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敦道南,嶺南堂藥店對面的咖啡館里。
安東尼教授和維特教授兩人面窗而坐,一直在觀察著對面藥店的生意,一坐已經一整天了。
要不是兩人小費給得足,否則早被服務員給轟出去了。
安東尼教授喝了一口已經冷掉的咖啡,輕聲問道:
“維特,看到了吧?我們已經觀察一天了,這一天當中,嶺南堂藥店門口排除的人群一直沒有少過,藥店方面不得不拉警告線去維持秩序。
另外你再看,彌敦道這邊的卡車一直不斷,一箱箱的藥品裝上車,快整開走。知道的這是藥店,不知道的以為這是一家藥廠呢。”
維特教授苦笑了一下:
“看到了,怎么會沒看到呢,而且我還看到了箱子上面的名字是CefuroximeAxetil,頭孢呋辛,也就是林剛發明的藥品。”
安東尼教授收回視線問道:
“你們公司,或者你所在的醫院有沒有做過頭孢的臨床實驗?”
維特教授也壓低聲音,把頭靠了過來:
“我們何止做過臨床實驗,我們甚至已經在做逆向工程了,把這只藥分析得七七八八,大差不差了,所有成份都已經知道。
但是現在的問題是,我們可以通過實驗室少量合成,但如果我們想要生產,成本上完全壓不下來,甚至比黑市的零售價還貴。”
安東尼好奇問道:
“鷹國現在一盒頭孢呋辛黑市賣多少?”
維特教授伸出兩根手指:
“100英鎊,如果要得急,可能兩百、三百英鎊都不止,米國那邊怎么樣?”
“米國那邊的價格也差不多,而且米國人口多,對頭孢的需求量更大。據我所知,米軍也在暗中收集頭孢,這可是一塊大肥肉啊。”
一說到米軍的軍需供應,安東尼的心都在滴血。
因為米國的采購數量往往非常巨大,而且價格方面都是不透明的,可能是市場價的好幾倍。
哪怕去掉給上司的好處,以及各種打點費用,一轉手供應商也能賺得盆滿缽滿。
現在這么一塊大肥肉在面前不能吃,這比殺了安東尼這位國際知名醫學專家還疼。
維特教授這時候一咬牙道:
“我們之前在抗結核藥物上合作得好好的,為什么這次林沒有答應繼續合作?是不是他搭上了其他醫藥公司的線?”
安東尼教授微微點頭:
“不排除這種可能,畢竟我們兩家名下的藥企,并不能算國際頂級藥企,最多只能算是知名分銷商。而林需要的更多,這是我們不一定能提供的。”
錢到了一定的時候,錢就不是最重要的了,相反,錢背后的權力網才是最核心的問題。
就比如很多穿越的主角都喜歡投資什么淘淘、東東、騰騰之類的,而且一開口就是要40甚至是控股權。
其實這種在商場上是不可能的。
人家的企業已經發展起來了,N輪之后的融資,人家要的不是錢,而是人脈,能幫助企業更上一層樓的權力網。
如果主角不能給這些企業提供幫助,打通關節,你的錢人家未必看得上眼。
所以安東尼和維特的想法,就是林三七是不是野心開始膨脹了?
比如想要跟外國藥企合作研發藥物?或者想要在多個國際醫學組織中謀求職務?還是想在國際頂級醫學期刊上發表各種論文等等。
維特教授內心有些焦慮問道:
“安東尼,那我們要跟林怎么談才能拿下這筆生意?他明顯有待價而沽的意思。”
安東尼沉思了一會兒問道:
“維特,你覺得頭孢的市場前景有多好?你預計每年的銷售額能達到多少?”
