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
國軍最高統帥部。
文白將軍剛剛上班,就發現氣氛不對。
怎么氣氛那么熱烈?
好像打了勝仗似的?
哪里又有高興的事?
他下班以后,就不再過問軍務。
反正統帥部時刻都有人輪值的。他沒必要那么著急。
就算是天塌下來,也是請示委座。
看到自己秘書。
“報告部長,日寇撤出岳陽了。”
他的秘書急匆匆的上來報告。臉上洋溢著興奮的笑容。
文白將軍愣了愣。有些不可思議。
日寇?主動撤退?
放棄岳陽?
怎么可能?
那可是戰略要地啊!
能夠切斷重慶和長沙之間的水上聯系。
而長沙和重慶之間,水上交通又是最方便的。陸路非常難走。
在岳陽被日寇占領以后,人員和物資,都需要經過常德,才能到達長沙。耗時費力。困難重重。
“什么時候的事?”
“就是昨晚。”
“日寇為什么撤退?”
“專員大人回到長沙了,下令向岳陽進軍。”
“張庸?”
文白將軍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難怪。
原來是張庸回到長沙了。
然后排兵布陣。準備強攻岳陽。他回來的任務就是這個。
結果沒想到,日寇居然跑了。
古怪……
日寇那么害怕張庸嗎?
張庸才開始下達攻擊命令,部隊才開始動作,日寇就跑了?
不是……
你是有多擔心被消滅。
駐守岳陽的是日寇哪個部隊來著?哦。第三師團。
這個第三師團,也是日寇的最古老的師團之一。可以說是國軍最熟悉的對手了。
從淞滬戰場開始,這個第三師團就一直和國軍作戰。沒有離開過。
其他師團,調來調去,唯獨第三師團,始終如一。
可以這么說,有一半以上的國軍番號,都和這個日寇第三師團交戰過。
這個第三師團不但實力強,還很狡猾,哪怕是張庸,也沒有重創過它。
沒想到,這次居然跑的這么快。
果然,還是張庸來了才能治它。
專治各種不服。
“部長,你說日寇是不是害怕了?”
“是的。”
“還是專員大人厲害啊!聲名在外,都還沒動手,日寇就嚇破膽子了。”
“是的。”
文白將軍點點頭。
成也第三師團,敗也第三師團。
如果是換一個不重要的師團駐守岳陽,日寇或許還敢拼一下。
那個園部和一郎,也是有點水平的。
上次襲擊襄陽、荊門、宜昌等地,就是他策劃的。
很準確的擊中第五戰區的軟肋。導致張自忠殉國。
幸好又是張庸救火隊長。
現在,面對張庸,園部和一郎不敢冒險。
估計日寇大本營也不敢。
萬一第三師團被重創,甚至全殲,影響太壞了。
這種常設師團,是日寇陸軍的核心。不容有失。
之前,在苔兒莊,日寇第五師團、第十師團被重創,直到現在依然元氣大傷。
一支部隊如果被重創過,或者全殲,哪怕是新組建,戰斗力也是大打折扣的。
相對來說,那些20多,30多番號的師團,損失也沒事。
“部長,還有個好消息。”
“哦?”
“進攻信陽的日寇也全部縮回去了。”
“好事。”
文白將軍已經明白。
日寇是在收縮兵力。以防不測。
它們現在估計是只求守住漢口。其他都可以不管。
還是以前岡村寧次的戰略。
不求有功。
但求無過。
其他地方丟了就丟了。唯獨武漢不能丟。
利用武漢周圍的堅固工事,逐漸消耗國軍的兵力。讓國軍難以為繼。
如果國軍不進攻武漢,那雙方就繼續對峙。
又回到以前的局面。
果然……
寶塔山下那個人說的很對。
真的是持久戰啊!
在未來一段時期內,你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你。
零零星星的戰斗,影響不到全局。
日寇已經沒有機會攻克長沙,或者重慶。國軍也沒機會收復武漢。
于是,雙方就在岳陽附近,相互對峙。
直到某一方出現較大變化,導致雙方的實力天平出現失衡。
或許五年……
或許十年……
“專員大人有沒有報告統帥部,說下一步的計劃?”
