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伱!!!”
臉上火辣辣的劇烈疼痛,內心急火火的焦躁擔憂……這些都不及萬分之一老底被當眾揭穿后所帶來的那股血淋淋的極致羞辱!這一刻,他的自私,他的懦弱,他的不堪……統統暴露了出來!所謂羞刀難入鞘。惱羞成怒又酒意上頭的胡廈“呸”的吐出一口混著幾顆牙齒的血沫,壯著膽子指著雷文大聲的吼道:“這一切還不是因為伱一直保持中立!如果早點找個靠山,我們領地如今的處境也不至于如此孤立無援!”
“少拿伱那簡單化、情緒化的腦子來指點江山了!”
雷文當然想救托爾與荷亞茲他們!之所以讓胡廈聯絡裴迪南等人過來,就是為了能和談將人撈出來。說白了就是要認輸。割地割肉的去乞求對方放人。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否則單憑雷文手上不足3萬的雄鷹軍,想要去跟對方20多萬大軍硬碰硬么?真當凱恩斯是艾沃爾那種小國組成的分裂聯邦?真當凱恩斯能屹立千年不倒,靠的是光明教廷的施舍恩賜??如果真能這樣做,雷文早就率兵打到王都了。還一直隱忍什么?
即便佐爾薩恩不死,雷文底蘊全出,恐怕也撼不動凱恩斯帝國的十分之一!
這就是赤裸裸的現實!
何況這里面還有其他帝國虎視眈眈、獸人帝國不斷侵蝕、光明教廷也見縫插針、死亡之手暗中窺伺……種種不可控制的變量因素。
望著胡廈那凄慘的模樣,終究是自己一手培養,從小看大的二代,雷文心頭還是避免不了的軟了下來。盡管神情依然冷峻,語氣也毫不客氣,但雷文還是耐著性子教導胡廈,避免這小子也跟托爾那幫混球走上不歸路。“胡廈,伱給我記住。”“政治。”“是這個世界上最復雜也最丑陋的課題。”說著,雷文舉起了自己的拳頭,“這顆拳頭就是我們。”“而這座城堡,就是凱恩斯帝國!就是哈布斯!”
“把你的腦子從腳后跟里拿出來再用一次。”“好好想一想。”“就我們這顆拳頭,能跟這座城堡硬碰硬么?”“別說只是伱們這幫蠢貨跟佐爾薩恩一起去了!”“就算是我,與佐爾薩恩一起去,也難逃一死的下場!”
“你說的對。”“我沒有投靠任何人。沒有像條狗一樣去抱著別人的大腿!”
“可你覺得在這種懸殊力量下,會有人給我們依靠么?”“哈布斯打內心里瞧不起我們,急著弄死我來彰顯自己的偉大。”“在他看來,弄死我就跟伸出一根食指捻死一只螻蟻般簡單!”“你覺得在這種情況下,他會搭理我的求饒與投降么?”
“老派貴族一脈本來就跟哈布斯不對付。”“急著跟哈布斯修補關系。”“你覺得他們會冒著與哈布斯決裂的風險來保護我們么?”
“新派貴族一脈就更不用提了。”“那三家本來就是哈布斯養的一群狗罷了!”“即便哈布斯沒有下定決心鏟除我。”“他們都會急著跳出來咬我以示對主人的忠心!”
“首相漢密爾頓。”“更是千年老狐貍一個。”“我就算脫光了把屁眼賣給他,他也只會戲耍完了之后來一句不夠騷!”“然后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的到處訴說將我玩弄于股掌之間的經歷。”
“這,就是我們如今面對的處境與現實。”
“而這場仗。”“就是對我們的考驗。”“一旦我能抗住,活下來,那么我才具備被拉攏和投資的價值。”“自然也就能渡過難關。”“在我沒有表現出任何價值之前,是絕對不會有人敢讓我抱大腿的!”“從來都不是我不想,實在是我不能!”
“就好比伱再缺錢,伱也不可能走出家門,到大街上隨便去拽個人然后跪在地上哭著說——求求伱,給我300金幣吧!”“是一個道理。”“別說300金幣,就是30個金幣,3枚金幣。”“也不會有人給你。”“因為在這個世上,從來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給你錢。”“除非伱能展現出自身的價值。”“才會有人心甘情愿為伱的價值買單。”
“哈布斯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一開始只派出了無名者來暗殺。后來才派出了裴迪南。”“他就是要極限施壓,看我能不能抗住!看我到底能不能活下來!”“當覆滅我的代價遠超他所能承受之時,他自然會選擇與我和談!”“裴迪南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止步于北海行省,等著我證明自己的價值。”“這”“就是我與哈布斯、與王都之間心照不宣的政治游戲。”
“而如此簡單的道理。”“你們卻一點也不明白。”“背著我干出這么一檔子事。”“還有臉來指責我!”雷文越說越氣,臉色漲紅的吼道:“我對你們難道還不夠好么?!”“我對你們付出的難道還不夠多么?!”“我對你們的教導難道還少么?!”“我唯一的錯”“就是低估了人性的愚蠢!”“人性的自私!”“人性的弱點!”
