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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六章仙苑閑情慰道侶,心魔暗涌擾清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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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仙界太清宗,泰岳峰,九玄凝真洞天之外。

  洞天內是修行圣地,隔絕外塵,歲月恒靜。

  洞天之外,卻是泰岳峰頂另一番氣象,名為“云醉坪”的仙家勝景。

  此時正值地仙界“融金”時節,天穹之上并非凡俗金秋暖陽,而是一輪“紫氣融金輪”,其光融融,非烈非柔,將浩瀚云海染成一片流淌的赤金與淡紫交融的霞漿。

  在云海當中浮沉著一朵朵巨大無朋的“清凈蓮花”,蓮瓣剔透如琉璃,吞吐著精純至極的清靈仙氣,緩緩旋轉間,便有細碎星光般的靈蘊灑落靈山峰坪。

  景色瑰麗,美不勝收。

  靈泉自山石間汩汩淌出,蜿蜒成溪,溪中游弋著十數尾“七曜星虹鯉”,魚身流光溢彩,鱗片竟如同濃縮的彩霞,游動間在清澈溪水中拖曳出絢麗的光尾。

  溪畔數株異種玉骨梅花,正值花期,花瓣并非嫣紅粉白,而是溫潤如玉的骨白色,花蕊卻是點點金芒,散發著沁人心脾的冷冽異香。

  此刻,在這紫金流霞、星鱗光尾、玉骨冷香交織的天地畫卷里,五人身影悠然自處,閑適而游。

  陸城道人盤膝坐于一方天然玉巖之上,褪去了常年籠罩周身的神光魔氣,只著一身素雅的玄青道袍。

  烏發以一根竹簪隨意束起,幾縷散落鬢旁,更添閑適。

  他面前溫著一壺千年玉醉流霞,酒液澄澈如冰晶,氤氳著絲絲縷縷淡紫色的霞氣異香。

  他手中無杯,偶爾服氣自壺口中吸出酒泉,吞服入腹。

  酒是好東西,凡人十幾二十歲的時候不喜飲酒,只覺辛辣難忍,但到了三十歲四十歲的時候,氣血衰退,五味寡淡,到了這個時候再喝酒,壯氣血,潤五味,恍若再少年。

  坐而飲酒,獨醉忘憂。

  有人說飲酒傷身,可世事何物不傷人?

  平生愁倦難過時,唯酒相伴,浮一大白顛日月,醉春秋。

  對于修道中人來講,靈酒能煉真養氣,飲酒后氣更易通,能滌蕩陰渣。

  當然,這其中有一個度。

  無論凡人還是修士都是如此,少飲解愁好睡眠,若是因此肆意無度,憂愁便是它帶來的了,憑白污了酒的忘憂之名。

  陸城的目光沉靜地落在不遠處的妻子與愛妾身上,眸底深處有著溫柔與愛憐。

  那是他的結發道侶,共歷飛升劫難的兩位蕭家姐妹——蕭玉虹與蕭玉雪,正并肩立于溪畔。

  蕭玉虹一身水碧色霓裳,腰間系著清光流轉的絲絳,云鬢高挽,幾支素玉發簪點綴,清麗絕俗。

  她伸出瑩白如玉的纖指,指尖輕點溪水,一縷極精純的法力氣息散開,引得那些七曜星虹鯉爭先恐后匯聚,爭搶著那一絲法力氣息,魚尾擺動,水浪四濺,讓蕭玉虹與蕭玉雪一邊躲避,一邊輕笑連連。

  “夫君!”

  此時開口說話之人是薛玉真,這位陸城飛升時隨侍左右的妾室,身著蓮青色繡云紋的束腰長裙,青絲半挽,氣質溫婉而堅定,隱含英氣。

  她并未參與喂魚或煮茶,而是坐在陸城斜對面的一方亭臺之內,小巧石墩上。

  “可敢來手談一局?”薛玉真明眸凝視,如同墨玉,笑著問道。

  “有何不敢?”

