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沉沉。
忙碌了一整天的威尼斯城也漸漸陷入沉眠之中。受草原帳篷的影響,威尼斯城內的大多建筑,尤其是標志性的城堡,都采用了圓形設計,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由磚石堆砌而成,更大號的帳篷。
然而此時城堡的大廳內,卻響徹起喧囂的嘶吼聲。
那一道道聲嘶力竭的話語,哪怕是守在門外的士卒,亦能清晰感知到其中所蘊含的憤怒與暴恨!那咬牙切齒的仇恨,可焚山海,可蕩八荒......
“叛徒圖羅!!!!!!!”“叛徒荷亞茲!!!!!!!”“父親!”“替我殺了他們!!”“不”“我要親自動手!”“我要殺了他們兩個全家!”
早已被餓成皮包骨頭的托爾,在大廳內癲狂的嘶吼著。看起來精神已經被折磨的不正常了。他蓬頭垢面,渾身污垢,衣衫襤褸,像個瘋子一樣在大廳內轉著圈的咆哮著。身上還散發出巨難聞的臭味。以至于在地牢內找到他的 士卒,根本就不敢相認。這也是什么他現在才被帶到這里的原因。
“夠了!!”
當親眼看到托爾還活著時,這恐怕是埃里克人生中最高興的一刻了。沒有之一。不過當著眾人的面,埃里克也不好多說什么,眉頭緊皺的呵斥了一句。
“父親大人!!”托爾痛哭流涕,委屈至極的喊道:“是我!”“是我不顧生死救了他們!”“可這兩個叛徒,竟然出賣了我!”“他們兩個肯定投奔裴迪南了!”“我早就知道,荷亞茲這個沒有爹媽的孤兒不可靠!”“就是個養不熟的 白眼狼!”
“哈哈哈哈”
說著說著,托爾又癲狂的大笑起來,“我知道家主一定會來救我的!”“我死不了!”“那些人,用馬鞭抽我!”“喂我吃屎!”“逼我喝尿!”“這一切都是荷亞茲的命令!”“想要逼我屈服!”“我”“我我”
他吼著吼著,突然喘不上氣來,咔咔的劇烈咳嗽,好像是要將自己的肺都給咳出來一樣。埃里克急忙拿著藥劑上前,打算喂給他。卻被托爾一把推開,“我寧死不降!”他厲聲長嘯。如杜鵑泣血,燃燒著自己的生命來捍衛誓隨后緩了好一陣子,托爾突然跑到胡的面前,指著他的鼻子道:“說!”“是不是你把荷亞茲放跑了!”“你跟他關系不錯!”“你也是叛徒!”“肯定是你!”“你個狗東西!”“背叛了家主!”“快把荷亞茲和圖羅帶上來,我要親手 將他倆碎尸萬段!”
望著已經不成人形的托爾,胡早就淚流不止了。直到此時此刻,胡才意識到自己究竟犯了一個怎樣的滔天之錯。真的。他真的不該講究義氣,不該隱瞞真相,不該異想天開......尤其是托爾那句“背叛了家主”,更好似一柄 無形匕首,狠狠戳在了他的心臟上!讓胡更徹底意識到了自己的“罪孽”。但事已至此,已無法挽回。胡抹了把臉,小聲說道:“托爾”“荷亞茲跟圖羅已經死了。”
這句話,讓托爾如遭雷擊。他愣愣的待在原地,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脊梁和活著的信念。
胡拿出兩顆留影石,讓埃里克激活,“你自己看吧。”“這是從阿科瑞的戒指內找到的。”
第一顆留影石:
時間回到了那天晚上。
咚的一聲。
荷亞茲與圖羅用力的關上了大門。
而兩人對面,則是密密麻麻等著他們自投羅網的敵軍。足有近千人之多。最關鍵的,是還有一位手持發光魔法杖的女人。正是鎮守在荒蕪小鎮的指揮官。
毫無疑問,結局早已注定。圖羅戰死,荷亞茲被俘。
望著早已燃燒起來,已無法救回的后勤輜重,女人臉色難看,冷冷下令道:“帶上此人,立刻前往威尼斯城匯報。”
第二顆留影石:
“噓噓噓噓噓”
一陣口哨聲由遠及近,阿科瑞將一根類似于棒球棍的武器抗在后脖上。左右手分別掛在棍子的兩端。吹著口哨十分悠閑愜意的從遠處走來。
當他停下時,畫面中多出了一個人。
一個被綁著雙手雙腳,跪在地上的人。周圍雜草叢生,聲音不斷。
阿科瑞走到近前,用手中木棍將跪地之人的腦袋挑起,搖頭說道:“荷亞茲,我太佩服你們的勇氣了。”“說真的”“我真不明白,雷文到底給你們灌了什么迷魂湯,讓你們值得這樣為他赴湯蹈火,甘愿送死。”“看在你們可敬的 勇氣上,我可以給你一條活路。”
說著阿科瑞蹲下了身子,用手捏著荷亞茲的臉頰,指著前面的留影石道:“看到了么”“只要你對著留影石說出‘小蜜蜂雷文該死”格里菲斯必亡’這句話。”“我就讓你活,讓你加入我們,如何”
然而荷亞茲卻一口吐沫吐在了阿科瑞的臉上。望著留影石,荷亞茲目光堅定的吼道:“格里菲斯萬歲!”“兄弟們好好干。”“下輩子還當兄弟!”
