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了沒有,確認他周圍沒別人?”
一座冰雪覆蓋的山林深處,手握子母符的吳斤兩對著一個干瘦老頭嚷嚷。
如今的吳斤兩已經胖走了樣,又高又胖,頭戴皮帽子,還裹著一身貂皮,也蓄了大把的胡子,就算認識的人當面走過,只怕也很難認出他是當年的那個吳斤兩。
干瘦老頭唉聲嘆氣道:“看過了,真的反復看過了,周圍沒人,看起來也沒受控制。”
他們說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師春。
按照早年約定,師春挖出了與吳斤兩聯系的子母符后,又在指定地點發出了碰面信號,吳斤兩發現信號后,可謂是又驚又喜,但卻遲遲不敢與之會面,擔心有詐,那真是一試再試。
哪怕按師春說的打聽到了師春確實出獄了,他也愣是磨了兩天沒敢靠近,哪怕師春已經在子母符里開罵了,問他是不是想吞他的東西故意找借口。
吳斤兩摸著胡子,一副很憂慮的樣子,嘀嘀咕咕,“就怕被俯天鏡給盯上啊,之前他們抓大當家時,就對他使了俯天鏡。”
這事他是后來聽段相眉說的,段相眉那邊也是一伙人跟南公子聊天時,聽南公子說起的。
干瘦老頭攤手道:“你又是讓他入水,又是鉆洞的,按理說俯天鏡也不知道他鉆哪去了吧?”
吳斤兩嘀嘀咕咕道:“他若暗中跟什么人報信,鉆再多的洞也沒用。”
干瘦老頭遲疑道:“不是吧,大當家不至于出賣我們吧?”
吳斤兩呸了聲,“外人出賣個屁,能出賣的都是自己人,大當家不就是被自己人給坑進去的。”
干瘦老頭琢磨,“那怎么辦?”
吳斤兩湊近道:“你先去接觸看看。”
干瘦老頭與之四目相對……
千里之外的平原土丘上,師春逮著子母符狂罵了吳斤兩一通后,也就歇下了等著,看那廝還能作什么妖。
當然,他也理解吳斤兩的謹慎,但他現在急于拿到自己的東西,因還有不少事要趕在進戰場前做處理。
等著等著,人終于來了。
當吳斤兩那大高個子落在土丘旁,時隔二十年再見,師春之前一肚子的火氣瞬間又消了,上下打量了一下對方,哼道:“你倒是老樣子沒變。”
吳斤兩嘿嘿道:“大當家倒是變了,這胡子是進去后一直沒刮過么?”
師春蹦下了土丘,直接伸手道:“少廢話,我東西呢?”
雖多年未見,但也沒客氣。
吳斤兩嘿嘿道:“沒帶身上,藏起來了,走,咱們一起去拿。”
話聽著也正常,但師春又打量上了,總感覺這家伙哪有點不太對勁,首先是聲音跟印象中的好像有些差別,再則,不知是時間久了改變了那股舉手投足間的味還是怎么回事。
走就走吧,兩人先后騰空而起,吳斤兩釋放出了風鱗,裹了二人急速遠去。
途中,吳斤兩一邊不時打量四周,一邊問這回出來的情況。
有問有答的師春也漸品出了對方身上的味為什么不對,少了一股子匪氣,那是跪下喊娘時都收斂不干凈的味。
然還是那句話,時間過去了那么久,有變化也正常。
飛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后,吳斤兩才帶著降落到了一片冰雪皚皚的崇山峻嶺間。
四周空寂,偶有冰雪墜落枝頭的動靜,師春下意識開了右眼異能打量四周,嘴上問了句,“這什么地方?”
吳斤兩呵呵道:“平常藏身的地方。”
就因為這句話,陡然引起了師春的警惕,因目光所及的雪地上不見絲毫有人動過的痕跡,他目光也迅速盯向了吳斤兩,立馬定格在了其法源上,發現不是吳斤兩的法源,而且其白蒙蒙的人影狀態也不正常,扭曲狀,在周遭底色中扭曲出了大量樹根狀的透明裂紋。
“就埋在下面山谷中,我們…”
話音戛然而止,話未說完的吳斤兩忽被人在后面捅了腰子。
師春突然出手偷襲,一擊其穴位后,又是一陣出手連點,直接將人放倒了,腰間防身的刀也出鞘了,架在了吳斤兩的脖子上,警惕四周道:“你什么人?”
