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夏天,在沒有空調和電扇的屋內,非常悶熱。
臨童縣醫院的張院長將眾人帶到了醫院后面的一條小河邊,這里長著一排大柳樹,大家找了個陰涼處席地而坐。
雖然此夏日的風都是熱的,總好過在室內的悶。
林三七打開了筆記本,準備好筆,這才說道:
“張院長,剛剛盛廳長都說了,咱們關起門來都是自己人。我這次下來就是想了解真實情況,目的就是想解決我們國家醫療衛生事業的困局。
剛剛我也說了,我特別關注基層醫院的困局,因為基層醫院面對的是最多的人民群眾,最了解病人需要什么藥,所以我就想征求你們的意見。
像我前面說的,一個小男孩因為皮膚劃傷這種小傷口,最后都因為得不到救治,引起皮膚感染就快要病死了,這事對我的刺激還是蠻大的。
基層醫院哪怕現在做不了手術,成立不了急診科,但總是能處理那些多發病、常見病的。
雖然我也是衛生系統的,但我學習和工作的整個經歷都是高高在上,說難聽點已經脫離了群眾,也不知道基層需要什么,所以我才更要學習和詢問。”
張院長一聽,臉更紅了,不知道是因為弄虛羞的,還是天氣熱的。
“林部長(總后衛生部副部長),既然你說得這么真誠,那我老張如果再有所隱瞞,那我就虧對臨童30萬老百姓了。
現在我們基層醫院其實什么都缺,就我們藥房,今天的確是從西安大醫院緊急調撥了一批藥物過來充門面,如果沒有這些藥物,我們藥房幾乎是空的。
就有一些阿司匹林,也沒有多少,裝在一個大玻璃瓶里,我當寶貝一樣天天數數,到目前為止我們只有156粒。
另外還有一些黃連素片、硝酸甘油等等少數幾種藥片。少一粒,對不上賬,我都扒了藥師的皮。
剩下的,就是一些中成藥,現在我們國內的藥廠主要生產的也是這些,就算是中成藥,分到我們基層醫院的也很少。”
林三七驚訝道:
“你們一家縣醫院只有阿司匹、林硝酸甘油這個位數幾只西藥?那治病怎么辦?”
張院長苦笑道:
“治療主要是靠我們傳統中藥,中草藥我們還是有辦法搞到的,但是西藥真的無能為力。所以林部長要問我們基層需要什么,我的回答是什么都要。”
林三七微微點頭,非常理解為位頭發花白的老院長對藥的渴望。
“張院長,你以前是學西醫還是學中醫的?”
張院長這時候驕傲道:“我可是西華醫學院畢業的,解放前的正宗大學生。”
林三七有些不解道:
“西華醫學院?成都那個?那可是國內六大醫學院之一,那你怎么著也得去西安大醫院呀,怎么會到臨童縣醫院來的?”
張院長尷尬笑笑:“我,我父親以前是臨童最大的地主……”
林三七懂了,心想也是,解放前能讀大學的怎么可能是窮人家的孩子,要么是地主,要么是私營業主,要么是軍閥子弟。
無論是哪一種成份,這在解放后都……
林三七也不關心這種問題,這屬于特定歷史產物,后面我們會撥亂反正的,慢慢來。
“張院長,既然你是西醫醫學院出來的,那就再好不過了,如果現在給你一個機會點兵點將,你最想手上有什么藥?”
張院長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磺胺或者盤尼西林,如果我手上有這兩只藥,我可以救回絕大多數病人的性命。”
林三七心想果然開口就要抗生素,看來自己之前的思路是錯的。
他原本想的是寶安縣下一個項目,就集中在“心臟介入術”,也就是裝支架。
六十年代,或者說相當長一段時間內,人類對于心梗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一個是心梗往往是突發,沒有搶救時間。
第二個,大部分不是突發型心梗,就算送到醫院查出問題,也沒有任何解決方法。
所以林三七想的是,自己拿出支架和介入術來,在六十年代完全可以獨家壟斷一門技術和醫療器械。
到時你米國一個大富豪心梗了,我給你治好了,你不用死了,你不給個幾百萬幾千萬美元的好意思不啦?
富豪一個個都大魚大肉,腦滿腸肥,正是冠心病最喜歡的人群,發病比例奇高。
不要說心梗裝支架了,其他什么心臟起搏器有沒有?經導管心臟瓣膜治療術會不會?
只有他林三七,或者說寶安縣能提供,那心臟病這一學科,寶安縣完全可以牢牢占據領導者地位,利用壟斷大賺特賺。
關鍵是憑六十年代的科學技術和材料學,完全仿制不了。
就算是2016年的華國如此強大了,但是最頂級的心臟支架還是依賴進口,因為你材料學破譯不了,你就是造不出來。
但經過這次西安之行,給林三七另一個啟發:自己似乎還是應該更關注多發病,常見病。
他的思維也是在不斷變化當中。
這時候盛廳長也感慨道:
“消炎藥(抗生素)其實不止是基層急需,我們各級醫院都是急需狀態。我們陜省地處大西北,因為物流不暢等原因,非常吃虧。
解放前,滬海幾個大洋一支盤尼西林,運到我們陜省就變成了一兩根小黃魚,這價格不知道翻了多少倍。
解放后也一樣,部里從國外搞到一批盤尼西林,分配到我們陜省又沒有多少支,我們死活都沾不到便宜呀。”
林三七聽了哈哈大笑起來:
“的確,反正其余途徑我不知道,我幫國內搞到那么多盤尼西林,國家除了保障部隊優待供應外,剩下就是供應幾個工業基地了。
像什么滬海、首都、天津、重慶等等工業城市。噢,還有一個大戶,那就是東北地區。那邊是重工業基地,工人老大哥肯定需要優先使用的。”
陜省這時候有啥?除了西安還好一些,剩下的都只能叫革命老區。
哪怕到了八十年代,孫少安的媳婦賀秀蓮去石圪節公社尋找胡德祿做了個頭發,都差點被丈夫給錘死,就是因為太窮了。
這樣的西北農業省還想分到多少珍貴的盤尼西林?
當然西北地區算來,陜省算好的,邊疆省、寧省因為有民族政策也能照顧,多少能沾點便宜。
最慘的就是甘省,這個默默無聞的省份,無論在六十年代還是在2016年,似乎都不被重視,啥好事也輪不到,一直是全國最貧窮的省份之一。
從抗生素發明,一直到六十年代,全世界主要使用兩種抗生素,一種是磺胺,一種就是青霉素。
青霉素在1943年才開始少量供應軍隊,成規模已經到了二戰的后期了。
在青霉素發明之前,唯一的抗生素的,就只有磺胺。
磺胺是德意志先發明的,但小胡子認為科研是魷魚人的玩意,使得德意志沒有配備磺胺,直到海德里希遇刺后才意識到抗感染的重要性,德軍才開始配備。
米國和鷹國就比較聰明,從一開始就配備了磺胺,這是贏得二戰勝利的關鍵原因之一。
再后來,鷹國人弗萊明發現了青霉素,但他不會純化,也就生產不出來。
是牛津的弗洛里團隊從弗萊明的論文和菌株開始進行純化,一名叫錢恩的科學家做的純化的,這才成功提煉出青霉素。
但這已經是二戰期間,鷹國天天挨炸,物資緊缺,根本沒有能力大量生產。
于是有相關科學家來到米國,利用米國農業部的發酵能力,加上全米藥廠的合作,才使得青霉素能夠臨床應用。
這也是為什么走私的盤尼西林全部來自米國的原因。
三人科學家還因為發明了青霉素而獲得了諾貝爾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