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邱途的話,鬼臉神王并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他就那么一動不動地站在城墻之上,沉默著,靜靜的看著邱途,夜風中,他猙獰的鬼臉面具上顯得有點可怖。
片刻。
“要事?”鬼臉神王沙啞的聲音像是從墓穴里傳來,帶著陳腐的鐵銹味,但卻讓人聽不出感情。他面具上的雙眼空洞地注視著邱途,仿佛要將他從里到外看個通透。
他道,“衛臨都尉,禁軍與影部各司其職,雖然偶爾會有合作,但大部分時候卻井水不犯河水。深夜相商.似乎不合規矩吧?”
聽到鬼臉神王的質疑,邱途臉上的陽光笑容卻是沒有絲毫變化。
他仿佛感受不到對方的審視與懷疑,而是學著衛臨那坦蕩磊落的模樣,將右手置于胸前,行了一個標準的禁軍禮,微微欠身,聲音誠懇的說道,
“鬼臉大人,事關重大,我也是不得不打擾您和銀面神王。”
說著,邱途目光掃過周圍陰影里的其他影部成員,壓低了聲音精神力傳音道,“事關「凈月殿」的那位”
凈月閣自從「不朽三巨頭」之一的地魂神王來到了「毀滅王庭」以后,就成了現在「毀滅王庭」的禁地。而在「凈月閣」里的也就只有「星月公主」一人,是「影部」現在最重要的保護和監視目標。
所以,當聽到邱途說這件事涉及「星月公主」以后,鬼臉神王面具后的目光頓時銳利了幾分。他環抱在胸前的雙臂也不自覺地放了下來。
如果說這件事是別人找過來,他多半是連理都懶得理。
但眼前的人卻不同。
衛臨自覺他和「星月公主」的戀情保密措施很好,但「影部」可是「毀滅王庭」最大的情報機構。這種事怎么可能瞞得過他們。
所以,聽到邱途的話,鬼臉神王鬼臉面具眼洞里的雙眸宛如兩點幽光,靜靜的看著邱途。
片刻,他開口傳音道,“星月公主怎么了?”
邱途道,“我昨晚接到了星月公主的通訊,說她在「凈月殿」待的實在太無聊了,想讓我幫忙送一些外城的小玩意兒。”
“我去外城買好了給星月公主的禮物以后,就去了「凈月殿」。”
“之后,我在「凈月殿」陪星月公主聊了一個多小時,發現她好像對陛下有一些.”
邱途的話還沒說完,鬼臉神王就猛地抬斷了邱途的話,“等一下。”
“里面聊。”
邱途本來就只是想把這件事當成一個敲門磚,所以聽到鬼臉神王果然同意自己進入「監獄城」以后,他臉上頓時掛上了衛臨招牌的陽光笑容,然后利落地翻身上龍,輕輕一拍地龍的脖頸,驅使著地龍,向「監獄城」走去.
看到衛臨那樣子,鬼臉神王面具后面的臉卻是面沉如水。
邱途雖然說的很好聽,說是星月公主是讓他買東西,他才去見星月公主。
但知道兩人真實關系的鬼臉神王,怎么可能不知道這是一個托詞。
不過,這并不是讓鬼臉神王同意邱途進到「監獄城」的原因。
真正讓他同意了邱途進監獄城的原因是「毀滅暴君」。
「毀滅暴君」可是整個「毀滅王庭」真正的王。他的意志就是整個「毀滅王庭」的意志。
所以,當邱途在「監獄城」門口提到了「毀滅暴君」,扯出了「毀滅暴君」這張虎皮以后,鬼臉神王就算為了表示對「毀滅暴君」的尊敬,都無法把邱途攔在城外。
‘這個家伙.明顯是故意的。’
在心中暗罵了一句以后,鬼臉神王又深深的看了一眼邱途的背影,然后向身邊的手下吩咐了一下,讓他帶邱途來見自己以后,就一個閃身,身形如同融入空氣般,離開了城門.
