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海家這里停著一臺小四輪拖拉機，一臺東方紅七十五拖拉機，還有他自己從李龍這里買的嘎斯六九吉普車。
李龍當時在公司成立時候入股公司的卡車和挖掘機、鏟車目前在收購站大院子停著。因為公司接活主要是在縣城附近，從清水河開過去麻煩，所以先放在收購站，這樣到時好用。
誰讓收購站院子大呢。
孟海家院子其實也不小，但放下小四輪拖拉機和嘎斯六九車后，位置就不多了，東方紅七十五拖拉機就只能停在院門外路邊上。
雖然院子里東西不少，但堆放的整整齊齊。靠里面有個煤棚子，里面堆了五六噸的煤，孟海的媳婦正在煤堆邊上蹲著把大塊煤砸開。
看到李龍的車子開過來到院門口，她急忙起身，端著塊煤走到屋門口，等李龍他們下車后，和李龍打了個招呼，然后去廚房給爐子加煤了。
“進屋進屋。”孟海說道，“進屋暖和一下，正好我有事給你請示一下。”
“請示個屁啊，咱們都是股東，那叫商量。”李龍笑著說道，“你可別把我往高里架。”
“嘿嘿，不一樣不一樣，俺幾個都清楚，你是老板，我們說是股東，但實際上要沒你，我們現在哪能當上工人掙錢？”
從一開始扎大掃把開始，孟海始終對李龍抱著一種比較謙卑的態度，逢年過節會送東西，他的年紀雖然比李龍大，但卻始終尊敬著這個有本事的年輕人。
進屋脫去大衣，坐下后，李龍接過孟海遞過來的茶杯子，喝了一口問道：
“最近怎么樣？”
“貓冬啊。以前冬天還能出去打個什么東西，今年野豬出沒的少了，狼也不見了。那動保法不是下發了嘛，鄉里時不時的過來宣傳不讓打保護動物，冬天就只有砸冰窟窿逮魚，偶爾套個兔子。
聽說兔子都成保護動物了，你說這家伙有啥好保護的，原本就多，冬天扒雪啃麥苗啃苜蓿根，再要保護不讓打，那到夏天還不成災了？”
李龍笑笑，沒做評價。不管基于什么目的，動保法總歸是實行了。西北邊疆雖然落實的晚一些，但總歸是要落實的，所以成不成災，后面再說吧。
他有身份，所以不太適合說一些不利于法律的話。
聊了一會兒關于孩子上學，未來公司發展的事情后，孟海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李龍同志，我覺得咱們公司有必要在縣里弄一個落腳點，就是……門面也好，院子也好。這樣有什么活在縣里好接。
我們雖然大部分在村里呆著，但以后接活必然是要在縣里，如果有可能往外擴大的話，可能還會去更遠的地方，如果一直在清水，不太利于以后的發展。”
李龍笑了：
“老孟啊，你說的沒錯。咱們是得在縣里搞個公司的駐地了，而且春夏秋三季，公司那里也得留人守著，不然有活來找了，咱們沒人也是麻煩。”
開公司要有開公司的樣子，李龍雖然賺下了不菲的身家，但這方面還是半瓶子醋，全憑個人感覺。
如果孟海不提醒的話，他可能要到明年才意識到這個問題——當然他也能推脫一下，手頭事情太多。
“嗯，你同意了，那我就可以行動了。過幾天我們上街辦事的時候，去找一找房子。”孟海笑著說道，“我們打算找個大院子，這樣好把公司里的設備都能放進去。”
“麻煩不麻煩？要不要我去房管部門找一找？”李龍問道。
“不用不用，其實你要不進山的話，過兩天我就打算下山找你把這事聊一下，你答應我們就找院子。”
“那行，那就交給你們了。”李龍是徹底打算當甩手掌柜的，有些事情偶爾看一下就行，他相信孟海的人品。
本身這個建筑工程公司就是閑布一子，有收獲最好。
他的主業還是開收購站，或者說目前李龍的產業布局已經超出了他自己的認知，有點跟不上了，那些閑棋，就慢慢的任其自己發展了。
遠的像市場的門面，近的像這個建筑工程公司。
在孟海這里聊了一會兒，要走的時候孟海留飯，李龍推辭了幾句，便留下來吃了“半晚飯”，這時候太陽還沒落山，一般人家大多是不吃晚飯的。
燉魚、炒雞、炒咸菜。
雖然只三個菜，但前兩個是用盆裝的。
因為李龍要開車，孟海知道他的習慣，不喝酒，這飯吃的就比較快。
走的時候孟海將一盆開剝好的河魚，和一只雞放在了車上，讓李龍拿回去吃。
“魚是上午砸冰窟窿逮的。現在冬天沒事，閑了就只能搞點這個了。”
李龍也沒推辭，和孟海夫妻兩個招呼一聲，開車離開清水河往縣城而去。
看到李龍帶回來的魚和雞，顧曉霞就知道這肯定是孟海帶著的，她笑著說道：
“老孟就是太客氣了。咱們也不能老要人家的東西吧？看看有沒有什么能幫得上的，還有就是家里的東西，像牛肉干之類的是不是給他也送一些？”
