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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一起同場共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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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一直下個沒停。

  一輛車沿著河邊的馬路往前開去。

  兩束車燈洞穿了雨夜之黑。

  這輛車一直開到一個橋洞下面,才停下來。

  陸嚴河下了車。

  這個時候,在另一邊停著的一輛車上,也下來了一個人。

  馬致遠。

  兩個人隔著馬路互相看著。

  除了車嗡嗡的引擎聲,就只剩下雨聲、風聲。

  空曠的橋洞仿佛成了一個可以稍微遮蔽風雨的碼頭。

  隨后,馬致遠朝這邊走了過來。

  他的臉在陸嚴河的視線中清晰起來。

  這些年,很多人其實都跟陸嚴河提起過馬致遠的一些近況。

  很多人都說,馬致遠還是跟以前一樣,就算出了事,事業血撲,也仍然還是以前那個脾氣,桀驁不馴,目中無人。

  囂張。

  然而,陸嚴河今天看到馬致遠從馬路對面走過來那一瞬間,當他看清楚他的臉,看清楚他臉上的神情,陸嚴河有一種強烈的感覺——

  他變了。

  他當然還是桀驁的,但他的桀驁變得更加深沉、冷冽了。

  這出乎陸嚴河的意料。

  馬致遠走到他的面前。

  “你正在劇組?”

  陸嚴河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你剛才在電話里說,你有關于當年星娛為什么打壓我的關鍵證據?”

  馬致遠點頭。

  陸嚴河的眉頭都沒有松開,接著問:“你想要什么?”

  “這么單槍直入?”馬致遠嘴角翹起一抹諷刺的笑,“我還以為你裝了這么多年的好好先生,這么……清高,不會像我這種人一樣,這么——市儈?”

  “市儈?”陸嚴河不僅四肢不動聲色,事實上,在馬致遠面前,他連五官都是不動聲色的,力求一種悲天憫人的高高在上之感——在這個世界上,很少有人會讓陸嚴河這么刻意表演。

  馬致遠:“我知道你不會承認。”

  “沒關系,我承認,所以呢?”陸嚴河的聲音聽上去波瀾不驚,“在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他永遠只能看到別人,看到別人理想主義,所以覺得傻,看到別人在乎利益,所以覺得市儈,有一天,他看到一個行為舉止都丑陋的人,卻反而覺得他真實,你知道為什么嗎?”

  馬致遠沉默地看著他。

  陸嚴河:“因為他不知道他看到了他自己,他只是下意識地覺得,這個人的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他連自己為什么理解一個丑陋的人都不知道為什么,因為他只看得到別人。”

  馬致遠:“諷刺我呢?”

  陸嚴河:“你可以這么理解。”

  馬致遠笑了。

  陸嚴河:“我覺得,咱們之間就不用再繼續說廢話了吧?你到底想要什么?你總不會是無償給我這些東西,既然你給我打電話,說明你要的東西,也只有我能給你。”

  “讓我主演一部你編劇的作品,商業片,文藝片,小成本電影,都可以。”馬致遠語出驚人。

  陸嚴河匪夷所思地看著馬致遠。

  如果說在當下的娛樂圈,問有誰不會愿意參演陸嚴河的作品,陸嚴河覺得,屈指可數。

  但是,在這個名單里,除了陳品河,肯定還有一個馬致遠。

  他相信,馬致遠對他的厭惡,就像他對他的一樣多。

  尤其是馬致遠剛剛在國慶檔爆了一部電影,雖然其后輿論上的攻擊讓他再一次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但說實話,這點萬劫不復,對馬致遠來說,是“虱子多了不怕癢”。

  能怎么樣呢?

  馬致遠這種從價值觀上就不對的人,是永遠不會為了這些傷害過別人的事情而自責內耗的。

  馬致遠又怎么會在這個時候,為了他的事業前途,來找陸嚴河要一部戲演?

  陸嚴河:“你這是?”

  馬致遠:“我需要讓所有人知道,我和你重新成為了朋友,可以合作了。”

  陸嚴河聽到這句話,直接嗤笑出了聲。

  “你在開什么玩笑?”