說完,側過腦袋斜睨著阿科瑞,挑釁般的說道:“你可以殺我了。”
砰!!!
荷亞茲的話說完,惱怒的阿科瑞便舉起了木棍,猛烈砸在了荷亞茲的頭上。以至于荷亞茲的一顆眼球都被從眼眶內砸了出來。
但荷亞茲仍沒有倒下,艱難的挺直著身體,口中不斷呢喃著“兄弟們好好干”這句話。
胡收起留影石,望著托爾道:“托爾,他們兩個沒有背叛你。而是為了拯救你。”“正是因為有了他倆的拖延,再加上后勤輜重的火勢蔓延,才讓愛洛琴不得不立刻趕回威尼斯城匯報。”“也讓門外的你躲過了一劫。”“如今愛 洛琴已經跑了。不過家主對這些四階超凡都下了追捕令。”
“不不”
顯然,留影石內的畫面對托爾沖擊實在太大。導致他一時半會難以接受。一邊否認一邊往后退去。“呃啊”突然,托爾大叫一聲,噴出一口血后,雙眼翻白的暈了過去。
埃里克急忙讓人將托爾帶回房間開始救治。
胡原本想追上去,但不知想到了什么,最終停下了腳步,輕輕嘆了一口氣。阿科瑞的戒指中,像這樣的留影石還有很多。今天一整天,胡夏都在觀看。或許是出于阿科瑞變態的心理,或許是出于揚名立萬的想法......阿科瑞 幾乎將自己的“名場面”全都用留影石儲載了下來。其中最震撼的,莫過于殺害荷亞茲和幼龍史矛革的過程了。
當然,也有許多性愛的留影石。
胡廈在想,這個阿科瑞,很有可能是常年受“私生子”身份所帶來的壓力和憋屈,導致內心極度自卑,才逐漸演變成心理的變態跟扭曲。
不過有一事胡不明,裴迪南死前曾親口說過,梵多利亞家族嫡系族人的武魂都是寂滅法舟。可阿科瑞的武魂并不是啊。難不成......阿科瑞母親懷上的......并不是裴迪南的親骨肉但裴迪南又的確跟阿科瑞的母親發生過關 系,導致也無從抵賴。沒辦法,只能捏鼻子認了。好像唯有這一種解釋了。
除了荷亞茲的留影石外。
還有平爾德、貝塔、莫阿斯......其中平爾德負傷后,他的伙伴野豬佩奇將他護在身下,被亂刀砍死。自己也沒能活下來。莫阿斯則是為了保護貝塔,也死在了冷箭之下。貝塔被俘之后,同樣被阿科瑞殺害。
而除了托爾外,拜多也活了下來,不過雙腿已經沒了,變成了殘廢。葛朗和亨其頓也活著。除了他們四個,其余人全部戰死。也讓胡廈第一次真正領略到了戰爭的殘酷。畢竟以前死的人,都跟他胡沒有太親密的關系。而如 今,死的每一個人,都是胡最親密的伙伴。
一陣陣眩暈感和嘔吐感襲上心頭。讓胡越來越難受。也讓他極度的想要逃離這里......不,是逃離戰爭。那些記錄著死黨生前最后畫面的留影石,更像是一柄柄鋒利的匕首,時刻在胡的心。將他的靈魂都切割的支離破 碎。他真的有點快堅持不住了。愧疚、自責、悔恨......宛若螨蟲一般,不停噬咬著他身上的每一個毛孔。
如果說老戈登的死亡,是格里菲斯家族第一代人的余燼。那么荷亞茲等人的死亡,則譜寫了格里菲斯家族第二代人的喋血。
戰爭,就是這樣殘酷。
而歷史,同樣的無情。
胡很想做點什么,彌補也好,贖罪也罷......可他卻什么也做不了。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像是鈍刀子割肉,讓他難受的想要去死。唯有夜深人靜,趴在書桌上奮筆疾書時,才能找到一份屬于他心靈上的寧靜。
北海行省。達佛尼郡。
達佛尼郡與山麓郡接壤。同樣是胡伯侯爵的地盤。
深夜時分。
“回。”
冷冰冰的字眼從西蒙口中吐出。望著眼前的一群人,他目光冰冷而淡漠。像是一顆樹木,像是一尊石雕,像是一具干尸......完全看不出任何一點“人”的氣息。
愛洛琴等人面面相覷,雖然有些震驚,但也沒太多懼怕。畢竟他們這里足足有3四階超凡和1四階魔法師。“早說了讓你不要帶上這些拖油瓶!”愛洛琴不滿的埋怨道。
除了愛洛琴這個四階魔法師外,還有三個四階超凡指揮官,分別是蒙薩頓、邁普利、布加笛。但現場不止他們四個,還有十來個面色惶恐不安的人。這些人大多數都只是普通人,極個別則是一階、二階的超凡。在見到西 蒙出現的那一刻,這些人有的軟倒于地,有的小便失禁,有的嚎啕大哭.....
