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燃,燃盡了。
自從冬月末以來,超高強度的任務作業,令他身心俱疲。
讓他消耗最大的,無疑是與武僧的一戰,以及與血顱的那一戰。
在這兩場至關重要的戰斗中,陸燃攜寂夜刀改變一方天地的規則,且耗時極長,即便有種種治愈、續航手段,也難以緩解他被極度透支的身心。
而在半日之內、連下三山過后,陸燃一直精神恍惚,時不時就覺得頭重腳輕。
好像隨時可能一頭栽倒在地。
他強撐著身體、盡可能多的處理好各項事宜,到底還是睡了過去。
可是在雕塑園內,血顱邪塑一直嗡嗡作響,動靜極大!所以陸燃絕不是睡過去的,而是昏過去了。
燃門之主倒下了,燃門夫人自然接管了宗門。
姜仙子的能力與手段相當過硬,她駐扎于血塵神山正上方的烏云漩渦中,統攬全局。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已是臘月初九。
熾鳳紋葫蘆內,陸燃軟趴趴地躺在一只巨大的螢火籠上,身子忽然有了一絲反應。
“嗯”陸燃眉頭緊皺,一手扶住了額頭,眼神迷茫的看向四周。
“哥,你醒啦”一道嬌俏的聲音傳來,隨后燈籠被提起。
恰逢此時,螢火籠內迸濺出的一顆螢綠色光點,籠罩了陸燃的渺小身軀,滋養他的心神。
著實讓人渾身舒坦!
陸燃強忍著沒有呻吟出聲,爬了起來:“今天是幾.喝啊!幾號了?”
“不知道呀,這里也沒個日升月落的。”喬元夕將燈籠提到眼前,“爸爸怎么樣了?”
陸燃晃了晃腦袋,血顱邪塑還在嗡嗡作響,真是讓他吃盡了苦頭:“一切如常,應該很順利吧。”
喬元夕小聲道:“我們.什么時候告訴媽媽?什么時候與她匯合?”
陸燃思索道:“匯合應該很快,但是復活一事還是先別說了,等一切塵埃落定吧。”
他當然信任仙羊大人,但誰也無法確保,復活亡魂這種逆天之舉,能一直順順利利的進行下去。
陸燃覺得不該提前告訴母親。
希望這種東西,太殘忍了些。
如果真有不好的情況發生,傷害止步于兄妹二人這里就好。
別再傷害母親大人了。
不過話說回來,爸媽好像早就離婚了?
陸燃面色古怪,一手落入腰間:“你沒告訴她吧?”
云海劍靈能量涌現,浸染他的掌心:“你特意叮囑過的,我不會說的。”
“那就好。”陸燃只身飄起,看向下方彌漫的霧氣,發現神力湖泊內的一座座石塑已經消失了。
將士們都晉級成功了?
“熾鳳,外面是哪?”陸燃幾番詢問,隨后便飛出了葫蘆嘴。
“醒了?”一道清冷的聲線,自上方夜空中灑下。
陸燃仰起頭,見到了一條標志性的璀璨星河,知道這里是魔窟·銀河灣。
他也見到了一張冷艷迷人的石質面龐。
肉眼可見的是,那冰冷的容顏逐漸回暖,眼神漸漸溫柔了下來:“好些了么?”
“喝啊!”某人的戰吼聲,就很打擾氛圍。
邪神大人無奈地看著手心里的渺小人族,輕輕白了他一眼。
“今天幾號了?”
“臘月初九。”
“初九?”陸燃面色錯愕,“我我睡了將近一周?”
“沒事,有我。”姜仙子輕聲細語,聽得陸燃萬般心安。
他半跪下身,一手按在她的掌心上,輕輕撫了撫:“嗯。”
姜如憶輕聲說著:“你休整的這幾日,將士們先后吞噬神魂”
隨著她簡單講述,陸燃了解了大概。
陸燃昏過去后的兩三天時間里,燃門眾將士接連奪下了相應的神位。
陰艷踏著山君的虎首、大步闖入神魔之林;鄧玉湘踩著北風、夜魅的尸骨上位。
盧淵秦唁之分別吞噬了孽鏡妖、塵影花兩只神魂。
“我沒讓盧淵師徒再合體,以后,他們就以單神位的形態存世。”提及此二人,姜如憶說出了自己的決策。
“對,應該這樣。”陸燃連連點頭。
不可否認,塵影花孽鏡妖兩派技法全面,如果雙塑合一,戰力自然更加了得。
可問題是,燃門并不缺少“戰神”!
護法、天帝、神將、天將.
放眼宗門內各大序列,威風凜凜的、殺氣騰騰的神魔應有盡有。
但傳送師就只有倆!
陸燃恨不得將兩個掰成四個使呢,怎么可能再把師徒倆人捏成一個?
對于燃門夫人的決策,他自是舉雙手同意。
另外,項灼姜如憶突然改為了傳音。
項妄項灼兩兄弟的命途,有些不同。
早在陸燃昏厥過去之前,便與姜如憶商量了一番,按理來說,雕塑園內靈象魔象石塑皆在,兄弟倆可以成為兩座石塑的繼承者,而后融為一體、吞噬神位。
但在姜如憶的提議下,弟弟項灼暫未繼承石塑。
項灼并不是云海舊部。
當然了,有其兄長·項妄這一層關系在,陸姜二人愿意相信這位弟弟,但是姜如憶依舊扣下了項灼。
陸姜這兩位領袖,給兄弟倆的解釋是,對項灼另有安排、并寄予厚望。
現階段,燃門的確是用人之際。
雕塑園內的石塑少有自主意識,只有人族來繼承,才能在戰場上發揮出最大戰力!
