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沌虛空深處,白骨神國。
一座由無數扭曲骸骨與蠕動血肉構筑而成的龐大神殿,懸浮于無盡邪穢之氣中,宛若一頭蟄伏在混沌中的可怖巨獸。
神殿深處,一座以不知名神魔巨大顱骨打磨而成的蒼白王座之上,一道籠罩在慘白神光中的偉岸身影緩緩睜開了眼眸。
剎那間,彌漫殿內的邪穢之氣變得濃郁如實質,在慘白的殿柱間緩緩流淌,發出令人神魂戰栗的窸窣囈語。
那冰冷徹骨、仿佛能凍結一切生機的恐怖威壓,讓下方跪伏在地的幾尊邪神禁主瑟瑟發抖,他們的身軀幾乎要嵌入冰冷的地面。
“數尊禁主聯手,其中更有五劫層次,卻拿不下一個區區黑風仙域?”
一個冰冷、不帶絲毫情感的聲音在神殿中回蕩,每一個音節都仿佛蘊含著碾碎星辰的力量,敲擊在幸存禁主們的心頭。
那幾尊在黑風仙域外氣焰囂張的邪神禁主,此刻卑微如蟲豸,連抬頭直視王座的勇氣都已喪失。
“啟…啟稟陛下,非是吾等無能,實是那座陣法…詭異非常!”
那形如巨蜥、覆蓋著厚重骨刺的禁主聲音抑制不住地顫抖。
“那陣法竟能引動周天星辰之力,堅固得超乎想象!吾等聯手狂攻數日,神力幾乎耗盡,竟…竟無法撼動其分毫!
那韓川本已瀕死,卻不知得了何種逆天丹藥,不僅傷勢盡復,氣息甚至…甚至更勝往昔!”
“星辰陣法……”
王座上的身影——白骨神主,低聲咀嚼著這幾個字,指尖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由某種不朽神魔指骨打造的扶手,發出叩擊靈魂的沉悶聲響。
“玄天仙朝,顧青風……”
殿內頓時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唯有邪氣蠕動發出的細微嘶嘶聲,以及禁主們壓抑不住粗重恐懼的呼吸聲。
良久,白骨神主才再次開口,聲音平淡依舊,卻讓下方禁主們的神魂幾乎要凍結碎裂:“損兵折將,縱容變數滋生,爾等,該當何罪?”
“神主饒命!”
“陛下恕罪!非是我等不盡心,實是那陣法太過詭異強悍!”
“求神主再給我等一個機會!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白骨神主漠然地看著他們涕淚交加地求饒,周身那慘白的神光微微一閃。
“噗——”
沒有任何征兆,那辯解聲音最大的禁主身軀猛地一僵,瞳孔瞬間渙散,隨即如同被一座無形混沌巨山碾過,整個神軀連同神魂本源瞬間爆成一團濃郁粘稠的血霧,連最后一絲慘叫都未能發出。
那團蘊含著磅礴能量的血霧并未消散,反而被下方的白骨王座如饑似渴般吸收殆盡,王座表面流轉的蒼白光澤似乎因此明亮了一絲。
剩余幾名禁主嚇得幾乎神魂潰散,徹底癱軟在地,連一絲聲音都無法發出,唯有身軀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
“機會?”白骨神主發出一聲輕嗤,笑聲中卻無半分暖意,只有無盡的冰冷與殘忍,“本主,自然會給你們機會。”
他目光幽深,仿佛穿透了神殿的重重阻隔,跨越了無盡混沌,遙遙鎖定了玄天仙朝的方向。
“既然正面強攻這塊鐵板受阻,那便換一種吃法。”
“傳令:黑風仙域,圍而不攻,抽調主力,繞過這顆硬釘子,像瘟疫一樣散開,逐步蠶食其周邊那些防御薄弱的‘炎角’、‘青木’、‘磐石’等仙域。
記住,本尊如今突破在即,只差最后那臨門一腳,需要海量的人族血肉與神魂作為供養!”
白骨神族聲音陡然變得森寒刺骨,整個大殿的溫度驟降,虛空都仿佛要凝結出黑色的冰霜。
“如若爾等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無法為本尊獻上足夠的血食,那么,你們自身,便成為本座晉升之路上最后的養料吧!”