而愛洛琴等人之所以會被西蒙這么快追上,這么容易被發現,就是因為這群人。
裴迪南率大軍攻打雷文,這在所有人看來都是手拿把掐的事情。更像是一場為裴迪南專門量身定做的“政治秀”。雷文這一二十年來,雖然在帝國中聲名鵲起,初露鋒芒。但跟裴迪南這位六階老元帥的威赫赫比起來,還是差 老鼻子遠了。何況裴迪南身后還代表了大帝哈布斯的意志。所以,大量王都貴族都拼了命擠破頭的往軍隊內塞入自己的子嗣。以求謀取一些戰功。好分潤一杯雷文“鯨落”后的殘羹。
顯然,這群人就是王都的貴族后嗣了。
也是蒙薩頓決定要帶上他們一起逃亡的原因。畢竟對蒙薩頓等人而言,打仗就是為了利益。現在仗打輸了,別說利益了,不受罰就不錯了。既然無利可圖,也就只能從這些人手上賺點錢了。為了活命,這些貴族后嗣慷慨的 狠,別說三五萬金幣,哪怕10萬金幣這些人也在所不惜。
“草”“怕什么”“又不是雷文來了!”
蒙薩頓從嘴里擠出一口“吐沫箭”,冷喝一聲。他身材高大壯碩,威猛的像一頭獸人。手上拿著一柄造型奇特的巨斧。斧頭部分比一般成年人的上半身還要寬大,斧柄更夸張,比一般成年人還要高。
“就是就是”“有錢不賺王八蛋!”“琴姐”“待會打起來你離遠點,我怕這小子身上的血濺到你,臟了你的法袍!”
布加笛也開口說道。他個頭最小,聲音尖細,渾身上下涌動著電流脈沖。竟然是一個主修閃電戰技的超凡!
“上!”
邁普利中規中矩,平平無奇。是四人中相較而言,最普通的那位。所以他也不說廢話,干凈利落的吼了一句,立刻舉起長劍飛撲而上。
“我來”
最壯碩的蒙薩頓后發先至,猛地一躍,身后出現巨斧武魂,朝著站在原地的西蒙頭砍去。這一斧頭下去,哪怕對方是跟自己同階的四階超凡,也得一分為二!“呵呵”望著一動不動,身上別說武魂,甚至連斗氣都沒開啟的西 蒙。蒙薩頓人在空中,心中不由冷笑連連。這一看就是被自己剛勁威猛的氣勢給嚇傻了!“受死罷!!”當巨斧落下的那一刻,蒙薩頓再次嘶吼一聲,咆哮如雷!
“我靠”
然而下一刻,不止蒙薩頓悟了。他身后的所有人全都懵逼了!望著眼前的一幕,大腦宕機一片空白,心中只有下意識從肌肉記憶中蹦出來的詞匯!
因為蒙薩頓手中那比成年人上半身還要龐大可怕的鋒利巨斧,砍在西蒙的肩頭上,竟然紋絲不動!
這不是最關鍵的!因為只要對方的境界高出蒙薩頓太多,自然可以辦到!
可最恐怖的是。
對方身上依舊沒有武魂,更沒有任何一丁點的斗氣光耀。他......他他他......他他居然只靠肉身,就抗住了蒙薩頓開啟武魂后的全力一擊!要知道,蒙薩頓可是四階五星的強者啊!不是什么小嘍!手中巨斧更是三階的附 魔造物!附魔了沉重鋒利堅固等特性!這一斧下去,夸張點說足以開天辟地!委婉點說也能裂石斷金!可這一斧下去,竟宛若砍在了堅不可摧的銅墻鐵壁上!!!發出的聲音都不對勁。
肉身成圣 蒙薩頓心中冒出一個古怪又可怖的念頭。緊接著,他看到了西蒙的目光。那目光中沒有一絲色彩,沒有一絲感情,沒有一絲波動......宛若萬年冰川,透著深入骨髓浸入肌理的冰冷。
“呼”
蒙薩頓沒來由打了個寒顫。就像是一頭狼群里的狼遇到狼王般,動也不敢動了。望著冷冷朝自己看來的西蒙,蒙薩頓吞咽了一下喉嚨,尖銳巨大的喉結明顯上下滾動著。額頭上開始滲出密集的汗水。此時他有一種強烈而清晰 的直覺那就是一旦他敢動,他將必死無疑!
西蒙仍舊站在原地,并沒有反擊。就這樣肩頭頂著巨斧,目光微微轉動,朝著蒙薩頓的身后望去。
他還是沒有說話,仿佛一個啞巴,但意思再明顯不過。
“我……”
“我草...“
對方在等,等布加笛、邁普利......以及!四階魔法師的愛洛琴一起上。對方才會還擊。
當讀懂這一層意思后,一種被極力震撼、被極端摩擦、被極致羞辱......的深深無力感,包裹住了在場所有人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