“行啊，過幾天他要到縣里來辦事，到時給他帶一些。”李龍把魚和雞從車里取出來放在廚房里，說道。
顧曉霞想了想說：“明天中午我去百貨大樓買個新書包，再買一套文具，到時給他，讓他家孩子用。”
“這個不錯。”李龍笑笑，“給大人帶東西他們可能拒絕，給孩子的話，那就不一樣了。”
這事就這么定了下來。
第二天中午顧曉霞下班回來晚了點兒，帶回來一個書包，書包里裝著新式的鉛筆盒、鋼筆、鉛筆、橡皮、尺子和筆記本。
“不錯不錯，挺漂亮的。”李龍接過這些東西看著，“老孟家孩子肯定喜歡。”
他把東西放進自己的車子里，打算等孟海過來給他。
吃過飯，李龍和李青俠父子兩個一起開車去了收購站，路上他們說著趙輝要來的事情。
上午趙輝打了個電話，說已經到烏城了，問李龍這邊有多少皮子。
李龍說有上萬張，趙輝嚇了一跳之后說準備一下，打算從烏城雇幾臺車過來，把皮子運回到烏城。
按趙輝的想法，今天下午開車過來，把皮子裝上車，在這里住一晚上，明天一早帶著車去烏城，到了后在那邊卸車裝車皮，這樣一點也不耽誤時間。
把老爹送到收購站，李龍開著嘎斯車去了零工市場。
他是碰碰運氣。上萬張皮子，如果光靠收購站那幾個人，一下午根本裝不完。
他不覺得那些卡車司機會幫著裝車。
現在的司機仍然是一個很吃香的行業，賺錢多，輕松。讓他們干力氣活？
基本上沒門。
這時候可沒后世那么卷，大多數司機自視很高，看不上那點小錢。
零工市場這時候基本上已經散了，只有四五個人還在堅持。
李龍的車子一到，這幾個人立刻就圍了過來，李龍看著其中個瘦弱的中年人已經凍的打哆嗦了。
“裝皮子，一百張五毛錢，裝不裝？”李龍問道。
“裝裝裝，我我我，我能裝！”最的強壯的拉著李龍的胳膊喊著，“現在走嗎？”
“我算一個！”另外一個也不甘示弱。
皮子嘛，活輕松，一百張加起來可能不到五十公斤，這錢賺的容易！
那個瘦弱的人被擠到了外面，他凍的打哆嗦，嘴皮子也不利落，看著別人都有活了，他急得差點哭出來。
“都來都來，皮子多，趕緊上車。”李龍招呼一聲，“都上！”
“嘿！大活啊！”最強壯的那個興奮了，看了看車，繞到后面打開車門鉆了進去，“來來來，上車！趕緊的！”
那個瘦弱的中年人感激的嘴皮子動了動，對李龍小聲說“謝謝”，然后去后面上車。
李龍估計這是個新手，看樣子不像干重活的。
他等人都上車了，去后面把車門關好，開車回到了收購站。
庫房里皮子都是一百張一捆捆好的，趙輝還沒過來，李龍就讓這些人先休息烤烤火。
“老板，啥時候干活啊？我們不冷。”最強壯的那個怕掙不到錢，問李龍。
“車子很快就過來了，到時讓你們把皮子從庫房里搬到車上。”李龍解釋了一句，“別急。現在暖和了，到時好干活。”
“那……車子能來吧？”顯然有人不放心。
“放心吧，就算車子不來，每個人補償一塊錢，可以吧？”李龍笑著說道，“不耽誤你們賺錢。”
為了轉移這些人的注意力，李龍便在這里和他們聊起天來，問他們原來都是做什么的。
有三個是本地人，家就在附近，城鄉結合部，因為地少，沒多少其他收入，就只能出來打工看補貼一下家用。
還有一個是口里的，甘省的，冬天不想回家，在這里親戚家住——據他說，回去比呆在這里還要慘一些，不如在這里打工，打算呆到過年前再回，回家呆幾天就回來。
大家一開口，話題就轉移開來，氣氛也活躍起來。
最后開口的是那個瘦弱的中年人，他苦笑了一下說道：
“我是村小的老師。因為九月份村小學校合并到大隊去了，我就沒工作了。教了幾年書，再回去種地有點不適應了，家里收成不太好，就想著出來干點活嘛。”
“你這身體，教書還行，干力氣活不行啊。”一聽曾經是老師，其他人對他的感觀好了不少，那個最壯實的開口說道，“找一份輕省一點的活吧，這零工……你干不來。”
“哪有輕松的活呢？”那個中年男人嘆了口氣，“我找過啊，現在的活真不好找。”
其他幾個基本上都是愛莫能助的表情。
如果能找到好活，他們就自己干了，還用得著在這里冰天雪地等零工？
李龍一看氣氛有點不對，便笑著說道：
“看你們說的，這不就等來了嘛。我這里有一萬多張皮子，你們幾個人分一分，一個人怎么也能搬個兩三千張吧？兩三千張就是十來塊錢，不少了。”
聽李龍這么一說，這幾個也變得高興起來，開始討論這一萬多張皮子需要多久能裝完。
李龍就悄悄問那個瘦弱的中年人：“你在學校教什么的？”