倒在雪地的吳斤兩頓一臉尷尬,聲音也變了,“大當家,別別別,輕點,是我,是我,肖省,我肖省。”
肖省?師春錯愕打量,明明就是吳斤兩的模樣,但也聯想到了肖省修煉的功法。
見他還不松手,刀鋒應該也割破了脖子上的皮膚,吳斤兩忙解釋道:“修為突破到人仙境界,成就仙體后,能變化了,是吳大個子,他擔心有詐,讓我變成他的樣子先過來試試,你不信,放開我,我變給你看。”
話說到這種地步,師春信了,因外人不知道肖省變化的事,也符合吳斤兩那死出的德行。
他當即松刀,竟真的直接解開了對方身上的禁制。
干笑著爬起的吳斤兩,抖動著身上的冰雪,身形一晃,立馬便恢復了肖省那精神的方臉模樣,衣服立馬顯小。
在師春右眼異能中,其白蒙蒙霧氣人影也恢復了正常,法源形態也跟印象中肖省的對上了。
摸著脖子上血跡的肖省干笑,“大當家,你怎么看出來的,我哪露餡了?”
師春不跟他廢話,“吳斤兩呢,讓他滾出來。”
肖省當即摸出了子母符聯系。
不多時,壯大版的吳斤兩身穿毛絨絨貂袍從天而降,人未開口,一臉嘿嘿賤笑先奉上了,“哎喲,春天,你這胡子大氣磅礴呀!”
這股味就對了,人雖大變了樣,師春還是一眼認了出來,上下打量道:“你搞什么鬼?”
吳斤兩大嘴裂到耳根似的嘿嘿,“這不是擔心有人設套抓我么,讓肖省變成我的模樣現身了,有套自然也就勾出來了。”
師春:“不是,我是問你,怎么胖成這樣了?”
吳斤兩拍拍肚子,“嗐,為了躲避抓捕,怕被人認出,增肥了而已。”
師春無語一陣,旋即又呵了聲,“你夠可以的呀,子母符聯系你,消息還時回時不回的,看你心情是吧?”
吳斤兩哎喲喂道:“我也是沒辦法呀,聚窟洲的虧還沒吃夠嗎?一旦被有心人摸到我位置,又將一洲之地給封了搜索怎么辦?我躲在巽門邊上聯系的,稍有異常,肯定先溜出去避避。”
師春目光卻盯上了他法源,發現他法源規模異常,重修的修為居然超過了自己,當即驚疑道:“你修為突破到了人仙上成境界?”
“嘿嘿,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我能是吃素的嗎?你說你一坐牢的,修為都突破到了人仙境界,我這二十年怎么可能白混。”吳斤兩胖臉奸笑著嘚瑟。
一旁的肖省卻苦笑出聲來,“大當家,你別聽他吹,他這修為大部分都是我的功勞…”
吳斤兩立馬梗著脖子打斷道:“你就說你修為突破到人仙境界是不是我的功勞吧?是不是我不惜代價搞來各種靈丹妙藥助你快速提升的?”
肖省直接爆了粗口,“媽的,我若早知道你讓我變女人做那么惡心的事,我寧愿晚點突破。”
“變女人?”師春嘀咕著瞅向如今肥壯的吳斤兩身軀,不免想歪了,頓一陣惡寒。
“是啊,變女人。大當家,你都不知道我修為突破到人仙境界后,這些年是怎么熬過來的,他成天唆使我去干坑蒙拐騙的事,讓我變成各種美人,使美人計去哄騙各路修士,什么貨色都能碰到,別提多惡心。我每次不想干了,他就拿你做幌子,說撈你出來得有實力,說他的修為要多領悟各種功法才能快速提升…”
肖省說的直搖頭,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樣,也有終于不用再干了的如釋重負感。
吳斤兩雙手一攤,“這也是沒辦法的嘛,躲躲藏藏中還想快速提升修為,肯定要用些手段嘛,再說了,我也沒說錯呀,有了實力才好撈大當家出來。我說老肖,你變俊男騙女人的爽快事怎么不提?”
師春能想象到肖省那所謂的惡心情形,有點好笑道:“三十六變,你現在通了多少變?”
肖省搖頭道:“境界尚低,暫時只能變人和變一些色彩簡單,體型不大也不太小的牲畜。”
師春眉頭略挑,能變人的作用已經不小了,微微頷首后,向吳斤兩伸手,“我的東西呢?”
吳斤兩嘿嘿一聲,立馬從手上脫下一只鐲子扔給他,“當面點清楚,回頭別怪我拿了你東西,除了這些年消耗的一些修煉資源,其它的基本沒動。”
他說沒用,師春確實認真檢查起來。
吳斤兩也趁這機會問起了這次出來參戰的具體詳情,之前子母符溝通的不清楚,師春也把自己被木蘭今撈出來的情況細說了下。
聽到師春打算一進戰場就躲到結束,吳斤兩就猜到了師春在打什么主意,尤其是聽到師春說生獄那邊緝拿他吳斤兩的事也被木蘭今順帶摁下去了,頓時興奮道:“那這大赦之戰,我肯定也要參加呀,洗白上岸的機會難得,咱也弄個天庭的官做做。”
肖省至今都不太清楚進出冥界的事,聽了個心驚肉跳,大赦之戰那是能隨便摻和的嗎?
