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這家伙敢如此猖狂!
那山中仙陳晦早已離開。
真正動手的是蛇神。
試探出沒有罡令,便反過來將他包圍。
李衍面色不變,心中卻暗自冷笑。
他當然還有罡令,在京城完成守護燧發真君任務,泰山捉拿那些個地仙,雖說耗了五道用于《五方羅酆旗》,鎮壓“百鬼嬰煞”又用了兩道,但也還剩一道應急。
但用在這些人身上,顯然沒必要。
最關鍵的陳晦,必然還在虎視眈眈…
呼——!
不等他多想,周圍陰風已越發猛烈。
營地篝火直接被吹滅,周圍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嗚嗚”
后面的幾個孩子原本就受了驚,這下更是劇烈掙扎。
李衍眉頭微皺,頭也不回,袖袍一甩。
幾個孩子紛紛倒地,暈了過去。
將他們打暈,可不止是嫌礙事,厲害的妖邪僅靠氣息,就能讓這些孩子嚇瘋,從而被邪氣侵染,胡亂攻擊人。
與此同時,李衍順勢轉身,斷塵刀橫抬。
叮叮叮!
一連串火光飛濺,從霧中射來的苦無盡數被蕩開。
卻是那三名倭寇在黃泉散人威逼下,已率先動起了手。
當然,他們也不是傻子,見識過斷魂飛刀堪比飛劍的恐怖,根本不敢靠近,只是由忍者在暗中射出飛鏢偷襲。
至于那衣著破爛的陰陽師,則從懷中取出一枚草繩捆綁的木頭猴子,小心翼翼咬破指尖,滿臉冷汗在木頭猴子后背畫符。
旁邊浪人持刀,假模假樣戒備。
看到那木頭猴子,他瞳孔微縮,偷偷遠離。
其他人不清楚底細,但浪人卻知道,這陰陽師乃是野修驗·外法流,從比叡山的日吉大社,偷了傳聞中“役小角”制作的式神“木猿夜叉丸”。
“夜叉”在佛教中寓意兇暴的鬼神,“丸”則是常見的命名后綴。
合起來便是“被束縛的狂暴猿鬼”。
一旦失控,他也要倒霉。
但他沒發現的是,黃泉散人根本沒看李衍,而是注意力全在他們身上,見忍者和陰陽師都在忙,陰毒的眼睛便死死盯著這浪人。
同時掐訣念咒,嘴里嘀嘀咕咕不知在說什么。
霎時間,一股濃郁腥風從墓穴中噴涌而出。
所謂蛇神,并無形體,這也是張家遠親府中沒發現痕跡的原因。
那浪人背后忽然升起寒意,剛一轉身,眼前便天花繚亂,隨后陷入幻覺,好似周圍萬籟俱寂,只有一對巨大蛇眼盯著自己。
而在現實中,他卻是一動不動。
但見一道水桶粗的蛇形黑霧翻涌而來,在空中一個盤旋,順著他的嘴巴灌入,浪人也開始渾身顫抖。
很快,他的眼睛就迅速變黑,隨后出現黃色蛇瞳。
嘎嘎吱 浪人關節僵硬,好似被操控的木偶,緩緩轉身。
這家伙,此刻已不成人形,關節詭異地反向扭動,皮膚下經脈凸起扭曲,好似一條條游走的蛇狀物。
伴著“嘶嘶”蛇信吞吐聲,一股毒煙竟從其口中噴出。
這一切,都被李衍看在眼里,但卻顧不上搭理。
叮叮兩聲。
他擊飛忍者射來的苦無,旁邊便響起隆隆聲。
李衍心中一凜,連忙轉身。
但見滾滾血色霧氣翻涌而來,沿途地面石塊咔嚓嚓碎裂,好像有什么無形巨獸,正以撼山之力靠近。
李衍見狀,眉頭頓時一皺。
陰魂想要直接控物,十分艱難,即便他召喚陰司神將,力量最大的也不過能抬起小刀,這是此間天地物理規律。
若在以往,他定然會嚇一跳。
但如今經驗豐富,已立刻瞧出端倪。
單純的魂魄,確實難以控物,但魂魄念力卻可影響罡煞之炁,或借助神通來做到種種不可思議之事。
就像眼前這個,應該是某種操控土石的神通。
同時聞到一股惡臭腥風,像極了之前見過的山魈。
應該是將這種類型的兇物煉成了式神。
說實話,單一個這玩意兒,他根本不在乎,有的是辦法。
但如今圍攻的,可不止一個。
黑暗中,隱隱傳來女子哀怨唱腔:
“吱呀呀紙轎抬過奈何橋新鬼舊魂擠斷腰 阿姐慢些走——
且借奴的皮,畫張美人笑!”