維特教授想了一下說道:
“根據我們的臨床實驗,頭孢對于殺菌的療效遠遠強于青霉素,而且只需要口服,更方便快捷。幾乎所有感染性疾病都能用到。
如果不出我的所料,頭孢在沒有競爭對手的前提下,只要壟斷一年,那么營業額起碼在300億美元以上,只多不少。”
安東尼笑道:
“壟斷的藥品,成本往往只有銷價的十分之一,也就是說,一年的利潤起碼在200億美元以上,這是一個足以讓人瘋狂的數字。”
維特教授眼中盡是紅血:“我們一定要拿下。”
“那我們就這么辦……底線是……”
當天晚上,在港島某五星級酒店里,林三七和兩只老狐貍“歡聚一堂”,一起舉著酒杯說說笑笑。
維特教授笑呵呵指著手里的紅酒瓶說道:
“林,這可是我特意從法國帶來的羅曼尼·康帝,這款酒每年產量極為有限,僅約600瓶左右,其口感細膩優雅,香氣層次豐富,每一口都令人沉醉。”
林三七心想,我現在只想來瓶雪碧,摻著紅酒喝,這樣口感才更好一些。
到底是城中村出身,野豬品不了細糠。
“維特教授,那這一瓶羅曼尼·康帝現在需要多少錢?”
維特習慣性伸出五根手指:“一瓶五千美元。”
吃不了細糠的林三七馬上就在換算了,五千美元換成人民幣差不多是一萬二,換一個工人一個月平均30元來計算,那是400人的收入。
12瓶酒可以抵得上一家中型工廠的支出了。
乖乖,果然哪個時代都不缺有錢人。
安東尼教授這時候也笑道:
“其實羅曼尼·康帝的味道也就那樣,跟柏圖斯、拉菲、勒樺沒啥區別。但為什么羅曼尼·康帝賣得最貴,上流社會最認可,那都是營銷做得好。
如果僅僅是奧貝爾家族,他們完全沒有能力將羅曼尼·康帝的價格炒高,最后成為全世界最頂級的紅酒,這需要有一個團隊才行。
用你們華國話講,叫三個諸葛亮,頂個臭皮匠。”
林三七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心想這老外為了討好自己是真學過華國傳統文化,可惜學了個四不像。
維特教授一看林三七笑了,信心更足了:
“對啊,林,我們在抗結核藥物上面的合作非常愉快,現在乙吡利煙片已經成為了世界銷量最好的藥物,這離不開我們三家的通力合作。
現在我和安東尼的兩公司已經搭建好了完整的銷售鏈條,跟全世界各大醫院都建立起來了全面的合作關系,根本不需要額外的銷售搭建費用。
所以,林,把你的頭孢交給我們來銷售,我保證你是最省心,最安全,最可靠的。我們認識這些年,坑誰也不會坑你這位股東啊。”
林三七在維特醫藥公司和安東尼醫藥公司分別擁有10的股權。
而維特教授和安東尼教授也在嶺南制藥各擁有5的股權,實際上就是名義上的交叉換股。
這種換股方式,可以說是商場上最緊密的合作關系,一般不會破裂,也不會彼此產生競爭。
林三七只是喝酒不說話,安東尼決定開門見山。
“林,我知道你是擔心將雞蛋放到一個籃子子,容易靠成尾大不掉,生產商被銷售商拿捏。”
林三七心想是啊,這種事情完全可能發生。
就如同當年家電零售市場,幾乎被國美壟斷的時候,國美可以對各家家電生產商各種壓榨,讓生產商苦不堪言。
但又拿國美沒辦法,誰叫人家是國內斷檔式領先的第一家電零售商呢。
