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曜天東海之上,鄭法昂起自己的真龍之顱,小島周圍泛起浪花,簇擁著,朝他跪拜。
如今他在這海洋,就跟回家了似的,算是體會到了漱玉龍主的快樂了。
鄭法玩興不減,龍身一晃,又變作一頭華麗的鳳凰,拖著長長的尾羽,在空中翱翔,身后金色紅色兩道焰火在綻放。
一只只潔白的海鳥從四面八方飛來,圍著他蹁躚起舞。
妖族中最尊貴的血脈,天生造化而生的神圣,負青山碎云霄的大巫,在海島上輪換著出現。
女媧娘娘眼光極挑剔,這造人一事,又關乎她自身的道途,因此挑選的物種,都是此方世界相當強橫的生靈,如今都便宜了鄭法。
受限于修為,鄭法變化出來的這些生靈,實力也未到道果,但他依舊能體會到他們血脈中的偉力——這種天生的超凡稟賦,實在不是普通人族能抗衡的。
他正沉迷不已,天空復又混混沌沌,一道聲音傳來:
“吾乃鴻鈞……”
第二次講道開始了。
一道紫色光柱破開混沌,落在鄭法面前。
鄭法變回本體,踏入光柱,整個人又被托著飛速上升,片刻間,就又來到了紫霄宮。
還是如上次那樣,紫霄三千客已在殿中端坐,鄭法立在殿門口,忽然聽到身后傳來幾聲喧囂。
他轉頭看去,造化道人他們也到了。
先來的是造化道人,他和善地朝著鄭法點點頭。
蠱神和白骨依然是搞小團體,聯袂而至。
金翅大鵬孤身一人,和他關系不錯的白蓮還沒有到。
想來也是,金翅大鵬如今也算是進了妖族天庭,拿了編制,自然很難一直和白蓮在一起。
跟著白蓮的另有其人。
“白蓮祖師此次聽道,必然一舉建功。”陸族大長老的聲音傳來,眾人定睛看去,就見陸族八個化神跟在白蓮的身后。
白蓮臉上的表情倒也從容,只是淡笑道:“講道未開始,豈敢言必然?”
“依我看,再沒有旁人了!”
鄭法看得心中驚訝,不由看了眼蠱神,見她表情也很黑——之前陸族這群人,對蠱神可沒這么舔!
眾人就聽陸族大長老說道:“承蒙白蓮祖師恩典,我等也能一聽兩位祖師的教導,也頗有所獲。”
“我等微末資質都是如此,想必白蓮祖師定然大有所得。”陸族大長老語氣中竟有幾分真摯,“這鴻蒙紫氣,舍白蓮祖師其誰?”
這下,鄭法就懂了,這白蓮似乎給了這群陸族人不少好處?
舔到最后,應有盡有?
可他反而不理解,白蓮為何要如此拉攏陸族人,他又看向蠱神,見其表情分外鐵青,比方才更憤怒十倍。
看得出來,白蓮和陸族之間的聯合,讓蠱神極為不快。
陸族……
鄭法靈光一閃,明白白蓮為何要拉攏陸族了,對這里的所有道果來說,陸族的實力是不夠看的,但他們掌控著九曜天的門戶。若是陸族不開門,鄭法他們這些人,恐怕都會被堵在九曜天無法脫離。
這也是陸族在九曜天中最大的底牌。
對白蓮來說……對任何一個志在鴻蒙紫氣的修士來說,陸族都很重要:
比如你獲得了鴻蒙紫氣,自然是想跑,能不能跑,就得看陸族臉色。
又比如,旁人獲得了鴻蒙紫氣,你又想搶,你搶不搶得到,陸族開不開門,也很重要。
“小僧自然會盡力,若說諸位道友能夠坐上那蒲團。”白蓮輕聲道,“也是我等的幸事。”
鄭法看向白蓮,對方臉上帶著謙遜明朗的笑。
可他費盡心機拉攏陸族人,卻讓這這笑容顯得過于言不由衷了些。
十四人在殿門口等了半盞茶,鄭法就覺得前方傳來一股力道,柔和地拉扯著他,鄭法順著這股力道,落在一座蒲團上。
此次眾人蒲團的位置,還是按照上一次聽道的結果。
白蓮和造化在七個蒲團的后的第一排,這紫霄殿中,除了第一排,后面每一排都是一百個蒲團。
造化道人位置偏左,白蓮坐的偏右。
按照鄭法上次的蒲團的變動來看,這蒲團是從左偏右排的,也就是說,雖然如今白蓮聲勢很大,但造化道人上次的排位比白蓮更高一點。
造化道人左邊,又有三十幾個蒲團。
鄭法離坐在第四排最左邊的位置,離這兩人大概兩百多個位置。
金翅大鵬九百多名,蠱神和白骨魔祖都在第十五六排,陸族等人分布在倒數三排。
眾人剛坐定,高臺上的鴻鈞道人便開始了自己的第二次講道。
鄭法仔細聽著,立馬就感覺出了區別:
第一次講道,鴻鈞道人主要講的,是修行境界和一些修行的通用方法。
說白了,就是修行的原理,總綱。
對這個時代的任何修士來說,上次講道內容都是有用的,是一種提綱挈領的存在。
但這次不同,此次講道一開始,鄭法就聽鴻鈞道人說了一句話:“此次講道,吾將盡述三千大道,首先,我將從先天神圣修行之路講起。”
鄭法聽著心中疑惑,大道三千,是這么理解的么?