“沒有。”
“好。”
文白將軍坐下來。
那就沒事了。又是按部就班的一天。
其實統帥部就是橡皮圖章。
要么是委座決定。
要么是下面決定。
統帥部制定的作戰計劃,很少有執行到位的。
大多數時候,就是負責表彰。
所以,他的工作是很輕松的。
現在,張庸回來了。就更輕松了。
甚至可以說是高枕無憂。
可以一杯茶,幾份報紙,然后過一天。
什么?
很忙?
你忙什么?
你有什么需要忙的?
前線打仗又不是需要你。
你也不知道前線的實情。
然而,秘書剛走。崔可夫就急匆匆的來了。還直接來找文白將軍。
“崔可夫先生,你有什么急事?”
“我要去長沙。”
“現在?”
“對。”
“崔可夫先生,我需要報告我們委座。”
“我知道他在哪里。他就在機場那邊。我去機場直接找他。”
“崔可夫先生,你能告訴我,你這么著急,是有什么事嗎?”
“我要去找張庸。”
“找他?”
“對。我要和他當面談談。”
“談什么?”
“如何消滅敵人。”
“呃……”
文白將軍欲言又止。
心想,專員大人的戰斗方式,你估計學不來。
不但你學不來。估計其他人也學不到。沒有人能學到。專員大人是獨一無二的。
否則,委座跑白市驛機場做什么?就是道德綁架啊!
用自己的“辛苦”感動張庸。
果然,張庸最終還是吃軟不吃硬,還是回來了。
但是,張庸回來以后,也沒有第一時間去白市驛機場。而是降落在長沙。
然后直接調兵遣將,準備攻擊岳陽。
委座在白市驛機場。顯然是白等了。
幸好沒事。
回來就好。
于是委座也回去黃山官邸了。
說明什么?
說明專員大人還是有點介懷。
我回來是回來了。但是,我不想見你。我聽調不聽宣。
你讓我回來收復岳陽。我收復了。
下一步,未知。
想了想,文白將軍緩緩說道:“崔可夫先生,張專員可能對你有些誤會。”
“有什么誤會?”崔可夫頓時睜大眼睛,“我和他怎么可能有誤會?我和他沒有吵架,也沒有分歧啊!”
“張專員是不贊成反攻武漢的。”文白將軍語調逐漸嚴肅。
你丫的,回頭就忘是吧。
反攻武漢的計劃,是誰最先提出的?
都是你們蘇聯人,還有美麗國那誰,背后嘀嘀咕咕的。
以為你們出武器,美麗國出錢,就能達成。
誰知道,適得其反。還丟了岳陽和南昌。局勢一度非常被動。
在日寇的連續反擊中,國軍損失了十萬人以上。
這是妥妥的偷雞不著蝕把米。
回想起來就煩躁。
“計劃沒有錯誤。是你們沒有執行到位。”
崔可夫急眼了。
他覺得自己沒錯。甚至優秀。
就和他進攻芬蘭一樣。每一步計劃都是正確的。
都是下面的部隊沒有執行到位。
不是他的錯。
是下面部隊的錯。
沒有按照要求到達指定的地點……
沒有在規定的時間里面消滅指定的敵人……
國軍在這個方面更是糟糕。
漏洞百出。
連換防都能出現致命漏洞。
如此水平的戰斗軍隊,他崔可夫也是非常不滿意的。
“崔可夫先生……”
文白將軍努力遏制怒火。以免爆發。
畢竟,對方是蘇聯軍事代表團的團長,代表是蘇聯人官方。
目前,國府還需要對方的軍事援助。
“都是你們太菜!”
結果沒想到,崔可夫反而是來勁了。
這段時間,他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氣。想要發泄出來。
對于國軍的戰斗指揮,他算是看透了。
都是一幫蠢貨。
包括那個委座。
根本就沒有一個出色的高級將領。
全部都是蠢貨。被日寇打的根本無法還手。甚至連招架之功都沒有。
功過不分。
賞罰不明。
岳陽丟了,是誰丟的?為什么不槍斃?
南昌丟了,是誰丟的?為什么不槍斃?
