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是命，一邊是有錢有命，以王國佬的社會氛圍，這道選擇題沒有第二個答案。
但是對于行政幕僚來說，他還不想完全放棄規勸大統領的想法，不是因為他善，而是達成這件事的話，對他來說有政治利益。
不想當統領的幕僚不是好幕僚，在統領身邊工作，是他積累政治資本和人脈關系的重要機會。
“統領先生，如果一定要解決西山國問題的話，為什么不采用一些更為直接的辦法？而非要在和西山國人直接戰斗這個泥潭里越陷越深？”
從上一任統領決定開始全面介入戰爭以來，王國這個巨人就在這個泥潭里越陷越深，并且完全看不到擺脫的希望。
“你有什么好主意么？”統領并不想對自己的貼身班底表現得太過輕視，而是很認真的問道。這些在幕僚位置上摸爬滾打多年的人，有自己一套獨特而有效的行事方法。
行政幕僚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東方人！我們都知道，雖然東方人很嚴格的限制了自己在西山國的行動深度和范圍，但是西山國人之所以抵抗如此激烈和長久，并且在局部甚至能取得一定的成效，和東方人在他們背后的支持分不開。”
統領和軍事幕僚對視一眼，完全壓制不住眼中震驚的神情，然后兩人轉過頭來，用一種看精神病晚期的眼神看著面前這人。
“你腦子有問題還是我的耳朵有問題？你居然想直接去面對那個大個子？”軍事幕僚說起話來，比統領本人要直接得多。而且還是一個很兇殘的大個子，他在心里補充了一句，而最重要的，正是這一句。
錢的確要賺，但不能以命為代價。他相信，如果和東方人在和他們接壤的土地上大打出手，加上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羅國，那王國真是不死也要掉半條命。
畢竟當年他們一窮二白的時候都能硬生生把自己倒推半個半島，現在已經得到長足發展的他們還能打出什么成績來，簡直不敢想象。
至少現在北海灣對于王國飛機來說，已經成為禁區，而且是對方用技術優勢打出來的禁區。
王國統領的話要委婉一些：“你應該知道，如果我們有能力辦到這件事情，那么我們會先考慮把北緯十七度那條線先抹掉。”
那條線看不見摸不著，但是卻比堅硬的鋼筋水泥都要來得有效。
統領的意思很明確，連那條線都沒法突破，還是不要想那么多了吧。
聽見兩人的話，行政幕僚很是無奈的攤了攤手，你們不是傻子，我也不是。
“兩位誤會了，我不是想和東方人直接開戰，畢竟他們僅僅是從經濟和裝備上支援了一下西山國人，就已經讓我們焦頭爛額……”說到這里，他沒忍住在話里暗戳戳的開了一次群嘲。
另外兩人臉上有些發燒，特別是負責軍事那一位，他沒參加對西山國的戰爭，但是他作為王國軍隊的一員，這件事情他也跑不掉。再是推崇個人英雄主義，但是基本的集體榮譽感他還是有的。
行政幕僚的話并沒有停止：“所以和東方人直接作戰這件事情，是完全不可考慮的。而我的想法，是能不能將東方人變成我們的朋友，或者至少，不是敵人。”
他看了一眼另外兩人，提醒道：“別忘了，現在包括約翰和蘭西，其實都在和東方人明里暗里展開貿易往來，而且門類廣泛，數目巨大。他們甚至能從東方人那里搞到一些我們沒有的東西，賺我們的錢！例如，微型化的計算機。”
我們流傳在外的計算機，除了極少數以外，雖然速度不見得比王國佬的有優勢，但是體積重量和能耗可靠性，卻是大大的超出，這讓王國本國一直有一幫人，在非常堅定的想要把我們的計算機給利用起來，全面推廣。
而支撐他們這種行為的，正是Loong操作系統的便利，C語言的強大，還有數據庫的便捷和實用……等等。
他們的行為，直接后果就是，錢讓人給賺走了！相比依靠技術優勢賺錢的東方人，行政幕僚背后的人最恨的其實是花裙和蘭西，老二老三聯合起來利用敵人的技術優勢賺老大的錢，這種事情放到任何一部珠島城警匪片里都要稱一聲逆天。
既然都是賺錢，憑什么不讓我們來賺？
這才是他和他背后的人最難以忍受的事情，這種情況發生已經很久，但是一直沒有得到解決。
王國的事情，并不新鮮，軍事幕僚的背后隱隱約約站著一群軍工復合體，行政幕僚這邊，則站著另外一群人，一群以黃金為炮彈掠奪別國的人。
如果說腦洞大開對于東方人的恨意和反對是堅決的、一貫的，讓他們無處下手的話，那腦洞大開這件事情讓他們看到了事情轉變的希望。
而壯丁統領這一年在執政能力上束手束腳，施展不開，他們也理解。
但是現在，壯丁轉正了，那他們可就不客氣了。
