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駭然瞪大眼睛,下意識地朝桃金娘看去,卻見一路都在幫助他的幽靈此刻好像沒看到他的處境似的,雙手捧著臉,一副羞澀又驚喜的模樣。
他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嘴里就被塞進去了一個東西。
甜味瞬間擴散開來,德拉科的眼中也多了一絲茫然。
這竟然是一顆糖。
來不及思考和反抗,少年巫師“砰”地一聲,變成了一個胖乎乎毛茸茸的垂耳兔。
隨后,他身體懸空,整個兔被一只手抓著提起來,然后塞進巫師長袍的口袋里。
垂耳兔的眼睛瞪得渾圓,身體哆嗦著,卻見抓住他的人沒有把他提出去交給“蝮蛇”處置,只是揮了兩下魔杖,然后打開水龍頭開始洗手。
“哎呀,你怎么在這兒”
桃金娘聲音甜滋滋地說:“是來看我的嗎”
她完全無視了這里并不是自己常待的那個盥洗室的事實。
德拉科沒有聽到這個人說話的聲音,他心臟狂跳,鼻翼急促地開合著,試探著扒住口袋往外面偷看,眼前是盥洗室的墻磚和洗手池,耳邊水聲嘩啦啦地響著。
自由好像近在眼前,抓住他的人也沒有限制他的活動。
就在德拉科準備奮勇一躍的時候,盥洗室的門被人“砰”地一把推開了!
垂耳兔猛地扭過頭,發現了幾張熟悉的臉龐,他們剛剛還在地下密室里練習鉆心咒,此刻臉上依然帶著兇狠的表情,目光在房間里掃過。
德拉科瞬間松爪,身體一滑,把自己藏進口袋,不敢發出聲音,后腿肌肉繃緊,隨時準備逃走。
但他的心里,幾乎已經被絕望填滿了。
德拉科的動作太快,沒有看到那幾人瞬間愣住的表情。但緊接著,他聽到了他們帶著忌憚的聲音:
“怎么是你”
又有紛亂的腳步聲涌進盥洗室,然后是“蝮蛇”羅森冷靜的聲音:
“不是他如果他剛從管道里出來,就算是用了清潔咒,也沒辦法把自己變得這么干凈。”
德拉科聽到抓住他的人用一種格外冷淡的語氣問:“你們在找誰”
瞬間,垂耳兔仿佛被閃電擊中一樣,整個身體都僵住了,渾身的毛都跟著炸開!
這個聲音......竟然是維德格雷!
錯不了,不會是別人......哪怕是聲調相似,也沒人能模仿出這家伙說話的那種語氣!
德拉科知道一直有人罵自己傲慢,但他覺得,跟自己比起來,維德格雷才是那個真正傲慢到無可救藥的家伙。
他縮在口袋里,透過織物的孔隙,隱約能看到羅森他們臉上戒備又畏懼的表情。
“跟你無關,格雷!”
羅森態度冷淡地說,他一揮手,一群人把盥洗室的幾個隔間都找了一遍,連門后面也沒放過,卻不見別的人影。
期間有人拉開某扇門的時候,桃金娘正坐在里面,她瞪大眼睛,發出一聲憤怒的嚎叫,轉頭猛地鉆進抽水馬桶,水“嘩啦”一聲濺得滿地都是。
被淋了一身水的高爾抹了把臉,干嘔幾聲,默默地把隔間門給關上了。
羅森仰頭看了眼管道出入口,見鐵柵欄還是完好的,連邊緣堆積的灰塵形狀也很完整。
他又轉過頭,狐疑地看了眼維德,目光再次掃過他潔白的衣領和袖口,蓬松的頭發,以及筆挺到幾乎沒有多余褶皺的巫師長袍。
就算維德格雷的咒語再高明,這也不可能是剛從管道里面爬出來的狀態。
當然,最主要的是就算他們人多,真要打起來,羅森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斯內普教授的辦公室可就在附近,動靜太大,肯定會把他們的院長引來。
羅森可不會天真地認為,斯內普會因為他們都是斯萊特林,就會不問緣由的幫助他們。
以那位教授的作風,二話不說把他們全都埋了的可能性都要更大一些。
對面的少年擦了擦手上的水,大大方方地任由他打量著,目光帶著興味從一群人身上掃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羅森怕被他看出什么來,連忙帶著一群人走出盥洗室,然后才拉著自己旁邊的人問道:“你的追蹤咒怎么樣確定是指向這個盥洗室的嗎”
“不……………不完全是......”被干擾了的學生為難地說:“追蹤咒到這附近就斷了,我只能說,那家伙剛才應該在這附近....……”
羅森的目光掃過周圍。
盥洗室是最直接的目標,但既然沒有......附近還有幾間教室、雜物間、上課用的魔藥儲藏室。再遠一點,是魔藥課教室和斯內普教授的辦公室。
“搜!”他嗓音沙啞地說:“一定要把那家伙找出來!”
