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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九章 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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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接下來七天時間,皇甫義便與梁九鼎同吃同住,一道修行,共同進步,學習太乙神算數術之法入門篇。

  不得不說,皇甫義的算術天賦真的不太行,他的特長是專心,若論心無旁騖,專心一意,打熬筋骨,擼鐵練肌,吐納煉炁,修行內功,這是他的強項。但眾所周知學,算術是要一點天賦悟性的,光死記硬背可沒用。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因此區區中人之資的皇甫義,只一入門就陷入了苦難的刷題修行。

  好在梁九鼎很耐心,也很擅長教學,畢竟嵩山一群師兄弟大都是帶藝投師,成人再教育,有九成九都是數學笨蛋,所以都靠他補習指導,已經積累好多年的教學經驗了。

  因此和某些動輒打罵渣滓笨蛋垃圾廢物的家伙不同,梁九鼎看來,皇甫義的資質也還可以了,放在玄門內門弟子中至少是可以考試合格的那種,而且足夠專心仔細,很少犯錯,只不過有時候腦子不太靈光,容易轉不過彎來鉆牛角尖。

  雖然確實比不上那種生而知之,一通百會的天才,但也算是可造之才。也不用氣餒,人家刷一百題你刷一百卷,日積月累的,高考中榜問題不大,那畢竟卷子上的考分有上限的,不至于差得太離譜……

  好在玄門學算術的,也沒有幾個是真的指望以算學就能得道的,更不需要你小小年紀就去解決那些大宗師的種種猜想,只要能跟上目前玄門算學的主流課題進度也就是了。

  當然即使是‘跟上’也很難,畢竟皇甫義從沒有算學的基礎,學起來實在很吃力,不過好在他雖然腦子不行,四舍五入約等于數學笨蛋,但還好,皇甫義可以開掛。

  “靠,老子特么還是第一次見有人穿越天外天,怪也不刷就在這刷題的,你要不要這么認真,高考生啊……喂,這里算籌擺錯了。”

  這時一名回基地來補彈藥的軍士長從旁路過,瞥了一眼個新兵成天蹲坑里在干嘛,也是一時驚了。

  “啊……又要推倒重來啊……”

  現在每天白天跟著梁九鼎算術,晚上再到洋涇浜溫故而知新,皇甫義真是心力憔悴,仰面朝天癱在地上。抬眼望去,只見無數導彈拖著長長的尾焰,劃過天際,如流星雨般轟鳴閃爍,爆發出刺眼的火光,照亮了整個廢土。

  無人機蟲群如黑云般涌來,嗡嗡聲震耳欲聾,每一架都閃爍著紅色的傳感器眼,激光束四射撕裂熱風煙塵,爆炸聲此起彼伏,碎片如雨落下,砸在地面上濺起塵土,無數殘樓在火光中坍塌,發出隆隆巨響,塵埃彌漫,遮天蔽日,不由一時身心俱疲。

  “這破地方……到底要打到啥時候啊……”

  軍士長噸噸灌了三大瓶電解質飲料,啃著營養膏,隨手擺弄起地上的算籌,給皇甫義的運算修正,

  “打不了多久了,他們已經開始投放PCA了,最遲這周一線就該脫離接觸了。”

  “什么?PCA”

  軍士長隨手一撥,把全息影像資料發來,共享超音速無人機地毯式轟炸的畫面,以及他在前線拍攝,收集的武器數據分析鑒定報告。

  “PermaCorrosiveAerosol,持久性腐蝕性氣溶膠,一種環境化學武器,微米級人工氣溶膠顆粒。

  核心的腐蝕劑大概是硝酸,氫氟酸,氯或氫硫化物之類的化學品,用來對付無人機的,可以快速氧化金屬形成銹蝕層,針對硅基電路溶解化合物半導體芯片,侵蝕電路板損壞電子系統。導致電機,傳感器,電池元器件癱瘓失靈。

  這些腐蝕核心使用人工合成的全氟烷基物質為載體,化合物結構高度穩定,無法生物降解,一旦被氣溶膠顆粒吸附在裝備表面,深入電子設備的縫隙和散熱通風口,像半揮發性農藥一樣,持續釋放內核腐蝕劑。蜂群無人機用不幾周就要報廢,不撤也得撤了。”

  皇甫義好奇,

  “既然有對付蜂群的絕招,為啥現在才用?”