就此,哥哥項妄一人繼承了邪塑·魔象。
后在陸燃昏厥期間,姜如憶派遣將士為項妄輸送大量本源之氣,助其晉升至天境第三重,再去吞噬靈象神魂。
神明·靈象本就神位完整,至此,項妄也成了一尊完整的神明。
弟弟項灼,則是侍奉燃門夫人左右,聽候差遣。
項灼不錯。姜如憶傳音說著,比他兄長更內斂一些,心性沉穩,也滿懷敬畏之心,可堪大用。
能夠飛升天境之人,戰斗素養很難有差的。
所以姜如憶并未提及這方面,另有一點她沒有提及,便是此人是否忠實可靠,是否愿意追隨其兄長,一同效忠燃門。
既然姜如憶給出了這樣的評價,那么這最為關鍵的一項考核,項灼自然是通過了。
陸燃當然相信女友大人的判斷。
拋開她的一雙慧眼,單說三階法器·鳳儀九霄袍,就是天境及以下的任何生靈,無法欺瞞的存在。
你的思想觀念,你的秉性底色,包括屬于人族的、那一顆難以捉摸的心.
燃門夫人只需三言兩語,一切清晰明了。
如憶,你覺得讓他繼承哪座石塑比較好?陸燃詢問著夫人的意見。
此時雕塑園內,有部分石塑已經吞噬了神魂,已是實打實的神明!
姜如憶若有所思:等項灼回來,問問他的想法吧。
他去哪了?
我命惡影護法,暫與項灼簽訂了主仆契約,近幾天,項灼和影五一直在觀察神魔陣營的動向。
影五?陸燃這才想起來刀脊峰峰主·王寒川。
是了,剛剛在葫蘆內蘇醒時,可沒聽見王寒川的慘叫聲。
姜如憶稍稍垂眼,示意下方。
陸燃一記閃爍來到她的手掌邊緣處,向下探頭探腦。
也就是他視力極佳,從兩三百米的高空中向下望去,見到了跪在神明腳邊的渺小人族。
“他想通了。”姜如憶看著腳下,當視線從陸燃身上移開后,她也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模樣。
而隨著神明大人的目光籠罩下來,昔日里的刀脊峰峰主,將頭垂得更低了。
鳳魂烙印僅用了短短幾天時間,便將這位天境大能規訓成了一名忠實的奴仆。
王寒川當然還有自己的思維意識,但不再擁有自己的意志。
不敢有絲毫反抗之心、忤逆之舉。
甚至連自殺、解脫苦海的念頭都不能有,想想可真令人絕望。
對此,燃門夫人很滿意。
王寒川與項灼的底色天差地別,如果沒有鳳袍的掌控,她甚至不會讓王寒川繼續存活下去,就更別提什么加入燃門了。
沒必要徒增潛在威脅。
但她擁有這件強大的鳳袍,自當物盡其用。
姜如憶繼續道:“他現在是影五了,惡影護法也與他簽訂了主仆契約。
近幾日,他表現不錯,帶回來不少有價值的信息。”
“神魔陣營有什么反應?”陸燃沉聲道。
“大多山頭已是人去樓空,神魔們集結兵力,形成了兩個集團。”
“哦?”
“以玉面蛇為首的金玉神山,以武生為首的梨園神山,神魔數量都不少,二者勢力頗為強大,互為仰仗,算是一個勢力集團。”
陸燃抿著唇,默默點頭。
金玉神山位于天界戰場正中央,梨園神山則是位于中南部,算是相鄰。
陸燃腦海中,迅速掠過兩座神山上大概存在的強神:
一等神魔玉面蛇、武生、陰花旦;二等神魔阿沙(漁家翁)、天鸞、紙鸞;三等神魔龍鯉、墨鯉、毒蜂(毒花)、熔熊(燼滅魔)
這些還只是強神。
再加上其余排位雖低、卻功能性強大的神魔,著實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勢力。
“另一個勢力集團,就是以槍朽、邪槍帝為首的西北團體。”姜如憶輕聲說著,“西北兵多將廣,實力更強。”
陸燃暗暗點頭,深知西北神魔的恐怖。
一等神魔槍朽、邪槍帝;二等神魔西荒、蠻荒女魃;三等神魔煌雀、九幽雀、千骨(白骨杖)、旱海(沙河娃娃)。
從強神的數量上看,與金玉神山梨園神山差不多。
但西北勢力還有許多強大的、沒有位列前排的神魔。
就比如說神魔陣營第一輸出——烈天!
再比如說那個深藏不露的老狐貍——靈簽!
誰會將此二者劃分為弱神之列?
“西荒已經舍棄了西部陣線,退守西北了,西北勢力整體都在收縮。”
“收縮.這幾日來,兩方勢力都沒來血塵神山?”陸燃突然道。
“他們應該什么都知道了,一直派遣嘍啰過來探查,并未大舉強攻。”
提起這個,姜如憶神色愈發冰冷:“看來武僧的死,特別是血顱的死,讓他們徹底清醒過來了,行事非常謹慎。
你可以與喬阿姨聯系一下,這種時候,劍一理應是雙方極力爭取的對象,也許能問出些神魔背后的動向。
它們說不定在醞釀什么呢!”
陸燃面色凝重,輕輕握住劍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