眾人散開,羅森聽到身邊傳來刺耳的,“吱”的聲音。
維德從盥洗室走出來,又抓著門把手開合了兩下。
“吱嘎吱嘎”的聲音中,他轉過頭說:“這個門的合頁大概是被你們弄得變形了,不該把它修好嗎”
羅森看了看這個四年級學生氣定神閑的模樣,冷著臉走過去,對著木門的合頁施了一個“恢復如初”。
魔咒的光芒閃過,維德再次晃了下門,這次再沒有發出刺耳的聲音。
他滿意地朝著羅森點頭示意,轉身離開。
鬼使神差地,羅森又瞇著眼睛,仔細看了看他走路時露出來的鞋底。
有一些正常使用留下的痕跡,說明格雷沒有對自己的鞋子使用某種強力到超出自己認知的清潔咒。
但沒有細密的黑灰,說明他剛才確實不在管道里。
他松了口氣,把目光轉向看上去更能藏人的雜物間。
“砰”地一聲,垂耳兔從地板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德拉科馬爾福。
他被黑煙熏得幾乎看不出本來的膚色,袍子皺得像是被巨怪踩過,連指甲縫里都塞滿了鐵銹和污垢。
“你這個幻形軟糖不是只能維持很短的時間嗎”
依然保持著學生模樣的安托萬好奇地問道。
在其他人搜尋的時候,他趁機脫離隊伍,跑來找維德了。
維德說:“我手中的不是。”
“你給自己留了一批特殊的,就像之前變成人魚的時候一樣”安托萬興致勃勃地問:“能大量生產嗎”
維德看了他一眼,說:“上次的軟糖我加了鰓囊草,這顆糖果里面放了夜櫪,普通的材料是制作不出這種效果的。”
安托萬算了算自己的金庫,遺憾地說:“那還是算了,你當我沒說吧。”
“為什么要幫我,格雷”德拉科從地上爬起來,咬牙切齒地問道。
“不愿意的話,你也可以回去大聲告訴珀斯羅森,說你就是那個偷聽的家伙。”
安托萬伸手一指,沒好氣地說:“請吧!我們不會攔著你自首。”
德拉科面色一僵,有些狼狽地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忽然,他意識到什么,看著安托萬皺眉問道:“你不是布萊奇......你究竟是什么人”
布萊奇是斯萊特林魁地奇球隊的一員,也是安托萬服下復方湯劑后變出來的模樣,他以這個形象才能混入羅森的黑魔法學習小組里面去。德拉科對這個人還算熟悉,多說了兩句就察覺到不對。
當然,他能發現,也是因為安托萬絲毫沒有掩飾的緣故。
安托萬笑著眨眨眼睛:“那你猜猜我是誰”
這個表情竟然有幾分鄧布利多的風格,德拉科不自覺地后退半步,脊背僵直。
沒等到他的回答,安托萬也不失望。他拍了拍維德的肩膀,說:“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
維德點了點頭,目送他離開。
在經過德拉科身邊的時候,安托萬忽然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頭發,德拉科頓時像受驚的兔子似的,動作很大地接連退了兩步。
安托萬笑瞇瞇地攤開手,一個灰不溜秋的小家伙正趴在他的掌心。
“你的頭上趴了一只壁虎,幫你拿走了,不用謝。”
德拉科瞪著眼睛,看著那個陌生的“布萊奇”走出這個房間,轉頭看向維德:“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維德反問:“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德拉科頓時表情一滯,仿佛這才想起,他跟維德格雷的關系也不怎么樣。
但是跟追捕他的羅森等人,還有莫名其妙頂替了真布萊奇的“邁爾斯布萊奇”比起來,維德格雷就顯得親切可靠多了,讓他下意識地把對方當成了自己的伙伴。
在德拉科沉默的時候,維德打量著他滿是冷汗的臉,見他的眼神中依然殘存著驚懼,沉默片刻,問道:“你剛才為什么要跑”
“啊”德拉科遲疑片刻,下意識地隱瞞了羅森他們學習鉆心咒的事,含糊地說:“當然是因為他們在追我......”