“數學，小學數學。我上到高中，第三年沒畢業……那個運動來了嘛，就沒上完。”中年人說道，“唉。”
“后來我記得不是有考老師編制的嘛，你怎么沒考？我知道有些初中畢業的都考了啊。”李龍有些意外。
“唉，有啥辦法呢。我們鄉里通知考試的時候，家里人生病，我回老家去了，沒趕上……二次考的時候，娃娃發高燒。今年暑假村校解散，還有一次考試機會，我自己病了……唉！”
李龍聽著哭笑不得，這三次機會都沒趕上，不得不說這位運氣是背到家了。
他有些疑惑的問道：
“我記得其他村小早都解散合并了啊？”
“我們村子大，而且有民族學生，學生比較多，所以解散的晚。”那個人解釋了一句。
李龍記下了這個叫夏明海的中年人。
外面傳來了汽車引擎和喇叭的聲音，這些人頓時都站了起來。
“雙成，你過來給他們記數，順便在卡車邊上讓他們把每一捆皮子放到位。家強，你在庫房里，給他們指著怎么搬。”李龍沖里面喊了一聲。
這幾個人就要出去，李龍急忙說道：
“別，先等等，我要和這買皮子的老板驗看這些皮子，能等一會兒吧？”
“能能能。”好不容易等到一個活，等半個小時對他們來說真不算啥。
李龍出來的時候，趙輝已經從卡車上下來了。
“趙老板，總算把你等來了，再不來，我這庫房都裝不下了。”李龍半開著玩笑，“這皮子壓錢壓的太多了。”
“哈哈，我這不就是來給你送錢了嘛。”趙輝跟著李龍進了會客室。那幾個零工已經去庫房準備搬皮子了。
趙輝喝了一杯茶暖和了一下子，就帶著他帶來的人，跟著李龍去庫房里檢查皮子。
“一百一捆，打包好的。”李龍指著這些皮子說道，“左邊是全皮，有三千兩百二十七張，右邊是殘皮，八千八百七十一張。”李龍對這些數字很清楚，不說每一張過手吧，至少清理打包的時候他是在現場的。
“不錯不錯。”趙輝開始帶著人檢查皮子。
皮子沒捆扎太緊，這些皮子沒鞣過，干了之后就硬了，捆扎太緊的話會損傷皮子的。
趙輝也沒有全部檢查皮子，他帶著人主要是把那些全皮打開，隨意進行了抽檢。
大約檢查了近百張，發現沒有問題，趙輝便讓人把皮子再捆起來，然后叫他的人跟著裝車，他和李龍又回到會客室。
“不全檢了？”李龍笑著問道。
“咱們啥關系，這點信任還是有的。”趙輝笑了笑說道，“這回過來，我還想問個事情。”
李龍說道：“你說。”
“有沒有……那些珍貴皮子？雪豹皮、熊皮啥的，能有更珍稀的皮子就更好了。”
“更珍稀的皮子？那就只有虎皮了。”李龍笑了笑說，“你還真敢想啊。我那個朋友從哈方那邊帶過來的皮子基本都是黃羊、羚羊皮，有少量的馬鹿皮。
至于你說的那珍稀皮子，你想想啊，老毛子那邊的人對皮貨比咱們更喜歡啊，有好皮子人家那邊賣高價，根本過不來的。”
“你知道有虎皮？”趙輝問道。
“北疆虎嘛，他們那邊叫里海虎，那皮子……是真正的珍稀貨。”李龍笑著說道，“就算有皮子，你怎么買？”
“一張……兩萬！”趙輝豎起了兩根手指，“這個價可以吧？”
李龍倒是嚇了一跳，虎皮珍貴他很清楚，這個價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打聽打聽。外面沒有，哈方那邊根本不可能過來。不過我聽說幾十年前，南疆沙漠里那些部落獵人打這個比較在行。那時候北疆虎還不少，說不定他們能留下皮子。”
李龍是想起來玉素甫的話，說道：“不過我不敢給你打保票。”
“好好好，只要有消息就好，你打聽打聽……這個對我很重要!”趙輝抓著李龍的胳膊說道，“真的，非常重要。”
“真要重要的話，現在去東北，找張東北虎的虎皮還不算很難吧？兩萬……我覺得一萬可能都能買到吧？”
趙輝苦笑著搖搖頭：
“我前幾天才從那邊回來……或者說，差點兒沒從那邊回來。那邊……怎么說呢，像我這樣的過去買皮貨，別說兩萬，五萬都不一定買到，而且……帶的錢多了，那可能就真回不來了。”
李龍想到了姓喬的。
是這幾年嗎？還是過幾年？
“那我給你打聽一下，還是那句話，不保證。至于價錢——等皮子到了再說吧。”
“放心，價格絕對不會低！”趙輝知道李龍的門路廣。他的關系戶也不少，但說實話，都問過，還不如李龍呢。
外面開始裝貨，趙輝和李龍兩個也開始算賬。
這可是一筆大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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