聲音忽高忽低,忽左忽右,難辨方位。
更詭異的是,這聲音就像電鉆,一個勁的往他腦子里灌,即便有諸多法器護身,沒有被控制神魂,也令他心浮氣躁。
不用說,應該是鬼戲班那個青羅娘。
李衍右手揮刀擋住暗器,左手一甩,斷魂飛刀再次呼嘯而出,射入那滾滾而來的血色霧氣,上下攪動,當即聽到野獸咆哮嘶吼聲。
陰陽師的式神被他擋住,但真正的威脅還在另一頭。
嘎吱吱 被蛇神附身的浪人,關節不斷扭動,似乎是在適應這個身軀。
忽然,他停止動彈,冰冷蛇瞳望向李衍,嘴角露出獰笑。
風聲閃過,人已消失不見。
李衍心中警兆大盛,心念一動,護臂千念當即嘩啦啦作響。
這寶貝原本是以經線緯線模擬洞天靈竅,做出來想孕育一件寶貝,但人豈有勝天之力?按照李衍推測,至少需百年。
最大的作用,反倒類似法壇,幫他迅速匯聚罡煞之氣。
在乾坤書院重新煉制后,又可以儲存雷霆。
配合勾魂雷鎖原本的功能,他的雷法已無需時間準備。
沒有絲毫猶豫,李衍身子一壓,用了個藏刀式,斷塵刀上雷光頓時噼里啪啦作響,隨后迅速擰身,一招“抽刀斷水”,憑靈覺砍出。
“去死!”他一聲冷喝。
轟隆!
雷光炸裂,好似小型天雷落下。
地面出現大坑,土石四濺,同時一道黑影迅速后退。
那黑影直接將碗口粗的小樹撞斷,空中詭異翻身落地。
正是被蛇神附身的浪人!
他面容扭曲,口中發出嘶嘶的怪聲,胸口出現一道刀痕,噼里啪啦電光閃爍,還有烤肉焦臭味散出。
雖身上黑霧飄散不定,卻依舊濃郁。
李衍眼睛微瞇,有些詫異。
這蛇神確實有些說法,中了一記雷法,竟然還沒死。
被蛇神附身的浪人吐著信子,在地上緩緩爬動。
似乎是瞧出李衍近戰犀利,他也不再靠近,而是緩緩后退,隱入黑霧中,伴著沙沙的聲音,在密林蒿草間迅速變換方位。
忽然,惡臭腥風襲來。
但見這浪人突然從黑暗中探出腦袋,嘴巴撕裂,近乎扯到耳根,一股綠色毒霧從嗓子眼噴涌而出,迅速散開。
所過之處,地上的野草嗤嗤作響,竟開始枯萎。
好厲害的毒!
李衍見狀,面色頓變。
他當然不怕,以這毒霧擴散速度,根本追不上他身法。
但那蛇神狡猾至極,是從后方進攻,目標是那些孩子。
李衍若是后退,這些昏迷的孩子一個都活不下來。
“諾皋,左帶三星,右帶三牢,天翻地覆,九道皆塞,使汝失心,以東為西,以南為北…”
來不及多想,他抬起左手,念動法咒。
對付毒霧,他的經驗也不少。
這《北帝護身咒》可以掀起狂風,吹散霧氣,只不過從虎道人那里的得來的神虎令送給王道玄后,用了護臂千念替代。
霎時間,以他為中心,周圍狂風呼嘯向外。
那些翻滾而來的毒霧,又被吹得向外逸散。
意外收獲,還不止這個。
“嗯”
遠處黑暗中,傳來一聲痛苦的悶哼。
卻是《北帝護身咒》有反射咒法的功效,原本正唱著小調,對他進行詛咒的鬼戲班青羅娘,立刻遭到反噬,頭暈腦脹站不穩身子。
很快,又開始凄厲慘叫。
但這一次,卻不是因為李衍。
但見這青羅娘在地上不斷打滾,尖銳的指甲在身上臉上瘋狂抓撓,恨不得將自己的肉都扯下來,很快就變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而一道清麗的白色身影,也從黑暗中緩緩走出。
正是龍妍兒。
她眼神冰冷,手腕一抬,跳蚤般的小黑點便從青羅娘身上涌出,又悄無聲息向著黃泉散人的方向散去。
噗嗤!
路過掙扎的青羅娘身邊,順勢一劍刺入其頭顱。
遠處的李衍嘴角彎起個弧度。
神變法、罡令召喚陰兵、“丙丁生鬼符”…
即便陷入險境,這些底牌他也一個都沒用,因為他可不是一個人來,要留著對付藏在暗處的山中仙陳晦。
不好!