  軍士長呵呵,

  “你沒聽我說無法生物降解么,這些人工合成的玩意根本不是自然界的產物,一旦用出來,就會像霧霾一樣懸浮在空氣中,在雨水和大氣中反復循環,至少可以在環境中持續存在好幾個世紀。從此以后至少幾十年都會下酸雨,無人機都待不住的地方活人能頂得住?到時候地上踏馬的一顆草都長不出來。

  我看他們連續空投,估計是打算完全覆蓋六百平方公里的中心戰場,這個當量擴散出去,以后大概整個沿海區域都不能住人了。用不了十年,這個超級都市洋涇浜,就會化為無法使用智能機械的死城,淪為徹頭徹尾的廢土。

  當然,這樣一來,他們也不可能用大規模智械化軍團從洋涇浜登陸,雙方自然也犯不著繼續在這兒拉鋸了。”

  皇甫義一時沉默,無論如何也不理解,

  “可是,為啥?”

  “為啥?當然是為了最終的勝利。既然無論如何也打不贏,攻不下,守不住,就把能毀的都毀了,把棋盤給掀了,這一局就不算輸了唄,這就叫總體戰么。”

  軍士長撥撥弄弄,幫皇甫義的算式解完,隨手把多余的算籌扔給他,

  “太乙神算早已經過時了,如今十二國天下風雨飄搖,三十三天處處劫爭,時時刻刻處在變局之中,根本沒有給你靜下心來推演布局的機會。

  想要走得遠,凡事必須臨機應變,當機立斷才行了。我勸你這太乙式入個門也就行了,真的想用心鉆研算術的話,還是學神教的寸心神算吧。”

  皇甫義嘆了口氣,

  “多謝前輩指點。可惜在下沒有寸心神算……”

  軍士長搓搓手指,

  “我教你啊,有點數沒,我還差一丟丟可以換新機甲了,來來來,支援點。”

  “……哦。”

  本來皇甫義的心思還是放在太極界,又有系統規劃升級路線,也不怎么用得著戰場積分,何況軍士長老帶新幫了他不少次了,也爽快得都給他轉過去。

  “哦喲!兩千!?小子還挺能刷嘛!夠爽快!來,寸心神算發給你了接收一下。”

  “接收……”

  好吧,天外天學習方法比太極天先進多了,直接知識轉錄,數據傳輸,影像圖形,三維成像,還有人工智能輔助講解,簡直四舍五入自帶一個系統!而且軍士長也挺爽快的,畢竟前線已經被扔滿了PCA,上線也是損裝備掉耐久,干脆就在后方給皇甫義講解起來。

  不得不說,軍士長的算學本領也極強,或者說正經修士,算學本來就是基礎中的基礎,至少也得過了高考才敢自稱玄門的,更何況大家刷題也不可能僅盯著一本刷,當然是題海戰略,死記硬背,融會貫通,這種水平給皇甫義個小學生課外輔導開小灶,實在手到擒來么。

  如此一來,同時接受梁九鼎的成人教育和軍士長的課外輔導,皇甫義的算學也突飛猛進的增長,雖然還不敢說就入了門,但也漸漸撥開云霧見青天,知道自己在學的是什么玩意了。

  三大派的修行之門,精炁神煉化之道,雖然天差地別,截然不同,但于數術算學一道,卻有不少是相通的。

  六壬,奇門,太乙,這三部,都可以說是算學中的經典教材,簡而言之,六壬重課式,需布盤推演,耗時費力。奇門講遁甲,依賴時空方位,易受環境干擾。太乙依九宮,雖精于陰陽五行,卻局限于靜態卦象。因此本來也沒有什么單獨學一部就打遍天下無敵手的。