離開了國美,沒了銷售渠道,等待這些家電企業的只有一個死字。
這也是后來很多大型家電企業不惜重金也要打造自己的直營門店,包括后來各種電商出現,國美節節敗退,身后未必沒有這些家電商的報復。
林三七害怕的就是以后維特公司和安東尼公司簽了銷量合同后,對嶺南制藥的各種限制。
最后嶺南制藥只能淪為一個牛馬生產商,而他們兩家卻吃得腸肥腦滿 想要破局,有兩個辦法,一個是更換經銷商,分散風險。
第二個就是……
見到林三七微微點頭,安東尼和維特兩人一左一右坐到了林三七身邊,把他夾在了中間。
“林,我們商量過了,我們覺得你10的股分太少了,為了展現我們的誠意,我們決定將你在我們兩家公司的股權,增加到30。”
林三七眼睛一亮:
“這可是你們說的噢,我可沒有逼你們……”
“哪里哪里,這都是我們自愿的。”
林三七主動拿起茶幾上的紅酒杯:
“那我們為我們的友誼干一杯,你們放心,雖然你們拿出了大額的股份,但我告訴你們,你們只會賺,不會虧。我的實驗室里,后續的藥物多了去了。”
安東尼教授和維特教授互視一眼,都是嘿嘿笑了起來,他們賭的也是未來。
30的股權,如果在大企公司里已經可以稱得上控股股東了。
哪怕是安東尼醫藥公司和維特醫藥公司,也是僅次于大股東之后的二股東了。
100塊錢利潤,他林三七可以拿到30元,而這30元就已經遠超生產成本了,兩位教授說送就送了。
關鍵還有一個。
安東尼醫藥公司和維特醫藥公司都不是上市公司,股東名單是可以保密的,不用舉牌。
林三七到時再弄些離岸公司持股,那就完全是神不知鬼不覺,國內也是難以查到的。
到時他林三七將寶安制藥廠賺取的所有利潤都上交,這樣就可以換取好名聲和國內的友誼,這就是“名”。
同時也可以讓那些國內知道,他林三七除了拿工資和極少數分紅外,真沒什么錢。
就這覺悟,遠超黃瓜和大亨他們了吧?
這樣一位偉大的、毫無私心的無產主義革命戰士,等改開后,是不是應該將大量地皮交給他去買賣?
當別人受限于國內各種政策的時候,難以進入的領域,他林三七已經可以拔得頭籌,迅速占領國內各方面的市場?
要知道,改開后,我們國家可將成為世界第二強國,這個市場得有多廣闊啊!
而他在這兩家醫藥公司手里的股份分紅,則完全可以成為他林三七的私產,他暗地里得到了“利”。
這個利可不是一個小數目,林林總總加起來一年賺十幾二十億根本不在話下。
有這個錢,林三七家的三代財富就穩了,連孫子的錢都賺到了。
當林三七擁有“名”和“利”后,無論是改開后的內地,還是國際社會,那真是天空憑鳥飛,海闊任魚躍了。
想到這里,林三七伸出了右手,懸在半空中。
安東尼教授和維特教授一瞧,都是哈哈大笑,將自己的右手也放了上去。
三方的合作就此達成協議。
此后的時間,林三七一心就撲在了寶安特區的基建上,一個個藥廠車間建造起來,一條條先進藥物生產線投入生產。
藥廠工人和工程師的短缺問題開始慢慢顯現。
有機器,有訂單,但是沒有工人生產,導致沒辦法賺取巨額的外匯,這個情況被明著或者暗地里的潛伏者匯報了上去。
現在國內啥都缺,最缺的就是錢,這有錢不能賺,那還了得?