看向吳斤兩的眼神也有點看鬼似的,之前這位膽小謹慎的跟什么似的,這大當家一回來,立馬又狗膽包天了。
誰知吳斤兩轉眼就點到了他頭上,“老肖,既然木蘭今已經許諾了,不管立不立功,只要保了他女兒安全出來,都給咱們弄個官做,那就甭管官大官小了,不要白不要,你也一起。”
肖省目光躲閃,弱弱道:“我就不摻和了吧,大赦之戰我實在是玩不起…”
吳斤兩豪爽道:“別人玩不起,咱們肯定沒事,回頭你就知道了。”
肖省疑惑,看向師春。
師春頷首,“明山宗那邊我已經交代了,修為突破到了人仙境界的都去報名參加,都順帶撈個轉換身份的機會再說。”
大當家的話比吳大個子靠譜,肖省聽后略放寬心,默默點了點頭。
確認鐲子里法寶之類的沒少,其他方面的缺失是否是兌換了修煉資源,師春并未追究,還有事,立馬帶了二人離開……
無亢山,一男子上山拜見了宗主邊惟英后不久,邊惟英也下了山,獨自一人悄悄趕赴了百里外的一座山中,見到了留著大胡子的師春。
確認真是師春后,見四周無人,邊惟英卸下了端著的姿態,擠出一絲笑意道:“聽說你出來了,脫身了就好。不是有子母符聯系么,為何還要差人送信?”
師春:“我又不知道你那半塊子母符是不是還在東勝王庭手中。”
這么一說,令邊惟英頗感慚愧,“當年的事情,我也是不得已…”
師春抬住,“這種事沒什么好抱歉的,你有你的路要走,我有我的路要走,換我沒得選擇也一樣。這次來,想在無亢山上秘密住一段時間,可以嗎?”
此話一出,邊惟英耳垂略感一燙,秘密住山上,還能住哪,自然是住她那。
摒棄雜念后,想了想道:“聽說你報名了大赦之戰,是在為大戰做準備嗎?”
對方五品定身符的事,她猜到了與無亢山有關。
師春頷首,沒否認,畢竟當初制作時,對方有幫襯過,只要不傻就能猜到,何況這次依然還需要對方的幫助,當初幫人家上位不就圖這個么。
邊惟英想了想道:“聽說你出來后,其實你不來找我,我也在考慮要不要去找你,因為當年的事有點不好意思,加之不知道你在哪,否則我已經去了天都那邊找你。”
師春疑惑,“有事?”
邊惟英在他面前還是放松的,露了小女兒姿態,略咬唇道:“出了點事,衛摩要采購十萬件四品定身符,大赦之戰前要備齊,少了就要讓我無亢山人仙境界的全部去參戰。”
師春也是在無亢山呆過的,大概知道些煉符進度,不由皺眉道:“這不是故意為難人嘛,無亢山一年只怕也煉制不出十萬張吧,何況還是四品的。”
邊惟英面露心力憔悴色,“是我娘上了別人的套,被王都貴人邀去赴宴,受人吹捧之下,說了點大話,被衛摩揪住了,要照此標準采買。若有延誤,就是延誤大戰,就要罰入參戰。我現在就算想去其他部洲的煉符門派去采買,也買不到了,這個關頭,人家煉符門派也不敢賣給其他部洲戰隊做助力。”
師春徐徐道:“是衛摩在故意搞鬼嗎?”
邊惟英嘆道:“有可能吧,之前交情還挺不錯的,不知他為何非要這般故意刁難。無亢山又搬不走,想來想去,實在沒了辦法,知道你在煉制上領悟出了獨到法門,所以想問問你在煉制上能不能幫上忙。”
師春隱約有點懷疑衛摩是沖自己來的,一旦發生大戰,好把無亢山人馬推到他刀前為難他,若真如此,他還真不好坐視。
一番思索后,徐徐道:“我也不知道行不行,盡力而為試試看吧。”
也只能是試試了,于是邊惟英迅速安排他秘密上山,把人帶到了無亢山靜候天時到來。
當夜私下宴請對飲時,令邊惟英患得患失的事還是發生了。
一壺酒后,見她在燈火下明艷照人,師春忽起身走到了她身后,突兀冒出一句,“我二十年沒碰過女人了。”
邊惟英頓僵在了那,眸光低垂閃爍,沒做任何回應。
也算是一種回應,于是師春一個俯身而起,將人橫抱去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