與此同時,焰塔頂部。
當云貓神王的身影被那本黑皮書完全吞沒以后,她感覺周圍的環境先是一暗,緊接著又猛地亮起。
下一秒,吹拂在她身上的不再是塔頂凜冽的夜風,而是一股撲面而來的灼熱。
等她回過神,她發現自己身處在了一片暗紅色的煉獄當中。
熔巖化成的河流在她腳下不遠處緩緩流淌,將堅硬的巖層撕開一道道深不見底的裂痕。
濃稠得令人窒息的暗紅色光芒從裂隙深處涌出。空氣因熱量而扭曲,視線所及的一切都在搖曳、變形。
見到眼前這一幕,云貓神王不由的微微一凜,臉色也微微一變。她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圓圓的貓眼瞇成了一條縫。
待把眼前的一切都盡收眼底以后,她才略微放松了緊繃的身體,伸出舌尖,舔了舔櫻唇。
‘有點意思啊’
這么想著,云貓神王掂了掂手里的煙槍,邁開赤足,在那滾燙的黑曜石地面上走了幾步,足尖卻沒有絲毫被灼傷的痕跡。
“特使大人沒想到只是一天不見,你就想我了。”她一手叉腰,一手持著煙槍,朝著空無一人的前方嬌聲喊道,“但既然想我了,為什么不出來見面啊”
而此時,伴隨著她的話音剛落,她前方的空間頓時一陣扭曲,下一秒,一道身影緩緩凝聚成形。
那個人影一襲黑衣,身姿挺拔,戴著一個銀色的面具,背著手,宛如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岳。
看到“邱途”今天的造型,云貓神王眉頭輕皺,顯然感覺有點不對勁。
不過,能執掌「秩序神殿」在「毀滅王庭」的情報機構幾十年,她當然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所以她并沒有直接出言試探,而是看向眼前戴著面具的“邱途”,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
她端著煙槍,調笑著說道,“喲,一天不見,特使大人開始學人家的裝扮?看得人家怪不習慣的”
說完這句話,云貓神王就裝作若無其事的看著眼前的“邱途”。
而此時,眼前這位“邱途”也說話了。
他淡淡的說道,“云貓大人說笑了。戴銀色面具又不是你的專利。”
“而且我戴你的面具,你不應該感覺更興奮嗎?”
“邱途”開口說話的時候,云貓神王就一直仔細辨識著他的聲音,并用精神力在四周感知著邱途的靈魂波動。
不得不說她沒覺察出任何異常。
聲音是那個聲音,而靈魂波動好像也和上次見到的沒任何區別。
不過云貓神王就是感覺有些怪異。
她仔細的琢磨了一下,感覺可能是因為眼前這位“邱途”雖然聲音、靈魂都沒區別,甚至還和向上次一樣,主動來調戲自己。
但.給她的感覺就是.像背課文。
明明語氣也有起伏,但是卻好像沒有半分感情。
這么想著,云貓神王眼中探索的意味更濃了一些,她“咯咯”笑了兩聲,然后端著長長的煙槍,扭著腰肢,朝著“邱途”走去。
一直走到“邱途”面前以后,她才深深吸了一口眼,然后仰頭,抿著唇朝著“邱途”吹去 “呼”
伴隨著那陣煙霧噴向邱途,云貓神王眼睛微瞇,嫵媚的說道,“特使大人看來真的對女人有研究呢”
“連人家更興奮了都知道。”
說到這,她眼中的趣味更濃了,然后嫵媚的說道,“人家一見到你這個樣子,可是連蝴蝶都流淚了呢”
曌姬:??
說實話,曌姬在今晚假扮邱途的時候,是真的不覺得這是一個多么艱難的任務。
不就是和一個神王打交道嘛。曌姬殺過的神王都不知道有多少了。
和人打交道,還能比殺人更難?
而和云貓神王接觸了兩分鐘以后云,曌姬心里就有了一個想法:確實是更難!
曌姬覺得,相比和眼前這個女人調情,她寧愿去單挑「毀滅暴君」!
