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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押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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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冀州。

  史萬歲手持馬槊,沿著官路的左側緩緩前進,其目光一直都盯著自己右側的大軍。

  在他的右面,是一大群士卒。

  這些士卒們都不曾披甲,也沒有攜帶武器,是以空手白身的狀態在行軍的。

  哪怕是赤手白身,這些人看起來也是格外的兇猛。

  他們身材普遍高大,留著各種各樣的發飾,行軍時陣型不亂,速度較快。

  而在最前方,則是有全副武裝的騎士和步卒帶路,在后方也有百余人的步卒和車馬,運輸糧草軍械。

  在大軍的兩側,則是有許多山魈營的騎士們來回的穿梭。

  中間這些赤手白身的,有近三千人。

  這些都是晉陽兵。

  一群不事農桑,整日只操練殺人技,并且能大吃大喝,在體魄和訓練上都遙遙領先的晉陽老卒。

  兩個年輕的軍官跟在史萬歲的身邊,看起來有些不悅。

  “將軍,像這種運輸士卒錢糧的事情,尋常的士卒就可以去做了,何必讓我們幫著他們去押送呢?自家境內,還能被人劫了不成?”

  “聽聞大將軍登基,我們卻不能在平城參與慶賀,卻在這鬼地方押送東西,當真是掃興!”

  兩個軍官在路上多次聽到驛吏或關吏提起登基的事情,各地的百姓們也都在慶祝。

  而作為大將軍最為核心的軍隊,他們對未能參與登基儀式很有怨念。

  史萬歲瞥了眼兩人,又小心翼翼的盯著趕路的晉陽兵。

  “你以為我們是來保護這些人的?”

  “晉陽兵向來兇悍,此刻又沒有他們熟悉的將領,哪怕是赤手空拳,可一旦出了什么事,這百余人的朔州兵,還真攔不住他們,但凡跑出去一百個,那對地方來說都有極大的危害。”

  “先前在晉陽,他們連皇宮都敢去攻打.若是沒有我們相助,如何能將他們平穩押送到各地去?”

  兩個軍官不再反駁,只是依舊有些無奈。

  史萬歲又說道:“勿要擔心,等我們忙完了這些事,自然能返回平城,大將軍.不對,是陛下定有犒賞!!”

  眾人皆喜。

  劉桃子當下的這個王,跟偽周當初的那個天王一樣,其王號類似周天子的王號,比皇帝差一點,但是比諸侯王又強許多,算是這個時代所特有的復古行為。

  故而在稱呼和禮節上都是基本采用皇帝的制式,只是要簡單很多,并沒有單獨的年號,但是有王年號,例如今年,就是漢王元年。

  眾人快步走到路上,史萬歲特意避開了一些沿路的村莊和耕地,乃至適合逃離的密林等地。

  雖然這么走可能會多耗費一些時日,但是至少能降低許多風險。

  臨出行的時候,高延宗多次告誡他,一定不要輕信這些家伙們,若是有人說病了走不動,萬萬不可遲疑,直接鞭打。

  若是有人圍繞在其身邊,想一同恐嚇,那就都抓起來,捆綁起來,哪怕是掛在馬鞍上拖著走,也不要低頭。

  若是讓這幫虎狼發現你沒有那么兇狠,他們就可能隨時反咬你一口。

  高延宗的話讓史萬歲聽著都有些驚愕。

  他在父親麾下的時候,見過父親以仁掌兵,故而士卒們都愿意為他所用,他還是頭次聽說這樣的治軍辦法。

  不過,史萬歲知道自己遠道而來,對晉陽兵的熟悉程度肯定不如高延宗,也就聽從他的建議,這一路上,他都沒給晉陽兵什么好臉色,有幾個借故挑事的,都被史萬歲捆綁起來,直接綁進囚車走在最后。

