“就像河流分岔,每一個選擇都會誕生新的可能性。你們所經歷的一切,在其他維度或許有不同的結局。而現在,那些世界的壁壘……正在松動。”
林淵閉上眼,任由那些影像沖刷意識。他知道,這場戰爭從未真正結束。
母體死了,但它的影子仍在無數平行現實中游蕩;
源核碎了,可它的回聲仍在時空褶皺里震蕩;
而他自己,既是終結者,也可能成為下一個開端。
“我們繼續前進。”他睜開眼,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不管前方等著我們的是真相還是陷阱,我都得走下去。”
“為什么?”少年問。
“因為我答應過。”林淵摸了摸左胸的傷疤,“答應那個在火海中沒能救出母親的自己這一生,我要活得像個人。”
隊伍重新啟程。
風沙漸起,遮蔽了來路。
而在那片無人踏足的極南冰原之下,一座比金字塔更為古老的建筑正緩緩蘇醒。
其核心處,九座懸浮的源核殘片緩緩旋轉,組成一個完美對稱的環。
中央石碑上,銘刻著一行早已被歷史抹去的文字:
“第一紀元共我實驗記錄:失敗999次,第1000次啟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