  面前是一方以整塊“玄空星紋玉”打磨成的棋盤,黑白二色的棋子非是凡品,觸手溫涼適中,隱有靈光流轉。

  以雙方的境界差距,只要想陸城的神思運轉可以快過她千倍,因此自然不是公平對弈,而是陸城去破解她所布下的棋局。

  可即便是如此,十數手之后,薛玉真手拈一枚黑子,黛眉微蹙,仍舊陷入沉思。

  她擅使五行劍圖,心思縝密,此刻將這棋盤視作一方小型陣圖,正默默推演著繁雜多變的棋路變化。

  薛玉真深深清楚,自己還沒有到懈怠享樂的時候,自己與女兒云靈兒已經轉過一劫了,而今只是元嬰后期境界而已。

  雖然太清宗是極適合修道的最上等修行之所,卻也不敢保證讓所有修士都能煉就元神。

  事實上便是太清宗這樣強大的宗門,能夠煉就元神的修士也是宗門中堅甚至精英修士。

  與凡人所想的相反,地仙界的修士也并非個個精英,恰恰相反,從下界飛升上界的修士,哪怕是元神初中期以升仙臺飛升上來的,在地仙界也要超過絕大部分修士。

  而那些在凡間界煉就元神后期法力,自行飛升上來的修士,在地仙界更是幾乎每一個都是人杰天驕,給予一定的時間機運,幾乎每一位都能煉就返虛之境。

  ‘我能遇到夫君,是得了天大的造化,當把握機運,煉就元神,方不枉費夫君承擔大險,助我飛升上界。’

  薛玉真與云靈兒的外在資源都好得無以復加,又都服用過延壽靈藥,壽元幾有凡間元神修士水平,可即便如此想要煉就元神也是無比艱難。

  在薛玉真的棋路當中,陸城感應到一股沉重的向道心念,他深深注視自己這位愛妾一眼,略一思索后將棋按落,按殺了自己的龍局。

  “噫,夫君?您這是…”

  一瞬之間,幾乎必敗之局峰回路轉,局勢現出縫隙,薛玉真眼神一亮,連連落子,最后居然真的殺出生天。

  “開心一些,很多事情并沒有你想的那么難。”

  “…夫君!”

  最后是云靈兒,在場眾女中,她修為相對最弱,卻也最為靈動活潑。

  她今日穿著一身鵝黃撒金碎花的裙裾,梳起飛仙髻,斜插一支流云化蝶釵,如同霞光中躍出的一只靈動云雀。

  她沒有固定去處,一會兒跑到蕭玉虹身邊驚嘆那些追逐姐姐指尖的星虹鯉:“玉虹姐姐,你看這條!”

  一會兒又湊到蕭玉雪身邊,接著轉身看見薛玉真對弈,忍不住又蹭過去,探頭探腦地看著那玄奧棋盤。

  她那靈動活潑的氣質,如同溪流中跳動的音符,為這片寧靜祥和的畫卷當中平添了無限生機。

  只要在陸城的身邊,再過一千年,她也是這一幅永遠長不大的模樣。

  酒酣棋罷,眾修信步走入洞天內靈氣最盛的“萬妙花圃”。

  此地受地脈靈氣滋養,又布有玄奧陣法,使得花期永恒,萬紫千紅,永不凋零。

  七彩霞光自虛空垂落,籠罩花圃,各類奇花異卉吞吐霞光,綻放出超越凡俗極致的艷美。

  蕭玉虹、蕭玉雪姐妹駐足在一叢冰晶雪蓮前,那雪蓮瓣如水晶,花心卻蘊含一點純陽暖意,正是陰陽相生的奇妙造物。

  云靈兒活潑地在花間穿梭,采擷著各種蘊含不同靈氣的花瓣,準備帶回去琢磨釀酒。

  夕陽的金輝染紅了天際的流云,也給她興奮的臉頰鍍上一層溫暖柔光。

  然而,在她轉過身,背對陸城整理鬢邊發絲,興奮地想要向陸城展示懷中一大捧精心挑選的奇花時,一抹極其隱晦、微不可查的幽暗之色,在她清澈靈動的眼眸最深處倏忽一閃,快得仿佛只是光影的錯落。

  陸城正含笑看著靈兒的天真爛漫,以及薛玉真在一旁嫻靜地挑選可入藥、蘊神的仙草。

  他修為通玄,神識敏銳無比,即便沉浸在溫馨之中,那一閃而逝的異樣花香以及云靈兒精神深處一絲極其微弱的、近乎不存在的滯澀感,還是被他強大神識捕捉到。

  他的目光在云靈兒歡笑的臉上停頓了一瞬,眉頭微不可察地輕蹙了一下,旋即又舒展開來,神色如常,依舊溫和地聽著云靈兒嘰嘰喳喳地描述她新想到的釀酒配方。

  與此同時,玄清子道人的神識傳念,已經傳遞過來:

  “陸師侄,剛剛我感應到有心魔氣息一閃而過,幾百年了,應當是那聆風子按捺不住,要設法引你離開太清山門。”

  “玄清師叔,此事我已然心中有數,請允許我使用宗門巨靈飛艦,以此破劫。”

  “…你可有把握?”