  從晉陽一路趕到冀州,一切都還算順利,沒有出什么大事。

  山魈營還是發揮了不少的震懾作用。

  晉陽兵就是再兇猛,面對全副武裝的精銳騎士,也得再三考慮自己是否真的能走脫。

  隨著他們越來越靠近信都,沿路所遇到的百姓就越來越多。

  在官路兩邊,立有許多的篝火,有不少人在篝火前取暖,發現有行軍而來的甲士,他們都顯得很懼怕,趕忙躲進兩旁。

  山魈營的騎士在周圍探查,又抓了幾個人來詢問。

  很快就回來給史萬歲稟告。

  “將軍,這些人都是過去的冀人,聽聞是渡河而來的,說要回歸故土。”

  “哦?”

  史萬歲有些困惑,“冀人?渡河而來?”

  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若只是亡人,那就勿要在意,勿要讓他們靠近就是了。”

  “唯!!”

  越是靠近信都,所看到的亡人就越來越多,好在重要的一些路口都有吏在登記接受這些亡人,他們得知大軍前來,積極前來幫忙,維持沿路的秩序,不讓亡人胡亂頂撞了大軍。

  當史萬歲透過陽光依稀看到了信都城的輪廓時,也同樣看到了遠處那嚴陣以待的冀州軍。

  對方的人數在千人以上,多是以騎兵為主。

  帶頭的那個人,披著重甲,臉色肅穆,正是冀州將軍寇流。

  刺史們都去了平城,但是地方將軍們卻沒有全部前往,許多重要地區的將軍還是選擇留守,畢竟地方不能真的空下來,尤其是在軍事指揮這方面。

  寇流就沒有去。

  但是這并不妨礙他在國內的地位,也不影響他所得到的封賞。

  史萬歲加快了速度,來到了隊伍的最前頭,在與對方遭遇之后,他先下馬,行禮拜見。

  “拜見寇將軍!!”

  寇流點點頭,又看向他身后那些赤手空拳的晉陽老卒,臉色略微有些復雜。

  “這一路上沒出什么大事吧?”

  “沒有。”

  史萬歲壓低了聲音,“您就帶這么些人?能成嗎?”

  寇流皺了皺眉頭,“無礙。”

  史萬歲這才后退了幾步,讓士卒們將這些老卒幫著運往冀州大校場。

  寇流跟史萬歲走在最前頭,史萬歲繼續說道:“寇將軍,這些人不太好管,且人數又多,請您勿要急著武裝他們,他們的家眷很快也要送過來,成為冀州軍戶,高延宗高將軍對我說:至少在一個月內,都不能急著給他們武器,還要嚴格盯著他們,以防他們出逃,或者凌辱當地的新卒”

  看著一臉誠懇的史萬歲寇流也不再繃著臉,苦笑了起來。

  “兄長這是太相信我們這些人了,三千虎狼兵就這么送過來,我麾下的新卒還不到五千啊,剛剛練會了列陣,這一旦壓不住,可就要出大事了。”

  “應當一批一批的送。”

  “冀州內事情極多”

  史萬歲急忙解釋道:“主公應當也是想著讓地方盡快練出來,大戰在即,不愿意再拖延。”

  “若是寇將軍這里不便,我可以多留些時日。”

  寇流看著這個后生,這小娃人還不錯。

  “不必,你做好了就回去,我雖算不上什么大將,但是不至于被一些老卒弄得焦頭爛額,我自有辦法。”

  史萬歲點點頭。

  眾人一同來到了大校場。

  新卒們早已在校場四周列陣等待,校場是新修建的,占地極大,四面有八個營寨每個都能容納數千人的軍隊。

  大校場的位置在信都的東南邊,猶如衛星城一般。

  史萬歲將這些人帶進來之后,便讓軍吏開始進行交接。

  共送來兩千七百六十四人,其中三人因為在路上觸犯軍法而被抓,剩下兩千七百六十一人。

  寇流麾下的軍吏拿著文書一一來登記這些晉陽老卒。

  老卒們此刻待在中軍大營內,正好奇的打量著周圍。

  他們的蠻橫幾乎就是刻在了臉上,瞪著大眼睛,跟人對視都不移開,壓迫感十足。

  許多人打量著大校場,品頭論足。

  “不如晉陽啊,連個飛馬都沒有。”

  “呵,這里的人哪里知道什么飛馬,看看那些卒,一副稚氣未干的模樣,列陣都列不好。”

  “哈哈哈,你說他們現在怕不怕?”