內部知情的人,一個個都是心急火燎,而林三七則是穩坐釣魚臺。
此時時間已經來到了1964年1月,春節前夕。
經過一年的建設,鹽田區域已經成為了一座巨大的現代化藥物基地,光是生產線已經達到了1000條。
生產出來的產品,連廣九鐵路支線都來不及運,不得不新建了一條復線。
而幾十年后的羅湖區域,已經成為了醫院、學校、商場的區域,包括藥廠職工小區也建在這里,一棟棟都是高層建筑,非常現代化。
可以說,此時的羅湖,已經漸漸有了現代化城市的雛形。
特區,已經提前15年出現了,而且比當年特區剛成立時的條件更好。
原本的歷史上,特區成立時,除了有政策外,錢是真沒有,不得不向港商融資和捐款。
而此時的寶安特區,已經俱備了自我造血,并且不斷向國內輸血的能力,起點非常高。
哪怕臨近春節了,寶安縣還是熱熱鬧鬧。
藥廠計劃春節期間停工,所有工人都不準離開寶安縣,工人只能在寶安縣內消費和娛樂。
當然林三七不知道的是,工人們未必愿意回鄉去,他們更愿意待在寶安縣。
但在寶安縣不少地方,卻還是一片機器轟鳴聲。
廣九鐵路東側,幾百臺工程車正在挖一條運河,綿延著向前,一直望不到頭。
林三七在沈國明,工程兵團第六師師長王長田的陪同下,拿著圖紙在研究。
王師長忍了半天,最后還是沒忍住問道:
“林部長,你為什么要沿著廣九鐵路,還有跟東莞縣的邊境挖一條運河?而且還要求運河寬度不少于100米,這個工程量可太大了。
按你的要求,這條運河的長度已經超過了100公里,我有點想不通,我們已經有鐵路和海港碼頭了,這條運河意義在哪里?”
林三七輕咳了一聲:
“這個這個,交通運輸還是很重要的嘛,王師長你放心,我這個不算浪費公款,絕對不是拍腦子工程。”
王師長像便秘一樣的表情,繼續看著林三七問道:
“我看你挖的不是運河,而是護城河,你這分明就是將整個寶安特區給圍起來了嘛。林部長,你不要怪我多心,你告訴我你建高墻是什么意思?”
林三七要求在運河對岸建起一堵20米高的圍墻來,這個高度幾乎是徒手難以翻越的。
林三七強行解釋道:
“王師長,現在我們的寶安藥廠,包括醫科大學、國際醫院,還有十萬人的生活區域可都在這個范圍內,所以安全問題絕對不容忽視,我建圍墻,這個這個也是為了防止有敵特潛入嘛。”
沈國明只是一味微笑,并不多語。
他是知道自己干兒子建護城河、建城墻的目的,的確是為了保護寶安特區用的。
其實林三七的這個思維是來自末日堡壘,防止未來有喪尸闖入……
王師長多少還有點不服氣:
“林部長,按你的標準和要求,要求我們在半年內完成所有工程基建,我算了一下,加上材料費的話,沒有一個億拿不下來。”
林三七大手一揮:“一個億,我個人自掏腰包,不讓國家虧一分錢,這下老王你不用反對了吧?”
王師長伸出一根大拇指:
“林部長,你牛,給錢就是大爺,我們保證全力開工,提前完成任務。”
回去的路上,是林三七親自駕著車,沈國明坐在副駕上。
“小七,真的到這么嚴重的一步了嗎?”
林三七嘆了口氣道:
“這個寶安特區一定要保住,絕對不能毀于狂風暴雨中。干爹,說實話我也希望國家太太平平,風平浪靜,就當是我有被害妄想吧。”
其實林三七不僅僅是將整個寶安特區用護城河和圍墻保護起來,防止有人能輕易闖入。
他其實在外圍還有布置。
比如在東莞縣,他設置了一條東西向的“JS管制區”,以防止逃港者的名義,禁止外人進出。
寶安縣從來沒有出現在媒體上,任何報紙和廣播電臺都不播報,普通老百姓幾乎是不知道寶安縣現狀的。
預計將來風也刮不到南邊來,除非有人不想要這個錢袋子。
但無論是誰,舍得嗎?
林三七這時候開口道:
“干爹,我下午就要去首都參加全國鄉村醫生工作會議,到時我會向領導要求更多工人和工程師過來,住宿問題你幫忙解決一下。”
沈國明點頭道:“你估計會有多少人過來?”
林三七嘆了口氣:“不清楚,難以估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