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懸北關,西巷一處偏僻角落。
一道壯碩黑影掠過,肩頭還扛著一人,速度奇快,猶如疾電,在巡守交接空隙一閃而過!
壯碩黑影是先前出手擊殺庚九的壯漢。
肩頭所扛之人便自然是謝玄衣。
就在半刻鐘前,這大家伙干凈利落地完成擊殺,而后二話不說直接抱著自己逃離案發現場,一路向西狂奔……終點是西巷盡頭的一座客棧,壯漢只是輕輕點地,便踩著小巷石壁扶搖直上,兩三下無比輕松地掠入客棧三樓竹窗。
“安全了。”
大家伙松了口氣。
他回過頭,關切問道:“你還好吧?”
謝玄衣神色有些復雜,這還是他第一次體驗被人扛在肩頭的滋味。
“東巷那邊被封鎖了,殺了鉤鉗師可不是一件小事兒,佛子大人說納蘭秋童是一個很難招惹的角色,這幾天恐怕整個懸北關都會迎來徹查,你且在這里躲上一躲,千萬莫要擅自離開……”
那壯漢自顧自開口說著,算是叮囑。
說來奇怪。
他雖救了人,但卻從未開口,過問謝玄衣身份。
燈盞被點燃。
謝玄衣瞥了眼客房布置。
屋內貼滿了符箓,有屏蔽氣機的,有焚香靜音的……不過這些符箓上面并不是刻著道門文字,而是佛門梵文。
桌上擺著一根兩頭如蟒的水磨禪杖,以及一串顆粒飽滿,個個如嬰兒拳頭大小的漆黑佛珠。
“閣下是?”
謝玄衣壓低聲音。
“貧僧來自梵音寺,法號福德。”
壯漢笑道:“是佛子大人讓我出手的。”
“佛子?”
謝玄衣微微皺眉,心中生出困惑。
自己入離消息,應該未曾泄露,妙真怎會得知。
思索片刻。
屋內窸窸窣窣聲音響起,原來是那福德尊者,已經收好了行囊。這家伙著實彪悍,佩戴佛珠,手持禪杖,挎著布袋,就這么準備跳窗離開。
“等等——”
謝玄衣望向眼前福德尊者,頗有些無奈地問道:“你就這么走了?也不問問我是誰?”
今夜發生的事情,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
“佛子大人說了,不許多問,不許多言。”
福德尊者怔了一下,撓了撓頭,憨憨說道:“只許救人,完事便走。施主既然安全了,貧僧便合該離開了。”
說罷。
他就要扒窗離開。
便在這時,謝玄衣伸出一只手,輕輕搭在這位身軀壯碩如牛的佛門羅漢肩頭。
“啪。”
福德尊者神色變了變。
他只覺得這枚輕飄飄的手掌,仿佛有千鈞之重,自己身軀一下子僵硬下來。
福德不敢置信地回頭,望著被斗笠掩住面容的年輕人。
這家伙是什么來歷?
“別急。”
謝玄衣指了指窗外,平靜說道:“那些鉤鉗師的動作,比你想象中還要更快……難道佛子就沒告訴你,功成事畢之后,先觀察片刻,再伺機而動么?”
福德尊者額頭滲出冷汗。
順著謝玄衣所指方向,他往窗外看去。
只見不遠處,整條西巷都被鐵騎圍住……雖然案發在東,但鉤鉗師反應速度卻是極快,為首一位甲士正持著寶鑒法器,將其高高舉起,不斷探查著四周氣息。
“來得這么快!?”
福德尊者后背一寒。
他在那鐵騎之中,看到了一道熟悉身影。
一位身材壯碩不輸自己,全身佩戴黑鐵甲胄的將軍,隱于巷口盡頭的陰暗處,面無表情拽著韁繩,似乎在閉目養神。
陳翀麾下,杜允忠!
此刻福德尊者心中生出一陣后怕,倘若自己先前貿然離開,會發生什么?
“不應該啊……”
福德尊者咬牙道:“我明明沒有動用神通,也沒有施展道意。這些家伙怎么鎖定氣機的?”
他先前藏在巷中,撲殺鉤鉗師庚九,只動用了這副肉身。
“世上萬物,皆有機可尋。”
謝玄衣合上竹窗,背靠墻壁輕聲說道:“有些時候,哪怕殺人未曾染血,也會沾上因果。納蘭秋童的玄微術雖未大成,但根據‘因果氣機’捕捉路徑……卻是不算太難的。”
“因果?”
福德尊者回過頭來,望著面前的斗笠年輕人,擔憂問道:“我們已經暴露了?”
“不必擔心,因果是玄而又玄的東西。即便鉤鉗師有法器可以捕捉到些許因果氣機……也不可能精準入微,直接鎖定目標。”
謝玄衣搖了搖頭,柔聲笑道:“放心好了,這些鐵騎對西巷的封鎖只是暫時的,整座懸北關如此之大,他們查不到這里。”
先前逃離趕路之時,謝玄衣便留了一手。
他知道玄微術中的“弦術”可以捕捉因果氣機,而自己的“滅之道意”正好可以斬滅因果。
這些鐵騎,注定無功而返。
果然。
片刻之后,鐵騎退去,杜允忠也隨之離開。
西巷恢復了寂靜。
“佛子大人其實也對我解釋過‘因果’,只可惜我太過愚鈍,始終聽不明白……”
福德松了一大口氣,有些尷尬地說道:“未曾想閣下竟懂得如此深奧玄妙的道理,失敬失敬。”
說罷。
他雙手抱拳,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佛子讓我救人,我開始只當是要救一位凡俗呢。”
福德咧嘴笑了笑,渾然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
謝玄衣苦笑一聲,心中動念,好奇問道:“妙真高僧如今還好么?”
“妙真菩薩?”
福德愣了一愣,他倒也不笨,隱約猜到了對方打聽的原因,老老實實解釋說道:“妙真菩薩在婺州修行,半年前便將佛子之位禪讓……如今梵音寺的新任佛子乃是密云大德……”
密云?
謝玄衣恍然。
怪不得這福德說,佛子對他提起過因果之論。
“西巷夜查雖然結束,但鐵騎封鎖并未結束。”
謝玄衣坐了下來,不慌不忙沏了一壺熱茶,溫聲說道:“你不若在這休息休息,等到時機合適,再行離去。”
“也好。”
福德猶豫了一下。
按照佛子叮囑,他此刻便該離開的。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看得出來,眼前這斗笠年輕人是個好人。
大家伙坐了下來,安之若素地捻起茶盞,牛飲一大口,發出愜意的長嘆。
謝玄衣笑了笑。
“福德兄。”
謝玄衣好奇問道:“懸北關如今清查如此森嚴,佛門……為何要選在此刻入城?”
請:m.badaog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