  而神主就是在通學百家的基礎上,悟得世間萬物皆可量化,心神即為最強算器。

  于是他借鑒古代《九章》的算法基礎,《周髀》的幾何推演,同時融入元神法中才有的概念,視心神為多維向量空間,瞬時旋轉求解變量,以心念模擬無窮小變化,預測事態演變軌跡,最終創出這部前所未有的《寸心》來。

  所謂寸心,其核心在于寸心合一,此經以元神法為根基,起算時分閉目凝神,將心神化為一個虛擬的“算域”,其中每縷念頭如太極天算籌般排列,卻又如天外天計算機的比特位般可以二元切換,推演時更無需外現,只憑心算,便可模擬復雜模型。

  例如面對戰場變局,可將敵我位置視作坐標系,用向量分析計算軌跡交匯點;或借概率論估算敵招命中率,結合陰陽概率的“奇偶互生”原理,瞬時得出最優反制方案。這使得寸心神算不似太乙那般需要緩慢布陣擺盤,而是真正發如閃電,動如雷霆,迅捷無比,真正做到“心動即算,算畢即決”。

  而就如梁九鼎所說,寸心神算的恐怖之處在于,神主似乎是借鑒了太極天的‘并籌法’,將此道與元神秘法結合,教眾、靈寵乃至血傀的都可以一同修煉算域之元神秘法,將自己煉化為“分身算器”,如此將教中所有生靈腦力神識都鏈接到一起,形成所謂的‘大算域’。

  此時的大算域,就類似于天外天的神經網絡,分身算器之間如神經元般互聯,魂魄傳輸數據如突觸信號,能自適應學習。一旦計算出錯,算網會以類似梯度下降算法自動糾錯,優化下次推演。

  換句話說,這就是神主基于并行算法,以元神之法推演云計算架構,建立了分布式計算模型,將每個分身都化為一個計算節點,由主腦充當中央處理器,分派子任務。

  等到推演大戰之時,主腦負責宏觀框架,用拓撲學分析戰場連通圖,找出弱點節點,而數百教眾分身則并行處理微觀細節,一傀儡算敵軍速度向量,另一靈寵模擬風向干擾的偏微分方程,血傀則用蒙特卡洛模擬,隨機采樣測試千種可能結局。

  如此一來,人心為器、眾生齊力,不止一人運算,而是千萬人合力,計算復雜度從線性躍升至指數級,自然遠超太乙的極限,真正實現了“算無遺策”的至高境界。

  這才是真正的,寸心神算。

  再順帶一提,仙宮領袖取決于血脈遺傳,玄門首座裁決自殺劫斗劍。

  唯獨神教,通常功力最高的只能當個‘護法’,血統再尊無非是個‘圣女’,便是因為,只有最精《寸心》《算域》的算學高手,才能擔任這算域之首,壇中主腦的重任。

  更有甚者,有些人是真的把自己的腦子摳出來,裝在壇子里,避免被五識六感干擾了運算,這也是‘壇主’之名的由來了。

  “如何,兄弟可算出此戰戰況如何,局勢會如何變化。”

  七日之約,一晃眼即過,皇甫義和梁九鼎坐在土坡旁,一邊指點不遠處兩軍沖殺,數以萬計的兵馬沖突馳騁,縱橫廝殺的戰場,一邊喝著酒吃土豆,擺算籌推演。

  盤桓了這幾天功夫,得兩位名師教導,睜眼閉眼都在學算術,皇甫義總算初窺門徑,于是這次就用乾州兵和天王軍的河東大戰做題,直接小測試開考了。

  此時居高臨下,望見戰場中,打著黑龍旗的天王叛軍,和舉著白鳳旗的乾州聯軍,兩軍正壘對攻,鼓聲震天,殺聲如雷,直如棋盤上兩條大龍,絞纏廝斗,搏命廝殺,血炁沖天,一時沖突激撞,糾纏得兩個時辰竟都難解難分,也是震撼不已。

  這天王叛軍雖有十萬之眾,畢竟已先來圍了三個月,而且還得四面分兵圍城,一時也聚不起全數來野戰。而乾州援兵則是集結完畢,主動攻擊,陣中分明還有五色流光沖天,顯然有玄門高人相助,不出意外的話當能勝這一場。