“我們并不具備和對方和解的條件和環境，這件事情，我想我比你要清楚。”和平？那不可能，和平還怎么發戰爭財？
甚至僅僅是縮小戰爭的規模，或者哪怕是維持現狀，只要沒有增長點，對于軍工復合體來說比死了親人還難受。
“是的，你在這方面的豐富經驗來自于失敗的戰爭。你們輸掉了和東方人的戰爭，因此對他們長久的報以敵意，我能理解。但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我們不能忘記一件事——十年，足夠發生很多事情，S2也才打了6年而已。”此時對于S2的敘事，還是以南聯邦視角為主，他們此時認為S2的開端是魯國佬閃擊開始。
此時，既然兩方的利益訴求南轅北轍，行政幕僚這邊也不再保持風度，直接揭了對方的老底。
“是么，難道你們就不能自己想辦法賺自己人的錢么？為什么一定要想著通過東方人呢？”來呀，互相傷害啊，誰怕誰。
對于兩人的爭執，王國統領有些頭疼，還好，他現在轉正了。
“夠了！我不管你們的想法是什么，我希望二位能盡量客觀。你們要明白，不夠客觀的助手，是不稱職的。”
不稱職，那就換掉，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統領的敲打起到了效果，兩人止住了正在猛烈互噴的那張嘴。
“你，你來說，你為什么覺得現在是和東方人改善關系的機會？”他把手指指向了行政幕僚。
按說與東方通商的利益訴求，從來都是存在的，但是為什么現在他如此鄭重的提出和東方人媾和，甚至不惜和同事翻臉也要堅持，想來一定是他們發現了什么。
行政幕僚推了推眼鏡：“原因很簡單也很直接，別的都可以先不考慮，但是有一件事情，是最為現實也最重要的……”
剩下兩人緊盯著他，想要知道什么事情如此重要。
“東方人和羅國的關系，進一步惡化，就在最近。”
“什么？”包括王國統領在內的其余兩人大驚失色，雖然本來他們兩個國家之間的關系，就好像王國和蘭西之間的關系一樣，非常微妙，甚至連共軛父子花裙國都能和王國貌合神離。
但是能‘進一步’惡化，是他們萬萬沒想到的。
原因很簡單，雖然兩國之間在經濟和部分科技交流上非常熱烈，甚至有大幅上漲，但是兩者之間“政冷經熱”的事實卻是難以改變的。
在王國佬看來，這兩者之間已經不是世子之爭，他們爭的，是世子他爹的位置。
當然，王國佬這種看法，那是相當之庸俗。不過不管怎么說，反正在王國佬看來，羅國和東方人的關系，已經沒有惡化的余地了。
而現在行政幕僚說兩者的關系“進一步”惡化，那事情就變得有趣起來。
“你怎么知道的？或者說，你們怎么知道的？是否可靠？”王國統領的臉色不大好看。
按說這種消息，最早應該來自蘭利中心，而蘭利中心應該首先向自己通報，然后才能是別人。
這是態度問題！
行政幕僚哪兒能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是笑道：“這來自于羅國的一位高官，他和我們這邊某些人有著共同的曾祖父。”
他的意思很直接，這事情和蘭利中心沒關系，你就別考慮蘭利中心的態度問題了。再說了，蘭利中心要真是對你態度不好，那要擔心可能就不只是情報及不及時這么點小事。
按規定，蘭利中心在沒有其他執法機構背書和陪同的情況下，不能插手王國內事務，也就是說這是一個徹底、完全的對外情報機構，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人沒活兒，那么人也可以是死的。
不過不得不說，王國這個原住民極少的移前朝家還真有這方面的好處，那就是總能找出世界上所有主要國家的人來，有了他們的牽線搭橋，很多事情就變得順理成章起來。
“好吧，說得清楚一點。”王國統領對上述情況心知肚明，所以決定抓大放小。至于到底蘭利中心有沒有態度問題，那不重要。
他需要知道更多、更細節的情況。
“簡單來說，在羅國新老大就職典禮過程中，羅國的某些人觸碰了一些不該觸碰的東西，讓東方人很生氣……”
說起來也有意思，在雪茄國導彈危機中唱主角的兩人，在差不多一年之內相繼出了大事，一個是生理上的死亡，另一個則是職業生涯的滅亡，大差不差。
不過他也不是非常清楚具體的情況，要知道泄漏消息的人，心中也是有顧忌的，不敢說得太清楚明白，模模糊糊的暗示了一下，不過這些模糊的暗示已經足夠聽到他的話的人得出結論。
王國統領大致聽明白了事情的緣由：“也就是說，他們之間，短時間之內很難改善，除非有一方低頭？”
“情況大致如此。”行政幕僚笑道。
“好！太好了！”王國統領鼓掌大笑。