黃泉散人見狀,暗道不妙。
他一咬牙,竟撇下其他人,試圖轉身鉆入墓中。
遠處火光炸裂,黃泉散人的腦袋像被打碎的西瓜,瞬間血肉四濺,身子還向前走了兩步,這才撲通一聲倒地,身隕道消。
百米外樹冠上,沙里飛嘿嘿一笑迅速調整槍口。
自創法門何其艱難,即便他走對了路,要想達到人槍合一的境界還差得遠,但槍法卻已超過普通神射手。
新改造的轉輪火槍,更是能連環五射。
又是一聲巨響,正在做法的陰陽師,沒了上半截身子。
“吼!”
血色濃霧中傳來一聲狂暴的野獸嘶吼。
李衍二話不說,腳下猛然發力。
轟的一聲地面炸裂,土石四濺,他已如炮彈般高高躍起,直接來到那團濃霧上空,左掌向下一壓。
噼里啪啦,斷魂刀閃著雷光,顯出勾魂鎖虛影。
雷光鎖鏈直接將血色濃霧捆綁。
隨著李衍落地,左掌虛扯,那團血霧瞬間被扯得四分五裂。
咔嚓!
陰陽師尸體手中的木頭猴子,也從中間裂開。
騰出手斬殺式神,留下的那些孩子,李衍卻并不擔心,因為一道身影而已負手而行,腳踩七星步,身后拖著七道影子,出現在那些孩子身邊。
正是揚州的罡勁高手張天魁。
這些孩子,也算是他張家遠親唯一的血脈,自然要護住。
一道影子從黑暗中撲來,正是蛇神附身的浪人。
張天魁毫不后退,腳踩連環向前,拳掌微抬。
到了罡勁這一層次,拳意通神,可直接引動罡氣攻擊邪祟。
普通的小鬼,抬手就能捏死。
這也是張天魁傲氣的來源,加上連續幾代武狀元,在軍中頗有人脈,揚州城內地位超然,所以才對李衍這過江龍懶得搭理。
他拳掌附近的空氣扭曲,行進間裹著風沙,先是一招“如封似閉”,隨后“亂打連環”,快的看不到影子。
砰砰砰砰!
風沙中如放著炮仗,悶響不斷。
但見一道黑影被打得倒飛而出,在地上滾了幾圈。
正是蛇神附身的浪人,此刻以全身骨骼碎裂,和爛肉沒什么區別。
“哼,妖孽!”
風沙散去,張天魁負手而立,一派宗師氣度。
當然,單靠這個是打不死蛇神。
但見滾滾黑霧從尸體中散出,化作蛇形在地上游弋,并且向著地下滲透,顯然察覺不妙想要逃走。
嘩啦啦 無形鎖鏈聲再次響起。
李衍已瞬間出現在旁邊,以勾魂鎖將其束縛。
“哈哈哈”
都尉司周千戶也帶著手下,大笑著從遠處跑來,還沒靠近,便抱拳拱手道:“李少俠名震天下,果然不凡,區區妖邪倭寇輕松拿捏。”
他心中說不出的得意。
只是彎下身子,便將事情輕松解決。
他也是被臨時提拔,經此一事,在揚州的地位算是穩了。
然而,他剛想繼續拍馬屁,就見李衍面色冷肅,沉聲高呵道:“事情還沒結束,都到我這邊來!”
龍妍兒聞言,三兩步便來到李衍身邊。
張天魁皺了皺眉頭,周千戶滿臉疑惑,雖不知原因,但也沒廢話,一個帶著手下,一個抓起那些孩子,向他匯聚。
唯有沙里飛,距離相對較遠。
聽到李衍的話,他也縱身跳下樹梢,背著火槍就往山坡上跑。
但剛走兩步,他就發現不對勁。
眼前光線忽然變暗,周圍隱隱綽綽,似乎有人在耳邊不斷低語。
聲音窸窸窣窣,根本聽不清,但卻讓人異常煩躁。
沙里飛只覺胸中煩悶,兩眼發黑,噗的一口血噴了出來。
身子一晃,剛要倒地,卻被人一把扶住。
正是察覺不對,趕來的李衍。
“咒法?”
龍妍兒也跑了過來,看到沙里飛印堂黑青,頓時面色大變。
施展惡咒,少不了媒介。
可這詛咒來的悄無聲息,根本察覺不到對方手段。
更可怕的是,她左右探查張望,但見周圍山巒漆黑,月光昏暗,感覺不到一絲異常氣息,咒法就好像從天而至。
“是地仙陰犯!”
李衍的話,直接解開了她的疑惑。
別看沿途地仙一直躲著他們,那是因為畏懼陰司。
對常人來說,地仙的可怕已近乎鬼神。
單就施展術法的距離,就令他們望塵莫及。
對方必然在很遠的地方設下法壇施咒。
咔嚓!
沙里飛胸膛前,一塊精致護身符碎裂。
那是在長安時,從火熊幫手里搶到的“六丁六甲符”,欽天監制作,只有高級將領能夠佩戴,跟著沙里飛歷經無數血斗,終于徹底毀壞。
龍妍兒望著周圍黑暗山巒,心中涌上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