  不過只勝這一場顯然不夠,畢竟天王軍雖一時不利,但陣型絲毫不亂,往東面看還能見叛軍大營,連天蔽日,不知深淺,不時還有鐵騎如云,自天邊馳騁而來,如雷云滾滾,趕來助陣,更兼北兵善于鏖戰,若乾州浪戰的久了,追擊太過,勝負也未可知。

  一時皇甫義也是心領神會,一邊望著盤中太乙局籌劃,一邊輔助寸心計算,掐指算道,

  “上兌下坎,澤上無水,終究是個困局。”

  梁九鼎笑瞇瞇啃著番薯,示意請說。

  皇甫義也參考各部經典算式,試著解道,

  “澤本當蓄水,今水在澤上流失,澤中空虛,喻潞州孤城被圍,四面楚歌,資源匱乏。此番援兵雖至,勢氣正銳,或可連戰連捷,輪番克進,然而后兵不至,進勢乏力,急求速勝,便猶如坎水之險中求進,一旦受阻,恐難持久。

  而北兵雖挫,氣勢未衰,糧援又足,此時已于城外增筑深溝高壘,扎穩了腳跟,內防守軍外突,外抗援軍猛進,猶如兌澤之廣,頃刻間無法徹底擊退。但既然外有強兵晝夜輪攻,一時也只得閉壘自固,亦無力于須臾間破城。

  恐怕雙方激斗再烈,最終僵持不下,進退維谷,一年內難分勝負。”

  梁九鼎笑瞇瞇點點頭,又抬抬手,試問何解。

  皇甫義站起來,望著這天地棋局,人為棋子,想了想,仰頭嘆道,

  “君子在困中致命遂志,宜守正待時,勿躁進以免更大困厄。

  此局如困卦所示,需內修德、外求援,方可轉困為亨。

  就看哪一方能困中求變,抓住時機了。

  是所謂,

  孤城四野敵環圍,援騎連勝血染衣。敵眾如潮難盡退,攻壘無力恨天低。

  澤竭坎險困中求,君子致命志不移。待時守正風云變,破圍終見曙光暉。”

  “啪,啪,啪。”

  梁九鼎笑瞇瞇鼓掌,把嘴里的番薯咽下去,含糊不清道,

  “兄弟可以哦,這就初窺門徑了。你有這手本事,以后出街擺攤,給人算個命解個簽,也不會餓著了。”

  皇甫義苦笑,

  “這種世道,能吃飽飯卻也不錯了,多謝梁兄指點。”

  梁九鼎樂呵呵的擺擺手,

  “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指點不指點是我的事,能不能學的會是你的事,不必謝了,就此告別吧。”

  此時皇甫義也心中有數了,知道七日已到,天機已經遮過,算術小考也合格了,自然緣分已盡,也不強留,拱手一拜,

  “多謝梁大哥教誨。”

  “山水有相逢,改日嵩山再會!”

  抬起頭時,只留耳邊余音未散,而梁九鼎已遁地走了。

  皇甫義站起身來,也一時感嘆,不由悲憫得望向戰場之上,那成千上萬,身在局中,慘烈廝殺,已然墜入修羅地獄,難以自拔的兵卒將士。

  “玄門山人,真正高深莫測,神教算士,亦是神鬼難敵,可相比之下……”

  系統呵呵冷笑,

  “這天底下能人異士那可不多了去了,但仙宮一個都不能用,自然盡數給玄門神教收去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怎么樣,你以前不是成天做著入沙場,搏功名,做大將軍的美夢么。來都來了,不下去玩一把?

  在此戰中若能先拔頭籌,無論登先斬將,都將名揚天下,真的封侯拜將,也無不可啊,呵呵。”

  但這一次皇甫義只是緩緩搖了搖頭,轉過身去,不再望那積尸如山,白骨如林,血流成河的戰場一眼,

  “功名利祿,皇圖霸業,如過眼云煙,我還是趕緊把血魔誅了,回村里喝酒痛快。”

  于是他轉身離開,繼續南行,渡河往司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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