可聽著聽著,他也漸漸恍然,在這個時代和日后的玄微,大道三千的含義并不相同。
在后世,人族為尊,大道三千指的其實是道法之間的差別。
但在這個時代,道法初顯,甚至只能說是鴻鈞道人一人所創,所謂大道三千,并非單純指的是道法,而是指針對不同的種族,有不同的修煉之法。
就如鴻鈞道人所講,龍乘云雨,鳳棲神火,盡管修煉境界大致一樣,但因為稟賦不同,每個種族的修煉之法差別極大。
再簡單點說,鴻鈞道人是將自己所創立的道法理念,和每個種族自身的天賦相結合。
第一次講道,鴻鈞道人講的是原理,更多的是抽象的概括。
第二次講道,他是針對各種不同種族,分門別類地完善細節,甚至可以直接用于修煉實操。
想明白了這些,鄭法看鴻鈞道人的眼神,更是嘆服。
非是創造出了讓萬族都能夠遵循的修煉法門,鴻鈞道人哪能被稱為道祖?
說白了,鴻鈞道人之前,難道就沒有修煉法門么?
另一方面來說,鴻鈞道人之前的修煉法門,難道就脫離了道的范疇么?
這肯定也不是,若是一種修煉法門不在道中,那說明道無法解釋所有規則,哪還如何有資格叫道?
道法不是因為鴻鈞道人而出現的,道更不是。
從鄭法如今的見聞來看,鴻鈞道人的貢獻,恐怕是這個紀元第一個修煉法門的集大成者——他不單單了解幾乎所有種族的天賦和修煉要點,還從中提煉出了一套共同的理論,又用這套理論,反過來改進了這些修煉法門。
這紫霄宮中的三千客,實則并非三千個個體,他們背后都有一個龐大種族,也正是因此,鴻鈞道人甚至在根據每個人的特質,給他們修改了修煉之法,也正是聽道的人有三千之數,才有大道三千之說。
正因為鴻鈞道人的道法包容萬族,幾乎能讓每個種族都受益,他這道祖之名,才會得到這個時代所有人公認。
鄭法在為鴻鈞道人講道中那縱橫磅礴的氣勢而贊嘆之時。
其他五臟觀來的聽道者卻很難受。
鴻鈞道人針對每個種族改進著修煉法門,陸族大長老只覺得……他被針對了!
他坐在蒲團上,看著嘴一開一合的鴻鈞,心里跟著阿巴阿巴。
聽不懂這道人講什么的時候,他們著急的不行,覺得錯過了大機緣。
好不容易,他們從瞎比劃開始,用了好些年時間,才慢慢學會了此方語言,這次他們不著急了,而是……絕望。
本以為此次聽到能大有收獲,可沒想到這鴻鈞道人,不按套路出牌!
他講的東西,他們聽了也無用——因為他是人族!