而這個女人難纏也就罷了,更重要的是她好像不按套路出牌。
就像“蝴蝶流淚”。
說實話.這隱晦的暗語,曌姬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過,幸運的是,曌姬有「絕對感知」。她雖然不明白云貓神王在說什么,但卻能感知到云貓神王好像在給自己講葷段子。
所以,看著眼前的云貓神王,扮演著邱途的曌姬強行壓下拔劍的沖動,然后努力回憶著邱途的“對話教學”,強行順著云貓神王的話說道,
“我可是一個憐香惜玉的人,所以.要不然讓我給你擦擦眼淚?”
說著,曌姬面具背后的臉還僵硬的向上扯了扯嘴角,試圖擠出一個風流倜儻的笑容。
說實話,曌姬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說什么。
她只記得邱途和她說了,如果發現云貓神王在調戲自己,那么就順著對方的話說就行。但要注意的是,說的時候,要帶一點壞,帶點不正經。
即使可能不自然,但因為這個世界的人對靈魂氣息深信不疑,所以只要破綻不太大,云貓依然不會懷疑。
果然,聽到“邱途”那尺度過線的話,云貓神王眼中的懷疑頓時少了一些。
當然,更重要的是眼前這位“邱途”雖然戴著銀色面具,但那面具并不是什么隔絕探查的特殊寶具。
剛剛云貓神王吐出的煙霧深入進去,清晰的看到了面具后面的那張臉:確實是邱途的樣貌。
所以.一個人長得像邱途,聲音像邱途,甚至連靈魂波動都和邱途一模一樣。就算云貓神王再多疑,懷疑度也會大幅降低。
所以,她扭著纖細的腰肢,邁著貓步,搖曳生姿的在“邱途”身邊繞了一圈,然后伸出纖細的手指,指尖帶著一絲微涼的觸感,輕輕的點在了“邱途”的胸口上,然后曖昧地畫起了圈.
“特使大人,你好壞呀”
“居然還想幫人家擦眼淚。你不會想讓人家流你的淚吧?”
云貓神王別看是個小蘿莉的樣子,但明顯極為擅長勾引男人。
那纖纖玉指一點,一畫,簡直像是一只小貓一般在那撓人的心。
如果站在她面前的真的是邱途,估計多半直接十八而立了。
只是可惜,眼前的并不是邱途,而是曌姬。
曌姬的性取向可沒問題。所以那一瞬間,她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要不是擔心影響了邱途的大事,真是恨不得直接拔劍砍了云貓神王。
不過,也正因如此,那一瞬間,她突然有點“理解”邱途平時面對那些鶯鶯燕燕,還有面對敵方美女時的感受了。
原來不是享受啊?而是要各種硬撐,還要想辦法與對方唇槍舌劍 他這些年難道都是這么過來的嗎?
可惜的是,曌姬明顯誤會了。她感覺不適,是因為她是個女人,邱途可不是 不過,此時,她也沒時間去想那么細致的事情,面對云貓神王的持續進攻,她不由的想起了邱途告訴她的第二個應對方式。
她伸手,輕輕拍去云貓神王的手,然后淡淡的說道,“好了,不鬧了,聊正事吧。”
沒錯,邱途的第二個應對方式就是:談正事。
經過上次和云貓神王的接觸,邱途發現了她不僅是一個能力很強的神王,而且事業心還很重。
當初步獲取對方的信任以后,就沒必要繼續和對方試探,這是在揚短避長。
所以,干脆就直接聊正事。
這樣,既可以獲得情報,還可以轉移云貓神王的注意力,還可以拖延時間。
果然,聽到曌姬的話,云貓神王露出了一個“無趣”的表情以后,轉身向后面走了幾步,找了塊黑曜石坐下,然后端著煙槍說道,“特使大人說吧,要聊什么?”
聽到云貓神王的話,曌姬回憶著邱途給自己的第三個“錦囊妙計”:投石問路。然后她看向云貓神王,單刀直入的說道,
“你和星月公主是什么關系?”
這句話說出來以后,曌姬冷峻的眼神就一直盯著云貓神王。
果然,當那么巨大的一塊石頭拋下以后,即使以云貓神王的城府,臉上的表情都微不可察的僵了一下。
曌姬敏銳的捕捉到了云貓神王的微表情,然后腦海中不由的想起了邱途推演的她和云貓神王見面的全過程 她突然有點明白什么叫做“多智近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