  史萬歲看著雙方進行交接,又看著那些士卒們無法無天的模樣,心里隱隱有些擔心,正要說話,就看到寇流猛地縱馬沖了出去。

  那幾個方才還在大聲議論的人,話都沒有說完,就感覺一陣狂風吹來,下一刻,寇流縱馬出現在他們的面前,戰馬高高揚起前蹄。

  幾個老卒都是下意識的后退了幾步,其余眾人更是驚呼起來,都差點開始變陣了。

  寇流死死盯著面前的眾人。

  “從今日開始!!”

  “爾等便是我麾下的冀州兵了!!”

  “冀州兵整編一萬五千人!”

  “今日休整,明日開始一同操練,看看爾等的成色,能者封賞進官,無能者遣散,回家務農!!”

  “今日就好好養足精神,明日再讓我看看爾等的能耐!”

  寇流大聲嘶吼,有幾個傳令兵縱馬將他的話一路傳達。

  老卒們沉默了片刻,明日封賞進官?

  站在此處的老卒們,除卻少部分人,大多都是尋常的士卒,并非是軍官出身。

  士卒和軍官的待遇其實相差還是挺多的。

  尤其是他們這種,家眷作為軍戶,他們的地位越高,家眷的待遇也就越好。

而整編一萬五千人,也就是說,至少有近百個中層軍官,千余基層軍官的空缺在等著他們  方才還在大談四方的老卒們,此刻忽沉默了下來,彼此對視眼里都是有著莫名的色彩。

  他們根本不怕操練不合格,他們若是不合格,那就沒有能合格的人了。

  但是這軍官的位置是不是可以爭一爭?

  當初在晉陽只是當士卒,若是能在此處當軍官,甚至能以此往前一步,當校尉,當將軍.

  寇流看著面前的眾人,不悅的問道:“不曾聽到我的話嗎?!”

  晉陽兵迅速恢復原先的秩序。

  “唯!!!”

  聽著眾人的高呼,寇流這才滿意的點點頭,縱馬再次回到了史萬歲的身邊。

  史萬歲摸了摸光禿禿的下巴,“寇將軍這是”

  “許之以利。”

  “晉陽兵也是人,是人就會有追求,若是能在此處得到更好的待遇,更好的位置,那他們自然就不會想著要逃走了。”

  “且等明日,先那些有能力,能聽話的人提拔出來,讓他們擔任軍官,而后將新卒與老卒混編,這支軍隊我就能逐步掌控了。”

  “不過,中間只怕還是要稍微立個威,就看有沒有刺頭主動站出來”

  史萬歲明白了。

  寇流看了眼忙碌的眾人,“且先讓他們忙著吧,你這押送一路,也累了吧,我為你接風洗塵,走吧!”

  寇流拉著史萬歲來到了后軍大營的一處簡陋府邸,許多將領們都是住在此處。

  此處的房屋較小,內屋也只能容納三四個人,但是配置都比較齊全,兩人就這么坐了下來,又有軍卒送來了些吃的。

  寇流問起了晉陽的情況。

  “我們到達晉陽之前,那里就被亂兵給毀掉了,十室九空,晉陽兵也是受損嚴重,就拉出來現在這么多人,而后主公要回平城,就讓我們留下來,幫助當地的守軍,進行押送工作。”

  “除卻遠一些的地方,其余各地的軍隊應該都是送到了。”

  史萬歲撓著頭,對軍隊的情況,他還能說出些東西,但是對地方的情況,他就只能說個大概,更詳細的他也不知道。

  可他卻有許多問題要問寇流的。

  “將軍,這一路上我看到許多亡人,都說是冀州人,這是怎么回事?”