最后那句話,如同最終審判,帶著不容置疑的絕對意志,狠狠砸落在所有幸存禁主的心頭。
他們毫不懷疑這位神主話語的真實性,背叛與無能的下場,在白骨神國唯有形神俱滅一途。
“是!是!謹遵神主諭令!定不負神主所托!”
幸存的三名禁主如蒙大赦,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逃離了這座令人絕望的神殿,背后的冰冷戰甲早已被恐懼的冷汗徹底浸透。
待他們離去,白骨神主緩緩從那猙獰的王座上站起身。
周身籠罩的慘白神光稍稍內斂,露出一張蒼白至極、俊美卻妖異無比的面孔,嘴角噙著一絲冰冷而玩味的笑意。
“玄天仙朝,顧青風……人族,當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每隔一段歲月,總能冒出幾個有趣的逆天妖孽。”
他低聲自語,猩紅的舌尖緩緩舔過蒼白的嘴唇,眼眸中迸發出一種極度貪婪與嗜血的渴望。
“區區一個下界崛起的修士,數百萬年竟能踏入七劫之境,傳言其實力更是可匹敵九劫,如此絕世妖孽的血肉與神魂,不知會是何等無上的美味!”
對于玄天仙朝的那位帝君,白骨神主內心確實存有幾分忌憚。
畢竟,那是一尊被傳擁有比肩九劫大天尊戰力的可怕存在。
即便他坐擁古老的白骨神國,身為邪神一族中的巨頭之一,自身也僅是半只腳踏入九劫的門檻,并未真正圓滿。正面與這等存在死磕,絕非明智之舉。
“不過——”
白骨神主眼中的貪婪逐漸被一種冰冷的野心所取代。
“快了,只差最后一步,待本尊徹底吞噬足夠的養分,踏出那關鍵一步,登臨九劫之境!
下一個,便是徹底碾碎玄天仙朝,以此為基,席卷整個孱弱的人族!
以億萬萬的人族氣血神魂為薪柴,助本尊叩開那傳說中,永恒不朽的大門!”
不朽!
這個詞匯讓白骨神主的呼吸都微微急促起來,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不正常的紅暈,那是極致野心的光芒。
唯有踏入不朽,才能真正超脫,成為這無盡混沌的主宰之一!
否則,任憑你是九劫大天尊,在天道與不朽面前,終究只是大一些、活得久一些的螻蟻罷了。
那等境界的存在,他曾在無比遙遠的過去有幸窺見過一絲模糊的身影,其威儀與恐怖,至今仍如同最深沉的夢魘,盤踞在他識海的最深處,既是恐懼,也是他瘋狂追逐的動力。
玄天仙朝,皇都仙殿。
顧青風高踞帝座,下方羅天正躬身匯報黑風、流火兩域的最新戰況。
“啟稟陛下,兩處戰線均已穩固。
韓川供奉傷勢盡復,修為似有精進,正依托大陣穩固防線。顧玄殿下等人亦已清理完流火仙域內殘余邪神,正在重建防御工事。”
顧青風微微頷首,對此結果并不意外。
小周天星辰大陣乃是他參悟周天微塵大陣精髓所創,其防御之力,他自有信心。
然而,就在此時,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仙道部尚書南浩然與鎮邪司司主夏燭聯袂而至,神色凝重無比。
“陛下,緊急軍情!”
“講。”
南浩然上前一步,沉聲道:“剛接到邊境急報,白骨神國大軍突然改變策略,放棄強攻黑風、流火,轉而分兵數路,猛攻我朝西線與北線交接區域的炎角、青木、磐石等十七處仙域!
這些仙域防御相對薄弱,守軍壓力極大,已有三處求援玉簡破碎!”
夏燭補充道:“同時,鎮邪司安插在外的暗探傳回消息,白骨神國似乎有意將陣法之事擴散出去.
暗月、噬魂兩大神國邊境的兵力調動近期異常頻繁,恐有異動!”
羅天聞言,臉色驟變:“他們想繞過我們的鐵壁,攻擊軟肋,還將消息泄露,陛下,此乃陽謀!
