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萌關,左靠牛頭山,右邊則是嘉陵江。
自古,便是一夫當關之處。
雖然是飛鳥不能逾有些夸張,但是這里的地利,對于守軍來說,實在是優勢太大了。
甚至,只要緊閉關門,哪怕不做出任何動作,不熟悉這里地形的人,也很難翻越這座關隘,進入劍南道境地。
這也是張邯,為什么敢只留一千人在這里守關的原因,只要這一千守軍,能夠恪盡職守,那么葭萌關想要被強攻下來,敵人可能要付出十倍,乃至于數十倍的傷亡,才有可能攻下。
此時,公孫皓也沒有指望,自己能夠一舉打下葭萌關,他只是想要試一試,葭萌關現在…到底是個什么難度。
或者說劍南道到底亂成了什么模樣?劍州還有多少守軍,葭萌關…到底有多少守軍。
一千個江東騎軍下馬,拿起攻城物資,在公孫赫的帶領下,朝著葭萌關沖去。
而葭萌關的守軍,也很快發現了江東軍的動向,此時,城樓上的葭萌關守軍,不過一二百人,但是面對十倍來人的守軍,他們一點不慌張,有些甚至兩手抱胸,靜靜的看著攀爬葭萌關的江東軍。
因為地勢問題,這些江南平原出身的江東軍,連攀爬葭萌關,都成為了巨大的困難,更不要說,攻下這座依山而建的關隘了。
公孫赫所部,還沒有沖到葭萌關近前,就已經七零八落,等沖到葭萌關近前的時候,已經毫無隊形可言,再抬頭看著關城高大的葭萌關,這些將士們已經殊無戰意。
因為連云梯,都很難弄到關前來,強行沖過去,只是送死而已。
公孫赫站在葭萌關前,躑躅半晌,最終他咬了咬牙,正要沖上去,就聽到了身后鳴金的聲音。
他回頭一看,只見后方大本營,已經開始鳴金收兵。
大半個時辰之后,公孫赫灰頭土臉的回到了父親面前,回想起先前出發時候的豪言壯語,他羞得臉色通紅,低著頭不敢說話了。
公孫皓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將士們,微微搖頭道:“我們這五千人,打葭萌關有些不易,先停一停,給趙將軍送消息罷。”
公孫赫張口,正要說話,就聽得自己的父親繼續說道:“我們軍中的將士,多是江南平原出身,到了這種地勢險要的地方,便無從建功了,從明天開始,你帶著軍中的弟兄們,在附近的山上,自己尋路,每日上下山一次。”
公孫赫的目光看向葭萌關,緩緩說道:“直到我們主力到了為止。”
公孫赫立刻低頭:“屬下遵命!”
轉眼,又是四五天時間過去。
賀鈞終于帶著后續的步卒,也趕到了葭萌關外,在葭萌關外駐扎。
這一次,他帶來了一萬五千左右的步卒,同時,接到了公孫皓文書的趙成,也跟著賀鈞一起到了前線。
趙成到了前線之后,幾乎沒有歇息,就帶著公孫皓賀鈞兩個人,來到了葭萌關附近,用望遠鏡觀察地形。
三個人一起觀察了半天,趙成看的連連搖頭:“險,太險了。”
公孫皓點頭,苦笑道:“當年武周朝廷定都在關中,以劍南道為后院,便是因為這個原因,這劍南道…”
“天生適合割據。”
趙成看了看公孫皓,又看了看賀鈞,問道:“二位,我來的路上,接到了九司的文書,劍南道的事情已經鬧起來了,如今劍州的兵力不會超過三千。”
“劍門關,葭萌關,各分一半兵力,如今的葭萌關,守軍可能只有一千多人,這是…”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向來沒有什么話的賀鈞,抬頭看了一眼趙成,隨即微微低頭,聲音有些沙啞:“將軍,恐怕要死很多人。”
“才能攻下葭萌關。”
趙成抬頭看著葭萌關,目光灼灼,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我覺得值當。”
“這西川現在不打,將來也要打,將來劍州的守軍多起來,這個關隘就更難取下來,而且上位已經明確表態過,明年正月,就要在洛陽正位。”
趙成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我們需要占下劍南道,就當是送給上位的祝賀了。”
說著,他看了看公孫皓,公孫皓欠身低頭:“屬下,都聽將軍的號令。”
“那好,我們再準備兩天,兩天之后,開始進攻葭萌關,同時,我們給上位去信,通報葭萌關這里的情況。”
說到這里,趙成抬頭看著葭萌關,目光更加熾熱。
這座關隘,對于他來說,不僅僅是功成名就四個字。
這座關隘背后,是已經躲了許多年的皇帝,已經躲了許多年的武周宗室!