“維斯冬就是我的價值!”“只要裴迪南的家人一到。”“即便裴迪南不選擇與我談和。”“王都的其他人也會看到我的價值!也會選擇與我合作!”“還有那些暗中被殺掉的貴族,同樣也是我的價值!”“至少沒有讓全國的貴族一起站在哈布斯一邊來聯合討伐我!”
“以拖待變!”“就是我現在的策略!”“獸人帝國攻勢兇猛。”“光明教廷蠢蠢欲動。”“因薩帝國即將入侵!”“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到了!”“大亂將至!”“到時候凱恩斯勢必不崩自潰!”“被分裂、被肢解是遲早的下場!”“到那個時候,才是我們反攻的號角!”
“而不是現在,以卵擊石!”
“伱知不知道。”“胡廈”“這是血淋淋的現實!”“這是赤裸裸的政治!”“這是明晃晃的利益!”“不是伱筆下那佶屈聱牙、風花雪月的垃圾!”“你真把別人都當成傻逼弱智么?!”“動動筆,哈布斯就崩潰了?”“胡寫寫,裴迪南就跪下了?”“如果伱不是有血有肉的跪在我的面前!”“我現在都恨不得把你千刀萬剮,碎尸萬段!”“而不是憋了一肚子怒火,還要在這里跟你講清楚這里面的條條框框、門門道道。”
“你真以為我們面對的敵人只有哈布斯么?!”“光明教廷的教皇已經來了,也亟不可待等著我跟哈布斯兩敗俱傷,然后狠狠吃上一口凱恩斯的蛋糕!”“這周邊有哪個勢力不想為自己攫取一份利益?!”“而你們的沖動!”“幾乎葬送了我所有的底牌跟布局!”
這番話說完,幾乎耗盡了雷文所有的心血。本就腦子極疼,像是有電鉆在瘋狂鉆取腦仁的雷文忽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他胸口發悶,像是有一塊巨石死死堵在了喉道中,難受的呼吸不上。呼騰一下歪倒在了桌子上。“呼呼啦啦”桌子上的東西全都被雷文一掃而空,摔掉在了地上。發出劇烈的響動。
“南茜”
“南茜!!”
“南茜·福克斯!!!!!!”
雷文似乎一下子再次陷入了那可怕的幻覺之中,他渴望有人出現來拯救自己。就好比前世肚子疼的要命時,他總會無助的喊媽。而這一世,唯一能不顧一切,毫無保留燃燒自己肉體與靈魂的,好像也只有那個已經逝去的女人!而雷文心中,始終有一處禁臠,那里面藏著他的原罪。藏著他此生最虧欠最愧疚最對不起的人——“烈火玫瑰”南茜·福克斯。
而下意識的話語,也將他內心最深的欲望與恐懼統統暴露了出來。所以他雙目翻白,淚流不止的瘋狂嘶吼。妄圖被拯救,妄圖被贖罪,妄圖被補憾。
下一刻,雷文徹底昏厥了過去。
“家主”
埃里克眼疾手快,沖了上來將雷文抱在了懷中。
“我他媽砍了伱!”鬣狗雙目圓瞪,抽出大劍就朝著胡廈砍去。在他有限的腦子看來,雷文大人突然暈厥,就是被胡廈這個小子給氣的!
林克急忙拉住了鬣狗,“胡廈,伱快走吧!”