即便是蠱神等魔祖,也是人族出身,可此時此刻,根本沒有人族存在,鴻鈞道人自然也不會專門給人族講一遍他們的修煉之法。
他當然不甘心,一直在認真聽講,想著觸類旁通,偏偏如今這紫霄宮中這些生靈,每一個都來歷不凡,天賦遠遠勝過普通人族,別說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了,他聽懂都難。
過了許久,聽了一腦子漿糊的陸族大長老終于按捺不住自己內心的焦躁,朝其他人看去。
他先是看了看周圍的陸族化神,見他們表情與自己一樣,很是絕望,簡直快走火入魔了——上次聽道,語言不通,他們只會覺得自己運氣不好,這次聽懂了,他們反而開始懷疑自己的腦子。
陸族大長老抿了抿嘴,又朝前方看去。
他看不到蠱神和白骨魔祖的表情,可看從他們周圍不多的金花就能看出,這倆人怕也備受煎熬。
陸族大長老心里好受了一點,可一看金翅大鵬,又覺得咬牙切齒——金翅大鵬似乎大有所得,此時正化作原型,兩爪立在蒲團上,他周圍的金花,正不住朝他涌去。
是了!
若論血脈,金翅大鵬還真就和這上古生靈最接近,不然哪能加入妖族天庭?
他們這些人得不到好處,可金翅大鵬卻可以!
陸族大長老轉過眼,先是仔細看了看鄭法,見鄭法周圍也沒多少金花,輕輕松了口氣——至少石難當和他們差不多,是了,這石難當也是人族,和他們能有多少差別?
想到這里,陸族大長老的心情,又平復了下來,將希望的目光看向第一排的白蓮。
白蓮盤腿坐在蒲團上,雙眼緊閉,表情極為認真,想來是在奮力領悟。
他身后顯出一尊面目古樸的佛陀,佛陀的眉心,正有一粒菩提子。
這佛陀周圍金花亂墜,數量比金翅大鵬身邊的又多了八九倍,顯然白蓮在此次聽道中大有所得。
陸族大長老看得羨慕不已,這白蓮雖然對自己講了些第一次講道的內容,但他也明白,對方不可能全部教給他,恐怕只說了些皮毛。
這白蓮還有菩提子,更有那兩位佛門祖師傾力教導,比起他們這些人來說,真是占盡了優勢。
如今居然比金翅大鵬收獲都多了許多。
他忽然心頭一動,就見造化道人不顯山不漏水,可身旁的金花,居然一點不比白蓮少。
陸族大長老微微一愣,心中忌憚,他對白蓮當然有些嫉妒,但兩者如今也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若是他們得不到鴻蒙紫氣,那白蓮得到自然是最好的。
他原先最敵視石難當,現在覺得,石難當盡管領先了一步,如今卻已經不足為慮了。
倒是這造化道人深藏不漏,令人摸不清他的心思,但他也有種感覺,此人必不是善類。
陸族大長老觀察著白蓮和造化道人,就見他們的蒲團正在緩緩地往左移動。
白蓮的蒲團走得快些,但造化道人之前領先,現下速度也不慢,兩人之間的距離雖然在慢慢接近,但白蓮卻久久未能超過造化道人。
陸族大長老心中暗暗在給白蓮打氣,死死盯著兩人之間的距離,漸漸地,還是白蓮在此次聽道中領悟得快些,眼看著就要超過造化道人。
陸族大長老暗暗捏拳,心中激動不已,正等著兩人身形交錯而過,眼前卻驟然亮起了刺眼的光芒。
這光太亮,亮得他眼前一片白茫茫,不得不閉上了眼睛,心中暗罵。
等他睜開了眼睛,看向光芒來處,表情頓時一震,他眼睜睜地看著方才鄭法的位置上,立著一尊彩鳳。
鴻鈞道人正好在講鳳族的修煉之法,這彩鳳周圍的金花像是泥石流一般,將它淹沒,金花實在太多,才發出了方才那道刺目的白光。
石難當……本體是鳳凰?
陸族大長老瞪著眼睛,苦思冥想,自己沒聽過這事啊?
他看向其他陸族人,就見他們張著嘴,一臉沒見識的表情。
正當所有人都在疑惑之時,鴻鈞道人話鋒一轉,又講起了另一門修煉之法,這修煉法門,就不再適用于鳳凰,而是適用于一種叫白澤的神獸。
所有人眼睜睜地看著那只彩鳳身上流光閃過,又變成一只造型古樸丑陋的奇獸——
正是白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