  “那聆風子若是咽下這口氣也就罷了,他若是敢再次出手,再下一次,便是他的授首之日。”

  “善!”

  復又數日,云靈兒果然在一次閉關修煉中,乘著夜色不告而走,陸城根本就不去看她在洞府中的那封留書,反正也是心魔暗制下所寫的文字,做不得數,只是跟在云靈兒的身后隱遁。

  數月之后,荒原深處,一座沉寂了不知多少萬年的殘破石陣中央,云靈兒嬌小的身影懸停半空,雙眼茫然空洞,周身環繞著一圈迷離的心魔幽光,如同提線木偶。

  她手中緊握著一枚自己在路途中所制造的、銘刻著扭曲魔紋的骨符。

  突然,那枚骨符幽光大盛!

  轟隆隆隆!

  石陣內外,憑空涌出粘稠如墨的魔氣,遮天蔽日。

  大地裂開深淵般的巨口,九條漆黑如墨汁凝成的鎖鏈自虛空深處探出,毒蛇般纏向云靈兒,將她徹底拖入已然布置好的陷阱。

  鎖鏈末端,更隱隱凝聚出數顆猙獰咆哮的骷髏魔首,散發著撕裂魂魄的魔嘯!

  “成了!”一聲帶著壓抑不住興奮與徹骨恨意的魔音刺破死寂,在石陣四周回蕩。

  空間扭曲,一道身穿破爛灰袍卻魔威滔天的身影,一步踏出,正是乾坤圣魔教長老,合體期魔修聆風子道人。

  他臉色灰敗,氣息帶著傷后未愈的虛浮,但那雙魔瞳燃燒的,是對陸城無邊的怨毒與即將得手的狂喜。

  “陸城小兒!殺吾化身,壞吾大計,此恨此仇傾盡三江之水亦難洗凈!今日,本座便將你這道侶煉成陰魔傀儡,玩弄個百千年,再引你入甕,暗中心魔,生啖爾之血肉,熔煉爾之元神,方能泄吾心頭之恨!”聆風子厲嘯如九幽鬼哭,周身黑煙魔氣升騰。

  然而就在那九條鎖鏈即將觸及云靈兒衣袂、九顆魔首張開獠牙咬噬其神魂的剎那——

  一尊玄黃寶塔由小至大、滴溜溜地旋轉而出,卻是自云靈兒的衣袂當中飛出,塔身綻放無量玄黃功德清光,化作層層迭迭的光罩,將那九幽鬼鎖一鎮而落。

  “陸城!你居然為救一個小妾親身前來?也好,就在這里抓住你,我要把你的元神抽取出來,放在魔火當中灼燒萬載!”

  聆風子口中叫得兇戾,實則在這一瞬間亡魂大冒,第一時間以神識仔仔細細地探查四周。

  在最終確定,方圓萬里的確只有陸城這一個返虛修士后,方才緩了一口氣。

  他以為是太清宗已經識破自己的謀劃,反向設計,群起圍殺。

  但是其實,也差不太多。

  陸城的玄黃功德寶塔,為功德法寶品質特殊,在得到下界諸界天道加持后,已然晉升返虛頂峰,并且罩落于頂便是尋常合體修士也推算不得,更開辟出空間之能。

  因此此時此刻,躲在這玄黃功德寶塔內修士可不止是陸城一人而已。

  令虛空劇烈震蕩的的磅礴法力驟然爆發。

  自那不斷變大的玄黃功德寶塔,撲出一名揮拳而擊的火焰巨人。

  高達千丈、頂天立地,其色玄金,這名巨人面目模糊,唯有雙眸位置燃燒著暗金的光焰。

  全身覆蓋著厚重無比、符咒流轉的重型甲胄,肌肉紋理都由堅韌的龍骨與神金構成。

  磅礴浩瀚、遠超普通返虛巔峰的威壓混合著熾烈極至的三昧法火,如同天河決堤般轟然壓下——周天巨靈神將。

  在聆風子的神識感知中,方圓萬里除自己以外只有陸城這一名返虛境修士,心中剛松,便感覺面前揮拳打來的火焰巨人,帶給自己的法力壓迫極不對勁。

  拳為碎空,火為三昧!