胡廈望著發瘋般的鬣狗,連滾帶爬的跑出了城堡。雷文剛才的一番肺腑之言,已經徹底顛覆了他的認知。也深深的觸動了他的神經。他清楚了自己的錯。懊悔無比。他就該早點來匯報,也不至于釀成大錯。
為了那點可憐的“義氣”。他做出了這輩子最后悔的決定。
仔細想想,胡廈徹底明白了最深的根源——那就是他們這幫二代一直被保護的太好了!從來不明白侯爵大人的苦心與艱難。也看不清當前面臨的困境與現實。以至于恣意妄為、不管不顧。回頭想想,一向最火暴脾氣的托爾與一向最沉穩冷靜的荷亞茲反倒都是被拉下水的。真正按捺不住內心沖動與仇恨的,其實也就貝塔他們幾個人。這恐怕就是侯爵大人口中的自私與愚蠢。
可現在說什么也晚了。胡廈昂頭痛哭。在冷風中宛若一條被遺棄的野狗發出的嗚咽聲。刺穿了靜謐的夜空。
“嘭”
一顆漂浮在祭壇中央的彩色寶石炸裂成齏粉。消散于空。
米德爾斯大陸,凱恩斯帝國,莫利尼爾行省。
莫利尼爾行省與北海行省,是唯二與諾德行省交界的行省。真要說起來,兩個行省與諾德行省的交界線看起來都差不多長。
約拿伯爵便屬于莫利尼爾行省。二代超凡——莫阿斯就是約拿伯爵的小兒子。被雷文敲詐過的柯莫斯伯爵也屬于莫利尼爾行省。而被女巫瑪格麗特殺掉的康拉德伯爵,同樣屬于莫利尼爾行省。
如今的莫利尼爾行省早已亂作一團。
柯莫斯帶走了所有的士兵,去了王都杳無音信。康拉德被暗中殺害,子嗣們為了爭奪爵位人腦子打成狗腦子。最有權勢也最惶惶不安的,就是唯一還留在莫利尼爾行省的約拿了。
所以死亡之手便趁虛而入,來到了莫利尼爾行省。
莫利尼爾行省與血腥高地之間,有一片巨大的死水海洋。這也是為什么血腥高地的馬賊,往往打劫的都是諾德行省,而非莫利尼爾行省的原因。只不過這片海洋的顏色卻是猩紅色的。所以也被叫為血腥淵。而血腥高地這個名字,正是由此海而來。傳言這座血腥淵的海水都是從奴隸灣那里流下來的。而之所以會如此猩紅,就是因為奴隸灣屠戮了太多奴隸,這些奴隸的血流淌到了這里,形成了這片猩紅的海洋。
而血腥淵內也的確危險無比。除了海獸以外,連魚都是食人魚。十分兇殘。所以尋常的領民別說打魚了,連去都根本不敢去。
此刻在血腥淵的正中央。正有一艘大船漂泊在其上。而掌控船帆的,竟然是一個長著人腦袋、螃蟹身的家伙。還別說,這家伙操控的挺有模有樣。
甲板上,則有一座小型的祭壇。錫賽望著炸開的寶石,面色灰白,呆若木雞。祭壇的周圍,早已是猩紅一片,至少有4500個赤身裸體的女孩倒在下方。身體的血液全都匯聚于祭臺的凹槽上。場面不堪入目,令人作嘔。
“三顆!”“這已經是第三顆毀掉的五階星穹石了!!!”“不!!!!!!!!!!”
錫賽法袍下的章魚觸手紛紛如花開般伸展,然后直直指天。錫賽自己也昂頭痛苦的大喊道。
淳朱爾聽到聲音,也橫著走了過來,臉色訝然道:“又失敗了?”他看了一眼祭臺,搖頭嘆道:“錫賽,實在不行算了。”“空間系的寶石珍貴無比。”“老這樣下去也不是法子。”“那只小蜜蜂現在已經學乖了,根本不到處蜇人,拿不到他的貼身之物,伱就算再怎么咒殺,也無濟于事。”“何況他身上的血咒也已經沒了。”
“放屁!!!”
錫賽怒吼道,“我明明就要成功了!但是有人打斷了我!是一頭火鳳凰!她拼了命的在保護那個該死的小蜜蜂!”“前兩次雖然沒有成功,但也重傷了那頭火鳳凰!”“第三次明明已經就要成功了的!”“偏偏又有人從中作梗!”“而且來自星界!”“蠢豬兒!”“再給我一顆星穹石!我保證可以咒殺掉雷文!”“這頭小蜜蜂既然不愿意與我們合作,那就去死吧!”“他壞了我們圣教多少次大事!”
淳朱爾臉色抽搐了兩下,“叫我蟹老板!”“不要喊我的名字!”旋即他臉色一黑,“哪還有寶石了!”“這三顆寶石,足足花了我近百萬金幣才收集到!”
“殺了雷文!”“想要多少金幣得不到?!”錫賽恨鐵不成鋼的說道:“圣教的輝煌,”“就死于你們這種人的吝嗇上!”“我們培養了托馬斯多少年,還沒撈回本就被雷文逼死了!”“絕對不能再等下去!”“難道我們還要一次又一次被雷文挫敗,給他送功勞么?”“必須要趁他還沒有完全成長起來,一桿子直接摁死。”
“那伱為什么不直接去諾德行省,殺掉雷文?”淳朱爾納悶的問道。
“這”
錫賽語噎了,“聽說雷文手上有巨龍。”“很克制我們亡靈法師的。”
“那不就得了。”淳朱爾搖了搖頭,“伱自己都不想冒險送死,何況其他人呢。”“而且教皇已經到了凱恩斯帝國,這下恐怕連死亡主宰大人也不敢輕易現身了。”
“雷文!”“你好難殺!”“你好難殺啊!”
錫賽望著祭臺,以及周圍珍貴的祭品,痛心疾首的昂天大吼。他的章魚觸手不停拍打著甲板,發出“砰砰啪啪”的響聲。臉上竟然還流出了兩行清淚。看來心中的確是相當的不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