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從參加會議就一直靠在椅背上,手指揉著太陽穴,閉目傾聽。
盡管預料到陳默會出手,但對方這次組合拳的力度與角度依然超出他的預期。
剛剛壓下輿論風波,對方轉眼就整合出“京東流量餓了么履約胖東來供應鏈”的新戰陣,這種跨界打擊的狠辣與精準,讓他都感到心驚。
聽到蔡崇信的問話,他才緩緩睜開眼,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
“他們補多少,我們反手加倍,不要計較一時得失,待螞蟻上市怎么都是賺的。”
“你的意思是以資金換時間?”蔡崇信反應改過來,
老馬嘴角浮現一絲冰冷的笑意:“一時的被動,只是為了不讓戰線崩潰。
陳默這次玩的還是商業層面的對攻,我會讓他明白,時代變了,什么叫降維打擊。”
就在這時,他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來電顯示上的名字讓老馬心里浮現不好的預感——并夕夕,黃錚。
按下接聽鍵,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筒里傳來黃錚焦急的聲音:
“馬總,不好了,并夕夕出事了,快看抖音.”
聽完對方的反饋,老馬的眼神陰沉下來。
“我知道了。”他冷冷吐出幾個字,隨即掛斷電話。
他掃視了一圈會議室里的人,聲音低沉:“你們誰手機里有抖音?搜一下并夕夕,投到大屏幕上。”
蔣帆立刻應聲,“我來”
他掏出手機迅速操作起來,不一會兒,大屏幕上跳出了抖音直播的畫面。
發現事情已經步入尾聲。
直播間里,一位專注數碼評測的主播正對著鏡頭講解。
在線觀看人數已經逼近三萬,他手里拿著一塊小白板,像講課一樣寫寫畫畫。
“.感謝大家的支持。剛才有上萬人參與了我的助力活動,大家也看到了,我只是想借助大家的力量免費‘砍’一臺蘋果手機。”
“但結果呢?”他舉起手中的記錄板,“我全程做了記錄。”
“這個所謂的‘免費砍’活動,并不是從0到100勻速完成的,而是被刻意設計成兩個截然不同的階段。”
“第一階段,快速進展期。”
“在這個階段,用戶助力的金額會非常高,有時候一刀就能砍掉一半,給人一種‘馬上就要成功’的心理暗示,刺激你不斷分享。”
“從0到99,進度條走得飛快,視覺上極具沖擊力,讓你錯覺成功近在咫尺。”
“但接下來,大家發現規律了嗎?”
主播停頓了一下,看著評論區,“對直播間的朋友說對了!就是最后的1,甚至是0.1、0.01!”
“這才是真正的‘無限接近’區域,也是這套機制最‘精髓’的設計。”
“它不斷誘使你拉人、分享。我發動了上萬人來砍這一刀,結果大家也看到了——”
“進入最后0.01之后,助力方式徹底變了。”
“金額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種‘道具’:先是金幣,再是寶石,還有積分每次都提示你‘比99的用戶更幸運’。”
“現在直播間已經我去,五萬人了!”
“給新來的朋友解釋一下:剛剛上萬人幫我砍一部蘋果手機,居然沒成功,你們敢信?”
“結論就是:并夕夕的‘砍一刀’機制,根本目的是最大化用戶的分享行為,用最低的成本為平臺拉新、促活。”
“它完美利用了行為心理學——損失厭惡、目標趨近效應、沉沒成本.說白了,就是把用戶當猴耍。”
“以前網友總說小米雷軍耍猴,但那是因為產能真跟不上,市場預期被低估。”
“可并夕夕不一樣。它明明有貨,卻設計出這種惡心機制來騙人,不就是覺得我們好欺負嗎?”
“我之所以做這次直播,是因為前兩天我發動全家幾十口人砍一個200塊的紅包,居然也沒成功。”
“所以這次我想借助大家的力量,如果真的砍到手機,我會當作福袋抽給粉絲。”
“可惜.結果正如大家所見,我們上萬人,砍一刀,失敗了!”
“那我們再來看看京喜——京東旗下的購物平臺,上面也有類似活動,我們試試它靠不靠譜.”
“哎?大家看,它這里居然公示了概率!這點值得表揚,至少你知道中獎幾率有多大.這讓大家聯想到什么?”
“沒錯!就像彼岸手游里的抽卡概率公示!
畢竟京喜是京東旗下的,而京東是彼岸的戰略伙伴,那么接下來我們來試試,到底要多少刀才能砍下這臺價值4000塊的小米MIX”
直播間里面的評論更是一邊倒.
“什么并夕夕,直接叫坑多多吧!”