  陸城返虛境界的超階道法三昧真火,本就可以傷得到合體修士,但更加可怕的卻是其后巨人的法力,那是:合體!!

  這個念頭一出,讓聆風子又是心中一驚。

  這三千年時間,陸城不僅僅是自己在進步而已,他堆迭了海量的資源,在巨靈飛艦上。

  雖然這件事歷代巨靈艦主都在做,但是歷代巨靈艦主,毫無疑問無一人有陸城這般巨富,更無一人在法體修煉上達到了陸城的精深之境,哪怕其修為境界是高過陸城的。

  三千年的不斷建設,不斷累積,巨靈飛艦的積蓄已然達到極致,而在今日,陸城把自己這些年積累的三昧真火盡數放出。

  熊熊燃燒的熾烈法火當中,有一望之可怖的金人在仰天咆哮!

  巨靈飛艦,沖擊八階境界!

  器有器靈,陣有陣靈,巨靈飛艦也是如此,太清宗數萬年的建設、積累,這些大型戰爭飛艦,是法寶,是陣法,也是生命。

  只是它們的生命維度與意識形態與修士不同,在過往的三千年相伴中,陸城感應到這一點,卻并沒有試圖溝通。

  今日,他給了這艘戰艦一個選擇:要么進階,要么毀滅。

  雖然毀掉一艘七階飛艦,自己也會獲罪不輕,但有玄黃功德寶塔在手,陸城有把握把飛艦中的宗門修士,全部搬運出來,現在就只看巨靈飛艦自己,它想不想死了。

  陸城的本命神通三昧真火,這一真火,有煉化一切物質、法力、神識,將之融入自身的效用,用之于外自是威力無窮,但最妙之處卻是用之于內,哪怕肉身被打成一團爛肉,只要修士未死,魂魄仍在,便可以御使三昧真火梳理重鍛肉身。

  可以說,只要法力足夠,生機足夠,魂魄未散,斷肢再續不過等閑,修煉到高深境界,滴血重生也不過是應有之意,將世間萬般仙真靈氣,引入自身,運用三昧火,煅成一塊,內外俱固,渾做金鋼之軀,那便是萬載千劫也不能傷之分毫了。

  這也是修煉道家不死之身的基礎,道家不死之身不止是死后復活重生,其還有一部分特征是金剛不壞,不那么容易死,陸城之前之所以屢屢被人打爆,甚至一連損失幾條性命,是因為這些修士高出陸城一個大境界,若是同一境界修士,陸城便是站在那里任由他們打殺,也極不容易被打傷、打死。

  以此等高妙的火法,作為巨靈飛艦晉升的契機,巨靈飛艦若是不能把握,那就去死好了!

  “萬魔祭道,五方皆寂!殺!”聆風子嘶聲厲嘯,手中白骨權杖朝著神將隔空虛點。

  有五道魔氣光柱纏繞的五方兇魔法相齊聲咆哮,五股代表著破滅、腐朽、污穢、吞噬、迷亂的法則洪流,如同掙脫鎖鏈的滅世兇獸,融合成一道混沌色的恐怖光河,帶著碾碎星辰、同化萬法的威能,橫貫虛空,朝周天巨靈神將奔騰而來!

  所過之處,空間塌陷,元氣湮滅,形成一條長久留存的毀滅軌跡!

  這一擊,乃是聆風子本體含恨而發,凝聚其合體中期深厚底蘊與乾坤圣魔教魔道絕學之威,已臻至極高境界!他要以絕對的力量,硬生生打爆這看似宏偉的偽八階神將!

  “撼星移岳,巨靈真身!”

  “三昧通玄,焚魔鎮道!”

  巨靈神將胸前,陸城身影光芒大盛,雙手在胸前結出一個玄奧古老的法印。

  神將龐大的火焰身軀做出同步動作,覆蓋體表的重甲之上,每一塊古老的符文都驟然亮起,如同被點燃的星辰。

  那燃燒的金紅白三色三昧真火,驟然更加熾焚起來,仿佛為巨人披上了一層流動的焚世之焰!

  “我是誰?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

  在雙方正面法力的硬撼當中,云靈兒悚然而驚,心神回轉過來,她之所以沒有被交戰的法力余波掃滅,卻是因為她頭頂上飛浮旋轉的玄黃寶塔。

  她這一次也算是因禍得福,被聆風子這個境界的魔修以心魔暗制,再正面斗法破去心魔,于正道修士修煉而言有著不小的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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