維德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說:“我是說......那個死靈會不是你以前加入過的團伙嗎為什么要偷看他們學習魔法,被發現了還要逃跑”
德拉科瞳孔猛地收縮,腦子仿佛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耳朵里轟隆隆地響著,冷汗順著脊背滑下。
他聽到維德格雷平淡地說:“你畢竟是馬爾福,我想你當時直接走出去說要加入,珀斯羅森應該也不會拒絕。
德拉科喉嚨突然發緊,他的目光在維德臉上游移,搜尋蛛絲馬跡以推測這個人到底知道多少 “那個假布萊奇都告訴你了”他聲音干澀地說:“你知道他們在做什么還是說......你也是......你也是其中的一員”
一個念頭不受控制地冒出來難道維德格雷弄了一個教授“白魔法”的魔咒研習會還不滿足,又暗中操縱珀斯羅森,搞了一個“黑魔法”加強班 這種想法很荒誕,但或許是維德格雷說話的語氣,或許是他身上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讓眼前的少年有一種格外濃厚的“幕后黑手”感。
維德詫異地問:“我為什么要加入那種低級的團伙”
德拉科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氣。
一番逃亡后,情緒幾次繃緊又放松,讓他從身到心都精疲力盡。
德拉科也沒有往日跟人針鋒相對的力氣,他扯了扯浸滿冷汗的領帶,遲疑片刻后,才說了實話:
“其實是桃金娘帶我去的......我想報復欺負我的人,她告訴我說,學校里有些人在教黑魔法。我以為.......我以為學會了之后,就能重新讓別人敬畏我......”
“你去之前,不知道那是死靈會”維德問。
“我怎么知道”德拉科苦笑著說:“我很久沒跟他們聯系了。自從......自從我父親出事后,他們好像也不怎么想搭理我了......”
維德:“那你以前不知道死靈會在教黑魔法嗎”
德拉科道:“我們以前......其實就是打著黑魔法的旗號,學一些稍微過頭一些的魔咒而已。比如詛咒,還有一些惡咒......”
“還有掏腸咒”維德補充。
德拉科神色僵硬地說:“他們說那是個惡作劇咒語......也可以算是醫療咒。在我用之前,教我咒語的人也不知道后果會那么嚴重………………”
“他們這么跟你說的”維德挑眉笑道:“你信嗎”
“……..……總而言之,我也沒想到他們現在居然已經開始學習不可饒恕了。”德拉科強行轉移話題:“這實在是………………”
他回想起當時那些老鼠的慘狀,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后知后覺地又出了一身冷汗。
“那現在你知道了。”維德問:“你還想再次加入他們嗎”
德拉科霍然抬起頭,兩雙灰色的眼睛對視著。
德拉科深吸一口氣,聲音顫抖地說:“我不能......我干不了那種事......”
他眼前再次閃過那些生靈在被折磨時,絕望又痛苦的眼睛,還有羅森他們興奮而扭曲的表情,簡直像惡鬼一樣。
這一刻,德拉科甚至對自己的父母都產生了隱約的質疑他一向最尊敬、最崇拜的父親,在追隨黑魔王的時候,也曾經那么折磨別人嗎那樣折磨活生生的人母親......也會嗎 維德露出笑容:“那很好......”
他收起魔杖,從德拉科身邊走過,臨出門時,說:“你把自己收拾再出去吧。否則一出門,就會暴露出你就是那個偷窺者了。”
門被關上,德拉科轉過頭,看到了自己映在玻璃上的模樣:
臉上的灰塵被冷汗沖刷過,簡直像是在煤灰里滾了幾圈后,又痛哭了一場似的。
但是跟臟兮兮的外表起來,那雙眼睛中的情緒更讓他自己內心顫抖 灰色的眼睛里,盛滿了他自己不愿意承認的恐懼和軟弱,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卻仍然在強撐著最后一絲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