  “我沒有在開玩笑,陸嚴河。”馬致遠盯著陸嚴河,“前段時間那些人全部跳出來討伐我,難道背后沒有你的指使?”

  “你現在這樣,還需要我指使別人做什么嗎?”陸嚴河搖搖頭,“你高估了你自己。”

  馬致遠額角青筋凸起。

  風雨大作。

  陸嚴河看著馬致遠此時此刻的臉色,心中覺得格外出氣。

  只可惜,李治百和顏良。

  “嗯,還有,我拒絕。”

  馬致遠一愣。

  陸嚴河慢條斯理地抬起手,轉了轉自己的手腕,就好像,保持一個姿勢久了,關節有點酸了。

  “如果在我的朋友們對你群起而攻之之前,給你演演戲,演了也就演了。”陸嚴河微微一笑,因為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想起了他的朋友們,“不過,現在,那些東西,你給不給我的,我不是那么在意,雖然我不知道你手里掌握著什么,可無論是什么,都影響不到我現在的生活,而我現在的生活,沒有什么人比這些朋友對我來說更重要。陪你演戲,無異于往他們身上戳刀,所以,就算我市儈,我也不做這買賣。”

  馬致遠沉默。

  陸嚴河:“你的事情,你自己去折騰,當年你傷害了那么多人,包括我在內,我也根本不想幫你洗白,我沒有落井下石,不過是因為我現在……該怎么說呢?太好了,我的生活、事業都太好了,你可能永遠也理解不了,連臟自己的手去報復一個人的心情都不想有的那種好,是什么狀態。哪怕是在你最紅的時候。”

  馬致遠眼神里已經彌漫出兇狠之色。

  殺人誅心。

  陸嚴河側了下頭。

  前邊的車門打開。

  鄒東下了車。

  “好了,我說完了。”

  “我走了。”

  陸嚴河往前走了兩步,正要上車的時候,馬致遠忽然喊:“陸嚴河,你以為你會一輩子順風順水嗎?我就不信你身上沒有什么問題!”

  陸嚴河聽到馬致遠這句話,停了一下腳步,笑著搖了搖頭,頭也沒回,上了車。

  “你傻啊!你先答應下來,從他手里拿到東西再反水不就行了!”李治百聽到陸嚴河直接拒絕了馬致遠以后,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陸嚴河:“……我干不出這種事。”

  李治百眼中恨鐵不成鋼的意思更濃了。

  “算了吧,無論怎么樣,都是與虎謀皮,一旦沾上了,就洗不干凈了。”陸嚴河說,“何必跟他合作,用不著。”

  李治百點頭。

  “你這么說,我倒是能接受一點了。”

  陸嚴河:“而且,星娛過去做過什么,周平安過去做過什么,我都知道,證據,我也都有,我都把話說到那個份上了,以他的性格,如果他手里掌握的東西夠硬,他會比我更猖狂,會想要打壓我的氣焰,但是他沒有。其實我也沒覺得他手里能掌握什么東西,只要他不知道星娛當年為什么要打壓我就行。”

  李治百知道,陸嚴河說的是陳品河的事情。

  “嗯,如果讓他知道了那件事,他估計要唯恐天下不亂了。”

  “有時候我也在想,這件事竟然都成了我的弱點了。”陸嚴河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膀,“努力讀書,努力工作,兢兢業業,然后,做一個好人,一個善良的人,盡管如此,還是有可以被人鉗制的弱點,哪怕這件事——我從心底里不覺得我有任何問題,本身也沒有任何問題,可它仍然會是一個污點,一旦被人知道,就會成為我人生最大的污點,無論我獲得什么樣的成就,站在什么樣的位置,提起我,一定會帶上一個陳品河私生子的定語。我也覺得可笑,這是我的問題嗎?不是。甚至,大部分提起這件事的人,也不會覺得這是我的問題,也不會因此而嘲笑我。可是,標簽就在我的身上。”

  這是無解題。

  這也是陸嚴河身邊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沒有一個人跟他說——大不了就坦誠地告訴所有人真相的原因。