  寇流笑了起來,“我們過去收復冀州的時候,這些人都渡河跑去了南邊,而后得知北邊立了漢國,又紛紛跑了回來。”

  “當下南邊是各種童謠,各種讖言。”

  “先前我還不明白為何立國號為漢,現在算是明白了,這些百姓,他們就信這些東西。”

  “說是齊國大將軍,他們不知道,但是說北方立了漢國,他們就當是天命所在,紛紛急著回家。”

  “國內的百姓們也是如此啊,神神叨叨的。”

  史萬歲有些驚訝,“將軍竟不信這個?”

  史萬歲知道寇流乃是鮮卑人,他所認識的鮮卑人,就沒有一個不相信天命,鬼神,讖言這些東西的。

  包括高延宗本人都相信這些,在押送晉陽兵之前,他們甚至都找了巫師來進行占卜和祭祀,而后再出的兵。

  寇流揮了揮手,“過去很信,但是跟著兄長打了幾個寺廟,就不是那么相信了。”

  “在黎陽的時候,我曾看到,在金碧輝煌的佛像之下,有一個暗道,里頭裝滿了被搶過來的婦女,尸體堆積成山,我想,若真的有鬼神,這些寺廟不是該先遭天譴嗎?”

  史萬歲愣了愣,“他們是遭了天譴啊.”

  “你要這么想也成反正吧,見的多了,就不是那么的相信了,惡人橫行,善人卻無處容身,作惡者許多善終,行善者不能長命。”

  寇流說了幾句,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你方才說大戰在即,兄長是準備要討伐段韶?”

  史萬歲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先前竟泄了密,他急忙捂住嘴,瞪圓了雙眼。

  寇流哈哈大笑,“你這小子,若是機密,往后可勿要輕易說出口,免得遭了災。”

  史萬歲低頭稱是。

  兩人吃好了飯菜,言談甚歡。

  “便是你不說,其實我們也多少能看出來一些,兄長登基,我是因為亡人的事情不敢輕易離開,可姚雄這廝都沒有去,這明顯是有問題,姚雄這人,就是天塌下來了,也不會錯過這種湊熱鬧的事情,我想,或許是在做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吧?”

  “不過,我也不多問,你也勿要多說。”

  “祝他能成事吧!”

  寇流舉起手里的水袋,跟史萬歲撞了下,就當是酒。

  史萬歲當天就住在了校場內。

  次日,史萬歲還在睡夢之中,就聽到外頭的喊殺聲,史萬歲大驚失色,掏出兵器就往外沖。

  剛剛沖出院子,就看到遠處的老卒們正在賣力的沖鋒。

  他們手持木槍,不斷的變陣,合陣,以百人為隊,分別在各地反復的演練。

  寇流騎著戰馬就從他們周圍經過,不斷的記錄著什么。

  新卒們只是圍繞在周圍,看著那些老卒的演示,眼里滿是驚懼。

  二者的差距還是挺大的。

  史萬歲重新回了院,更衣梳洗之后,這才前來觀看這場操練。

  寇流先讓他們展示最基本的素養,也就是列陣。

  而后開始提升難度,展示射擊,騎馬,騎射,閱讀輿圖,讀寫軍令等等。

  最開始還好,而當難度開始提升之后,許多老卒就開始被淘汰了,滿臉的懊惱。

  史萬歲看著遠處忙碌不休的寇流,也不敢再打擾,便領著自家的騎士們,給軍吏交代了幾句,便悄悄離開。

  走在回去的路上,大家的興致都極高,速度也快了許多。

  史萬歲的臉上更是掛滿了笑容。

  若是早些返回晉陽,或許還能蹭一點軍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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