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病房門的瞬間,維德就聞到了一股混合著鎮靜劑和血腥味的沉悶氣息。
房間里只點了一盞煤油燈,光線很暗,角落里,一個佝僂的身影正蜷縮在地上,像是受驚的刺猬般緊緊地裹著墨綠色的袍子。
“別用熒光咒,也不要大聲說話。”帶他們過來的年輕治療師派伊小聲叮囑維德和哈利:“他害怕明亮的光線和響亮的聲音。”
幾人進門的動靜已經驚動了縮在角落里的病人,他條件反射地抽搐了一下,努力把自己藏起來,聲音嘶啞地說:
“不......不要過來......”
維德看到,那是一個非常消瘦的禿頂老頭兒,連睡袍都顯得空蕩蕩的,活像是一件掛在骨架上的窗簾。
他露出衣服的脖子和手腕上都纏滿了繃帶,繃帶上隱隱有黑紅色的血滲出來。
普通的傷口在魔藥的作用下,一眨眼就能愈合。需要用上繃帶還在滲血的傷口,要么是傷口處有很厲害的毒素,要么就是黑魔法造成的傷害。
鄧布利多慢慢走過去,聲音柔和地說:“霍拉斯,是我,阿不思......”
斯拉格霍恩忽然劇烈地顫抖起來,雙手胡亂地在身前揮舞,大聲慘叫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放過我......求求你放過我......”
他使勁地撞了幾下墻,鄧布利多連忙一揮魔杖,讓他不能繼續傷害自己。
斯拉格霍恩被咒語控制住以后,瘋狂地掙扎了幾下,忽然停了下來,渾濁的眼睛亮起病態的光彩,嘴唇扯出一個夸張的笑容。
“哦哦,謝謝你的菠蘿,沒錯,我非常喜歡......”
他蠟黃的臉上浮現出紅暈,神秘兮兮地對著空無一人的墻壁說:
“看到這些蜂蜜酒了嗎這可是瓦加度的校長送給我的,頂級貨色.......來點兒告訴你,除了你,別人可沒有這個榮幸………………”
忽然間,他眼中的神采突然破碎了,整個人重新蜷縮成一團,神經質地啃咬著自己的指甲:
“不要問我………………這......這是非常邪惡的......我什么都不會說的………………”
哈利呆呆地看著這個瘋狂的病人,忽然,鄧布利多輕輕推了推哈利的后背。
少年遲疑著,向前邁了一步,微弱的光線照進了他綠色的眼睛。
斯拉格霍恩轉頭看到了,他突然僵住,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地盯著哈利的眼睛。
這種猩紅的眼睛頓時讓哈利想起了伏地魔,他有些不適,也有些同情,又往前走了一步,小聲說:
“你、你好先生......我能幫你什么嗎”
大顆大顆的眼淚忽然順著病人凹陷的臉頰滑落,他微微張著嘴巴,像個孩子似的痛哭起來,嘴巴里含糊地念著一個名字。
哈利仔細聽了一會兒,才聽明白他在說什么 “莉莉......莉莉......原諒我......莉莉……………我錯了,我不該......不該跟他說那些東西......”
哈利頓時僵住了。
斯拉格霍恩語不成調地抽泣著,整個人滑到地上,像個孩子似的蜷縮成一團,朝著已經去世的人不停地道歉和懺悔。
哈利難以置信地回頭看看鄧布利多,又看向斯拉格霍恩,問道:“你說的莉莉......是我的母親你認識她你為什么要跟她道歉”
縮在地上的斯拉格霍恩哭聲一停,他抬起頭,茫然地看了看哈利,忽然又呵呵地笑了起來。
“回答正確,格蘭芬多加十分,請坐吧,伊萬斯小姐。”
斯拉格霍恩好像在給學生們上課一樣,他說:“是的......福靈劑的熬制非常復雜,我敢說,能成功熬出來的巫師整個英國都沒有幾個......下面我來講一講重點......”
他一邊講課,臉上露出過于燦爛的笑容,一邊啪嗒啪嗒地掉著眼淚。
這詭異的表情把哈利徹底震撼住了,他也不知道為什么,一時間甚至不忍心繼續跟他說話。
“你去試試,維德。”
鄧布利多輕聲說道。
維德向前一步,他剛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還沒來得及說話,斯拉格霍恩突然像觸電般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的眼睛瞪得極大,瞳孔縮成針尖大小,死死地盯著維德的臉。
“不”
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劃破病房,斯拉格霍恩瘋狂地往墻上貼,抱著腦袋歇斯底里地尖叫著:
“不別問我我情愿死湯姆!”
維德瞬間瞪大了眼睛。
掙扎中,斯拉格霍恩打翻了床頭柜上的藥瓶。年輕的治療師想要制止他又無從下手,在旁邊手足無措地揮舞著胳膊,好像一只練習飛行的笨鳥。
持續的尖叫聲中,治療師們沖進病房。維德被鄧布利多拉到身后,他看到深綠色的簾子被唰地拉上,將發狂的斯拉格霍恩隔絕在內,但凄厲的哀嚎仍舊不斷地響起來:
“不要問我......不要問我!”
“抱歉,病人現在不能被打擾,請你們出去!”
一個戴著口罩的治療師不客氣地說著,張開手臂把幾人都推出病房,然后“砰”地一聲關上房門。
門外,哈利臉色蒼白地攥緊了魔杖,不敢想象里面的人都經歷了怎樣可怕的折磨。
鄧布利多像尊雕塑似的站著,長須微微顫抖,眼中閃爍著難以形容的痛楚。
過了好一會兒,維德聽到里面的哭嚎漸漸變成斷斷續續的嗚咽,像只瀕死的小動物,聲音越來越低,最后終于聽不見了。
他們也像是經歷了一場可怕的折磨似的,此時終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后背已經出了一層冷汗。
維德的目光忽然變得有些渙散,微微失神。
第一次,他站在病房外面,真切地體會到當病人在痛苦中掙扎的時候,旁觀的人在承受著怎樣一種錐心刺骨般的煎熬。
里面的人對他來說算是一個陌生人,對方的哀嚎聲已經讓他揪心不已。如果是血脈至親......又該是怎樣的痛徹心扉 維德眼中的光芒驟然黯淡了幾分,難以言說的傷痛隱隱浮現。
“砰!”
病房門忽然打開,一個上了年紀的治療師長袍翻飛地大步走出來,滿臉怒色地低吼道:
“鄧布利多!我早就跟你說,病人的情況非常糟糕!他需要靜養!靜養!你怎么能這么刺激他!”
聲音未停,她忽然看到旁邊兩個少年的模樣,頓時吃驚地張大嘴巴:
“你們......你們兩個是......”
“是的。”鄧布利多將手放在兩人的肩膀上,說:“他們是維德格雷和哈利波特。我想你能明白我帶他們來的意義,親愛的埃利奧特......這對霍拉斯,對魔法界,都非常重要,請再給我們一點時間。”
治療師臉色猶豫,她轉頭看看病房里蜷縮的身影,再看看兩個少年,最終重重地嘆了口氣:
“五分鐘。”
她說:“如果他再一次受到刺激,我就立刻把你們全都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