“萬人大主播號召那么多人一起幫忙都砍不成功,普通人更加不敢想。”
“別提了,老子找多年不聯系的親戚朋友助力,人情搭進去了,還沒成功”
“都是套路,淘寶上還有刷單助力的,可以花錢雇人砍的.”
“樓上傻不傻,多多背后的大股東就是阿里。”
“國家應封殺取締這種不良平臺,簡直是騙子,上面假貨跟tb一樣多,便宜沒好貨!”
“想啥呢,這家平臺可是滬市的利稅大戶,每年幾十億保護費交著誰敢動?”
“一打開就是各種詐騙,免費券,三單免費,等等,質量假的不能再假了,街邊擺攤忙于生計有人管,像這類公然詐騙的卻沒人看見了.”
“可是上面的東西真的好便宜啊”
“京喜也便宜可以去驚喜啊”
投屏的畫面消失——被實在看不下去的老馬關了。
并夕夕,作為阿里電商戰略中的一塊重要拼圖,主打下沉市場,彌補了淘寶和天貓在中高端消費群體之外的空白,也正是阿里投資它的核心意圖。
憑借“砍一刀”這種獨創機制,并夕夕緊緊抓住了人性的弱點。
即便在微信封殺的外部環境下,它依然從下沉市場殺出血路,僅靠阿里的投資就與京喜正面對抗而不落下風。
黃錚是個有才華的年輕人,去年還在湖畔大學做過分享。最欣賞他的其實不是老馬,而是史玉柱——他不止一次公開表揚“這個年輕人像他當年”。
但有些事可以做,但不能說,更不能拿放大鏡看。
而眼前這一出,老馬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陳默在背后推動。
“剛才的直播,大家都看到了。”老馬緩緩開口,“什么想法?”
蔣帆再次搶先發言:“先是輿論造勢,接著美團團購業務受沖擊,現在并夕夕的問題又爆出來對方明顯早有準備,一直引而不發。
他們故意把所有事攪在一起,形成連環打擊。這絕不是偶然,而是彼岸有預謀的聯合絞殺,就是想讓我們顧此失彼、自亂陣腳。
一旦我們露出破綻,他們就有機可乘。”
螞蟻金服董事長井賢東沉聲接話:“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們既要推進螞蟻上市,又要守住商業護城河,就必須分兵作戰。但資源一分散,就”
旁邊一位高管忍不住罵了句:“我操,這個陳默怎么這么壞啊?就見不得人好?”
“呵呵這個逼別看在公眾場合裝的像個人似的,什么時候好過!”
吐槽了一句心里話,老馬心里已有決斷,
“蔣帆!”他點名道。
“在!”
“你代表阿里,去跟并夕夕的黃錚、還有美團的王總對接,處理當前的問題。”
“我?”蔣帆一愣,這個語氣不是西游里面奔波兒灞的驚詫,而是機會降臨,引發的內心狂喜引。
在場數十名高管,老板偏偏點了他——而且還是“代表阿里”,這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是!”他站直應聲,語氣鏗鏘。
老馬注視著他,語氣凝重:“記住,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做好防守,給我爭取時間。”
“明白!保證完成任務!”
“剩下的人繼續討論,盡快擬個方案給我。”
“是!”
老馬剛要離開,旁邊傳來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馬總.”
他停步回頭,是哈啰出行的CEO楊磊。
去年共享單車行業經歷了一場洗牌。因各品牌單車顏色各異,媒體稱之為“彩虹大戰”。經過一年慘烈廝殺,市場最終只剩下摩拜、ofo、天天單車(彼岸)和哈啰單車(阿里)。
今年初,局勢逐漸明朗:戴威的ofo小黃車原本憑借其父的資源融資不少,卻在去年底ofo突然資金鏈斷裂,內部消息是戴父暴雷,ofo拖欠用戶押金線下被用戶圍毆入院,最后破產清算成為老賴。
滴滴上市失敗破產后,被老馬接手。
今年初,阿里以98億收購摩拜,創始人胡瑋煒套現7億離場。
隨后,摩拜、哈啰和原滴滴業務整合,更名為“哈啰出行”,成為支付寶生態中的出行板塊。
老馬皺了皺眉,還是走過去兩步,問道,“什么事?”
楊磊匯報的是哈啰單車在東北業務受阻的問題:省會城市尚可,但下沉市縣幾乎“投一輛丟一輛”,那些地方“就像饕餮”,許多老年人甚至把單車直接送進廢品站賣了換錢,他們還沒有辦法處理。
“天天單車就沒這問題?”老馬皺眉問道。
楊磊十分尷尬:“呃他們根本沒投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