那些總司令、軍長、師長,都沒有人受到像樣的懲罰。
最多就是撤職了事。
怎么可以如此潦草。
軍紀豈是兒戲。
必須槍斃。
必須嚴懲。
“同樣的部隊,為什么張庸指揮就能取勝?”
“為什么換一個人,就會被打敗?”
“還不是因為你們太差?”
崔可夫大聲嚷嚷。
他覺得自己最近是受委屈了。
什么責任都往我的身上推。都說是我的責任。
開玩笑……
這幫蠢貨!
我要反擊!
“不錯!是我提議反攻武漢的!”
“但是,我當時的提議是張庸指揮!但是你們偏偏要換成陳誠!”
“你告訴我,為什么會臨陣換將!”
“為什么是陳誠?”
“陳誠根本不懂戰斗指揮!”
“你們委座也不懂!”
“是不是你們和美國人串通好的?”
“混蛋!”
崔可夫一口氣爆發出來。
最后連臟話都飚出來了。
算是徹底發泄。
周圍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完蛋了……
崔可夫和文白將軍鬧起來了。
不對……
他不是針對文白將軍。
他是針對國軍所有人啊!包括委座在內。
你聽。
他剛才說了什么?
居然說委座不懂戰斗指揮。
和陳誠一樣。
“你……”
文白將軍也是愣住。
他沒想到,對方情緒居然如此激動。
不是。
是你提議張庸指揮?
然后是其他人換成陳誠的?然后導致慘敗?
暈了。
真是云里霧里。
上面有人說是崔可夫的提議。
現在崔可夫又說是其他人的提議。和他無關。
得,真相不得而知。
“崔可夫先生,請你冷靜。我先向你道歉。”
“哼!”
崔可夫顯然還是很不滿。
悻悻的轉身就走。
他要去長沙。
去找張庸。
他要和張庸一起制定作戰計劃。
這不是他的主意。
是來自克里姆林宮的秘密指示。
要他直接和張庸對接。
不要中間商。
文白將軍:……
皺眉。
崔可夫這樣子,有問題。
他去找張庸,不知道又要鬧出什么幺蛾子來。
現在,張庸的情緒還沒完全下來呢。
要是得知事情的真相……
后果不堪設想。
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局面,又要引發驚濤駭浪。
“來人!”
“到!”
“立刻接黃山官邸。”
“是。”
長沙。
九戰區司令部。
張庸懶洋洋的起來。神清氣爽。
天公作美,昨晚居然下雨。一刷往日的酷熱。睡的舒坦。
他在九戰區司令部也有一間辦公室。
就是原來劉峙那個。
那個辦公室太大太豪華,薛岳不要。
薛岳自己的辦公室,就是小小的。因為他基本泡在作戰室。
于是將外面的牌子臨時換了,改成專員辦公室。
張庸覺得這樣也挺好。免得浪費。
可以自己打高爾夫球。
什么?
別人說三道四?
他會在乎別人?
光頭說是在重慶機場等他,他也沒有過去。
你繼續等。
我回來了。
但是,我還不想見你。
“鈴鈴鈴……”
“鈴鈴鈴……”
忽然電話響。隨時拿起聽筒。
結果發現對方的聲音很陌生。
“專員大人,出事了。楊森要造反……”
“誰?”
“楊森。第27集團軍司令官。”
“他?”
張庸皺眉。
楊森造反?
搞笑……
我一定是還沒睡醒。
其他人都有膽子造反,唯獨這個楊森不會。
打哈欠。
覺得還可以睡一會兒。
辦公室的大門忽然被推開。一個參謀快步進來。
“報告專員,有緊急情況。”
“什么事?”
“駐守平江的第27集團軍聲稱要兵諫,不肯接受調防命令……”
“兵諫?”
張庸歪頭想了想。
這兩個字,好像很久沒有聽到了。
上次兵諫的那個,現在被關押在哪里,連他張庸都不知道。
楊森……
這是想死嗎?
不對。
楊森怎么可能兵諫?
給他十個膽子,他都不敢。除非是有什么陰謀。
淡定。
天塌不下來。
兵諫就兵諫。
自己搬個小凳子看熱鬧。
有人三天兩天的鬧兵諫,那才好玩呢。
兵諫誰啊?