只要能夠占下這座關隘,便可以進入劍南道,然后…
去直面當年的仇恨!
同時,建下不世功勛!
想到這里,趙成聲音沙啞:“二位都各自去準備罷,我會讓陳副將跟余野,把后續的兵力都帶過來,我們四五萬人。”
“不信啃不下這一座葭萌關!”
數日之后,洛陽。
李云清早起來,就看到了來自于前線的奏報,他只是看了一遍,便立時合上,然后半天沒有說話。
一直到薛王后喊了他好幾遍,他才回過神來,目光重新聚焦,又看向了手里的文書。
薛韻兒有些奇怪,問道:“夫君,出什么事了?難得見你這樣失態。”
李云沉默了一會兒,微微搖頭,聲音有些沙啞:“要死很多人了。”
他收到的這份文書,是趙成三天前送來的,也就是說,眼下這個時候,趙成多半已經猛攻葭萌關三天了。
這三天時間,到底有多少傷亡,李云不清楚,但他清楚的是,絕對不會少。
他雖然心疼,但是還沒有辦法阻止趙成的動作。
攻城拔寨,尤其是攻打這種關隘,要么就是圍堵,要么就只有這種打法,沒有別的取巧路子。
而葭萌關身后是整個劍南道,圍困是圍困不住的,那么就只剩下了強攻這一條路。
趁著現在,葭萌關兵力空虛,眼下就是最好的機會,再心疼…也沒有辦法。
這就是慈不掌兵的道理了,手里執掌兵權,有的時候就是沒有任何感情,就是要…絕對理性。
而且,哪怕李云心軟,想要中止這場攻城戰,也已經來不及了。
三天時間,已經填進去了不知道多少將士,如果不能取下葭萌關,這些將士們便是白死了。
這種沉沒成本,李云接受不了。
所以,他沉默了許久之后,才提起毛筆,在這份文書上回復了兩行字。
“前線一切要求,我都照辦。”
寫完之后,他站了起來,讓人把這份文書送交到前線去,然后才負手回到了自己的書房里,心情依舊久久不能平靜。
薛王后給他倒了杯熱茶,輕聲道:“夫君,崢兒如今也到了可以蒙學的年紀了,我想請陶尚書,來給家里的幾個孩子蒙學。”
“問了你半天,你都不說話。”
李云這才回過神來,如夢初醒道:“可以,可以。”
他看了一眼薛韻兒,叮囑道:“不過有一點,要記住了,只能讀上午半天書,下午還是要活動活動的,我們家不需要考學,用不著一天到晚埋在書本里。”
他補充道:“要會學以致用,閑著沒事,讓李正帶著他們去農事院,或者工坊,還有城里轉一轉。”
“對了。”
李云想起來一件事,繼續說道:“讓殊兒也跟著一起上學。”
薛王后應了一聲,點了點頭之后,看向李云,有些擔心:“夫君怎么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哪里出什么事情了…”
“夫君剛才說,要死很多人…”
李云抬頭看向她,又是一陣沉默,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站了起來,長長的深呼吸了一口氣:“沒事,不是什么太大的問題。”
“這里太憋悶,我出去透透氣。”
薛王后陪著他,一起走出書房,剛從書房里走出去不久,就有下人奏報,說工部尚書卓光瑞求見。
卓光瑞很快,被帶到了李云面前,他對著李云欠身行禮道:“上位,皇城已經修繕完畢,上位還有王后,王妃,諸位夫人以及王子王女們,隨時可以搬進去了。”
李云默默點頭,道了聲辛苦,然后他默默說道:“先空著罷,年底再說。”
“對了。”
李云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開口道:“蕭恒什么時候押送到?”
卓光瑞一愣:“上位,這個…臣不知道啊。”
李云這才反應過來,卓光瑞并不負責這方面的事情,他揉了揉眉心,微微搖頭道:“最近有些太忙了,忙糊涂了。”
“卓兄還有別的事情么?”
卓光瑞低頭道:“臣這趟來,是想問問一問,王上一家,要不要先去皇城里看一看?”
李云想了想,搖頭道:“過段時間罷。”
卓光瑞低頭應是,又說了幾句話之后,便拱手告辭了。
卓光瑞離開之后,李云很快又叫來孟海,詢問了一番蕭恒的事情,得知蕭恒明天就到之后,李云緩緩點頭。
“到了之后,知會我這里一聲。”
孟海立刻低頭。
“屬下遵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