從十五年前開始，到在這之前的任意一屆王國統領都知道，面對兩個聯合起來的大個子壓力有多大。
不論是人口、面積、潛力、軍事，對面的11都比這邊的12要強，非要說的話，也就是在經濟和科技方面這邊比那邊要好，這讓兩邊達到了一個基本的平衡。
然而近幾年，隨著東方人在一些重要的技術上逐漸發力，這個平衡開始有了被打破的跡象，并且對王國來說，形成了一個死結。
而現在眼看著，這個死結逐漸開始解開了。
作為王國統領，他還是多少有些節操和追求的，也許談不上理想，但是至少有想法。眼看著自己的國家面前的道路開始變得寬闊，這一刻，什么軍工復合體什么商業集團，什么經濟利益，都被他扔到了一邊。
等到大獲全勝了，難道還差這么點兒經濟利益么？
必須承認，他的目光比起純考慮經濟利益的某些集團來說，還是要長遠得多。
“難道東方人和羅國之中，就不能有一方先低頭？”軍事幕僚有些不解。
“不可能的。從十五年前開始，東方人什么時候低過頭，特別是在真正的底線問題被觸碰的情況下。例如，東邊的事情，整個地區被我們掌握，對東方人來說就是真正的底線問題。他們也許會對一些不重要或者暫時不重要的問題有靈活的處理態度，但是在底線問題上，他們從來都不靈活，只有一條路。”
你特么能別提那事了不？軍事幕僚差點破口大罵。
“而另外一邊，羅國，更不可能低頭。首先，他們的新老大需要建立自己的政治形象，不可能主動低頭。第二，不管他們的老大是誰，在他們眼里，陣營里的其他國家都是自己的兒子，所以他們永遠沒辦法從本質上接受一位Brother。”俗稱爹癮大，而新上來這個，爹癮更大。
分析這方面的問題，這位幕僚是專業的，就連軍事幕僚都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實際上，有件事情他們現在都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話，會更放心。
——做錯事的羅國，決定他做錯事情的原因其實并不是他自己的態度，而是最高委員會的決定。
這件事情，就不得不提到有關雪茄國導彈危機里兩位主角的另外一個巧合。
腦洞大開那位開腦洞之后，繼任者壯丁統領的正式競選承諾是延續前任的工作。
而另一位在下去之后，相當一部分政策，至少在對南方同志的政策上面，繼任者同樣是蕭規曹隨，沒有變化。
可以終結你的生命，但是你做的事情我要延續下去，世界就是這么有意思。
雖然這件事情在場的人都不知道，但是他們知道一件事情：改變世界走向的機會，也許已經悄悄出現了。
“也許你的想法是對的，或者至少值得試一試。我們不一定要把東方人拉入到我們的陣營中，但是至少要讓他徹底的和羅國分開！”統領對行政幕僚道，他有半句話沒說出來，任何王國人都不希望把東方人徹底的拉入自己的陣營，如果那樣的話，世子他爹之爭，會同樣在自己這邊發生。
東方那個國家，體量很大，并且在他們的內心，有著改變一切、追求一切的決心，同時他們也在付諸行動。
所以只要想辦法讓對方和羅國漸行漸遠就好，在所有辦法里，適當的拉近和對方的關系是其中非常好的一種，既有經濟利益，也有政治利益。
但是另外一件事情，讓王國統領有些犯難：“但是我們要怎么和東方人接觸？兩邊甚至沒有理論上的任何交流渠道。”
原因很簡單，任何渠道，正式的，暫時都在那個省的頭上，非正式的，壓根沒有，或者說沒有一個不高不低層次恰到好處，而且還不那么敏感的。
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負責軍事的幕僚這邊也不能裝聾作啞，剛才統領說了，要客觀，要客觀！
他揮了揮手：“我們倒是有些辦法，在S2的時候，不論是轟炸貝海首都，還是后來的空中作戰，我們都有不少小伙子是得到對方的救助的，這些救助，有的來自官方，也有的來自民間。也許，是該讓這些已經成熟起來的小伙子，去找救命恩人了。”
他的話讓另外兩人神色一喜，這個辦法還真是不錯，因為王國、羅國、東方人S2勝利者的身份，這種處理方式天然就站在道德的高地上，任何一方哪怕不支持，至少不能反對。而且身份很微妙，既有軍人背景，但是這種處理方式本身卻是帶著美好的意味，既能隱晦的表達出態度，同時各方又都能接受。
行政幕僚一邊點頭，但是同時又覺得好像差點意思，憋得難受的他，向另外兩人說起了自己的其他看法：“嗯，很好，但是感覺還缺了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