  人生中可以靠努力去改變的東西,即使再難,也不會讓人感到絕望。

  然而,人生中有很多再怎么努力也無能為力的時刻——往往這樣的時刻,才讓人感到絕望。

  對陸嚴河來說,這不至于讓他絕望。

  但它就像是一塊玻璃上的陳年老漬。

  它怎么也擦不掉了,只能讓它留在那塊玻璃上。

  李治百摟住陸嚴河的肩膀,拍了拍,說:“即使有一天,這件事真的曝光了,也沒事。流言非議是每一個傳奇的標配,不是這個就是那個。我們都在很多戲里演過各個角色的愛恨情仇了,還怕什么現實中的狗血。演唄,戲里可以演,戲外也可以。只要你看上去根本不把它當回事,觀眾就會被你感染,不把它當回事,你是影帝,怕個屁。”

  李治百的安慰,聽上去有點莫名其妙。

  不過,陸嚴河聽懂了。

  “馬致遠手里到底掌握著什么,需要弄清楚。”陳梓妍在電話里說,“否則,這就是一個定時炸彈,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炸了。”

  “有辦法嗎?”

  “找個熟悉的、信得過的人扮成狗仔去接觸一下吧,看能不能套出來。”陳梓妍說,“我也會去見見周平安,看看他知道什么。”

  陸嚴河:“嗯。”

  “嚴河,我想,我們可能得做好這件事最后會曝光的準備。”陳梓妍說,“尤其是當我們后面決定要對張悅真出手的時候,除非她死了,否則,當她進入一個不安全的狀態,她就沒有了保守這個秘密的需要。陳品河跟她現在應該是真的出了問題,兩個人現在都已經分開住了,張悅真也在跟陳品河做財產分割——雖然這件事做得很隱秘。”

  陸嚴河深吸一口氣。

  “沒事,梓妍姐,雖然我確實有點不愿意面對曝光的結果,但我已經做好了曝光的準備。”陸嚴河說,“大不了,我就借這個機會,好好地休息幾年,讓那些沸議去翻騰吧。”

  “可以,你能這么想,我就放心了。”陳梓妍說,“你這一次應對馬致遠的做法是對的,像他那樣的人,任何交易都是未來的坑,咱們不能因小失大。”

  “嗯,別說公開地向大家釋放出我跟他和解的信號了,非公開的也不行,這不是打臉嗎?他就是想要用這個信號去緩解他目前糟糕的職業處境。”

  “確實,如果你跟他合作的信號一釋放出去,他因為被群起而攻之的處境就變了。”陳梓妍說,“畢竟,這會被別人視為你對他的支持態度,他挺會打算盤的,。”

  “他一直是這樣的人。”

  當周平安從陳梓妍這里知道,馬致遠竟然背著他、以當年星娛對陸嚴河打壓他的證據試圖跟陸嚴河做交易,一股火蹭地一下冒了上來。

  他怎么敢?!

  然后,就是一股熟悉的無力感。

  這么多年了,馬致遠永遠都是這個德行,什么都敢做,什么都不顧忌,行事邏輯就是一頭野獸,全靠本能,沒有腦子。

  周平安忽然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一件事。

  他當初不應該因為馬致遠的一點威脅,投鼠忌器。

  應該及時止損才對。

  “他自以為掌握了一些了不得的東西,實際上,你們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周平安心中如翻江倒海,表面上仍然努力控制著平靜,“他并不知道,陸嚴河其實早就知道了,嚴河是什么態度?”

  陳梓妍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周平安。

  周平安知道陳梓妍在考慮什么。

  他說:“之前國慶檔的時候,你應該看得出來,我對馬致遠的真實態度。”

  那么多人討伐馬致遠,輿論聲勢嚇死人。

  而周平安沒有任何舉動——

  這一點,同在演藝圈,陳梓妍應該很容易看出來才對。

  有公關和沒有公關,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形勢——雖然說有公關也未必能夠扭轉輿論。

  陳梓妍:“對自己的小孩在高鐵上尖叫打鬧的父母,不會被認為沒有責任,他們的沉默也會被視為默許。你和我們重新建立合作,來之不易,當初因為馬致遠,你失去了李治百,我建議你好好掂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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