若周邊仙域大量失守,黑風、流火兩域將成為孤島,意義大減,若再引來其他神國覬覦——”
局勢瞬間變得錯綜復雜起來。
朝堂之上,剛剛因兩大戰線穩固而輕松些許的氣氛,頓時再次變得壓抑沉重。
所有目光都聚焦于帝座之上那道身影。
顧青風神色平靜,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眸中深處似有無盡星河運轉,推演著一切變化。
他早已料到,白骨神國絕不會善罷甘休。只是沒想到對方的反應如此之快,手段如此刁鉆。
良久。
顧青風緩緩說道:“不必理會,讓韓川以及顧玄等人守住黑風、流火兩大仙域,只要兩大仙域不滅,邪神一族縱然有所動作,也要投鼠忌器。
這兩根釘子,絕對不容挪動半分。”
“至于其他仙域的事情,無非便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人族與邪神一族的戰爭由來已久,億萬年歲月都不曾平息,想要以一己之力鎮壓所有邪神,讓仙朝各方恢復穩定,又豈是那般容易。
玄天仙朝如今所在的位置,注定是要跟邪神一族正面交鋒。
這一戰既已展開,想要真正平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接下來,拼的就是雙方底蘊。”
“這件事情,對玄天仙朝來說是壞事,但也是一件好事,唯有以鮮血洗滌,才能真正練就可戰之軍!”
玄天仙朝創立數百萬年時間,實力提升極快,對比其他數百萬年的勢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但事實上。
這些提升的實力,實則水分不少。
同樣的。
如果對比那些坐擁八十多萬的仙域勢力來說,玄天仙朝的實力也是相差甚遠。
說到底。
這就是沉淀的問題。
疆域有了!
生靈有了!
但唯獨欠缺的就是足夠多的強者。
正常來說。
想要追趕上其他同樣級別的勢力,最容易的辦法,就是以時間來沉淀。
只要給玄天仙朝一億年,甚至是十億百億年的歲月,便有希望追趕上去。
但如今。
卻仍有一個辦法。
那就是——戰爭!
以戰爭洗禮,以養蠱的形式,讓一些天驕縮短成長的時間,最終踏入天尊境,乃至于更高的層次。
這么做的代價,便是要以億萬生靈的性命去填。
正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
每一尊天驕的成長,腳下俱是皚皚白骨所鋪成的長生大道。
如今邪神一族來勢洶洶,覆滅玄天仙朝的決心堅定至極,如此一來,顧青風自是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既然要戰!
那就血戰到底!
坐擁八十五萬仙域,玄天仙朝有足夠的底蘊去跟對方慢慢消耗。
至于隕落的生靈,在如今顧青風看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任何一尊強者的成長,以及一方勢力的蛻變,又哪有不歷經鮮血洗禮。
“自今日起,鎮邪司建立功勛制度,不管是軍中將士,亦或是其他非軍中將士,但凡只要斬殺邪神,便可以功勛換取修煉資源。
此等修煉資源包含丹藥仙石、神兵至寶、乃至于天尊大道傳承等等,都是一應俱全!”
末了,顧青風大手一揮,說出來的話,讓所有人都是心神震動。
“不計消耗!”
“不計代價!”
“仙朝有八十五萬仙域作為支撐,朕不信催生不出一批能夠獨擋一面的強者。
邪神妄想滅吾玄天仙朝,那朕就給他這個機會。
這一戰,便看誰能熬到最后!”
顧青風神色堅決,眼眸中的殺意化作實質。
“臣等領旨!”
朝堂上,所有仙官都是齊聲領命,聲音震動虛空。
最后。
顧青風虎目含威,沉聲說道:“但,有一點,那就是戰場當中不容許任何一人叛逃,更不容許任何一人投靠邪神。
若有發現,立斬不饒!”
“另外,所有仙域勢力俱是要受到仙朝征調,必要時候,所有修士都要給朕奔赴戰場,不得違抗。
但凡抗命者,與判族罪論處,上下但凡有血脈關聯者,一律斬殺,一個不留!”
最后一句話說出來的時候,那股森冷殺意,讓所有人都是心頭一寒。
很顯然。
這位仙帝如今乃是動了真怒。
不過對大部分仙官來說,如此做法,反而是讓他們內心振奮。
主戰君王!
不懼邪神威脅!
這種強硬做派,自然是讓他們喜歡。
相比下。
有的勢力之主瞻前顧后,畏懼邪神一族,行事過于保守,反倒是讓人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