肯定是光頭啊!一次諫完又一次……
擺擺手。
“知道了。你出去吧!”
“是。”
參謀退出去。
張庸拿起話筒。發現已經掛了。
嗯,小事一樁。
楊森那個集團軍,其實就是空架子。
真正有點實力的,就是一個20軍。但是那個20軍,能打的最多五千人。
換言之,就是楊森麾下,有戰斗力的,就是五千人左右。
手里就這么點兵力,還玩什么兵諫。
憲兵一個團都能收拾。
何況是在九戰區。九戰區精銳云集。
放下話筒。
坐下。
閉目養神。
哈欠連天。
雷達地圖提示,薛岳來了。
同時到來的,還有他的老搭檔,參謀長吳逸志。
得,沒辦法繼續打瞌睡了。
站起來。
“總司令。”
“張專員,打擾了。”
“楊森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唉……”
薛岳忽然臉色沮喪。
吳逸志也是低著頭。
張庸:???
奇怪。
怎么回事?
怎么像兩個認罪的孩子?
你一個戰區司令長官,一個戰區參謀長……
“吳參謀長,你說。”
“這件事,我們也是受人所托……”
“然后呢?”
“準備解除楊森所部的武裝。”
“為什么?”
“有人需要27集團軍的番號。”
“沒有委婉一點的辦法?需要這么激烈?對方沒有腦子的嗎?”
張庸皺眉。
這種事,他毫不奇怪。
番號爭奪,向來都是黃埔嫡系的拿手好戲。
準確來說,就是光頭的起家本領。
將雜牌軍取締,然后換上黃埔嫡系。李代桃僵。
此消彼長。
黃埔嫡系自然越來越強大。
相反的,那些地方派系,就會越來越弱小。
利用這樣的策略,光頭已經完全消滅了湘軍、皖軍、直軍、魯軍等等。
如果不算張庸督察的部隊,東北軍(奉系)也已經被吞并的差不多了。
哦,還有一個陜軍。殘部在第四集團軍。
嚴格說起來,他張庸也是既得利益者。具體就是那個26集團軍。
26集團軍原來是名副其實的雜牌,司令官是徐源泉。現在已經不知所蹤。現在的集團軍總司令是吳克仁。
但是!
必須說個但是。
這種事,一般都有由頭的。
就算對方不情愿,也不可能激烈反抗。
怎么就搞的楊森炸毛了?
須知道,楊森是非常圓滑的。輕易不會走極端。
如果是將他逼得走極端,說明對方的手法真的很拙劣。又或者是欺人太甚。
薛岳沉默。
吳逸志也沉默。
“沒有給錢?沒有給其他好處?”
“沒有……”
“不是。誰干的活?這么粗糙?”
“第五軍……”
“杜聿明?”
“是的。”
吳逸志無奈回答。
這件事,他和薛岳也沒想到。
因為具體操作是杜聿明負責。出動的是第五軍。
然后……
就出事了。
現在鬧得沸沸揚揚的。
“等等!”
張庸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所謂的沸沸揚揚,就是外界都知道了?
也就是說,楊森是提前安排好的。早就將消息給傳播出去了?
果然,就說什么兵諫。都是扯淡。
不過是噱頭。
但是,確實吸引眼球。
兵諫兩個字,肯定會火速成為焦點。
和后世一樣,這年代也有眼球經濟。
必須搞出一點新花樣,才能讓外界注意到。然后連篇累牘的報道。
很顯然,楊森做到了。
這個老狐貍。
杜聿明還是莽啊!腦子太單純。
每次干這樣的臟活,都是暴力有余,手段不足,被人詬病。
“現在外國人都知道了。”
“哦。”
張庸坐下來。
行,沒事了。
其實就是一場鬧劇。
事情鬧大了,對楊森就安全了。
事情鬧的越大,知道的人越多,光頭就越是投鼠忌器。
桂系、晉系、滇系,都會聲援的。
唇亡齒寒啊。
現在如果不聲援楊森的話,下一個就輪到自己了。
所以……
“吳參謀長!”
“到!”
“以我個人的名義,向統帥部發報,建議撤銷杜聿明第五軍軍長職務。”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