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曉剛問完這個問題就知道要遭,以他對王碩的了解,如何不知道王碩現在的表情很明顯是不開心了。
「哪兒那么多為什么啊!人家有錢有勢是人家的事,咱又不是吃不上飯了。」
生怕惹怒了王碩,馮曉剛連連點頭,「您說的是,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王碩微微頷首,難得夸獎起了馮曉剛,「這就對了。曉剛,不是我說你,你這人—」
馮曉剛看著王碩的嘴型,耳邊的碟碟不休好像無頭蒼蠅,怎么也闖不進他的耳朵。
他心里在想,為什么他剛才說了那話王碩會不高興。
想了一會兒,他逐漸有了些眉目。
林朝陽和王碩有個共同之處,都是改革開放以后出現的文學偶像級的人物。
或許在王碩心里,他一直拿林朝陽當成了對手,讓王碩跟林朝陽平等交往沒問題,但讓王碩去求林朝陽,他估計是過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想到這里,馮曉剛覺得要真是這樣的話,王碩就有點自命不凡了。
人家林朝陽成名的時候,誰認識他王碩啊。
別說是在海外的知名度,就是在國內的影響力和地位,他王碩也跟林朝陽沒法比啊!
馮曉剛又想到了方才林朝陽的那種虛懷若谷的風度,再對比眼前的王碩,這水平差了不是一點半點的。
「明白了吧?」
仿佛接收到了什么信號,馮曉剛張開耳朵,安靜的世界一下子嘈雜起來。
「明白了。碩爺您的火眼金晴把我這點小心思看的一干二凈,這番話說的太好了,真叫人醍醐灌頂。
來來來,為了您剛才這番話,我得敬您一杯!」
馮曉剛舉起酒杯。
滿足了內心的好為人師,王碩矜持的跟馮曉剛碰了個杯。
杜峰的婚宴在熱鬧中落下帷幕,參加完婚禮后林朝陽一家人趁著燕京的秋高氣爽玩了兩天。
到11月下旬,陸續有海外出版社傳來消息,《獵人安布倫》的日文版、韓文版、法文版先后出版,上市后均取得了優異的表現。
尤其是在日本,自《棋圣》乘著兩國圍棋擂臺賽的東風為林朝陽帶來了巨大的名聲之后,他的作品在日本的銷量就進入了一個新階段。
特別是去年美國文化界刮起了「林朝陽現象」的颶風,作為美國爸爸的干兒子,日本文化界對林朝陽的追捧更是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
他此前被引進的作品都迎來了銷量大爆發,去年出版的《達拉斯買家俱樂部》狂銷112萬冊。
已經在日本出版了五年之久的《棋圣》,也銷量回春,一年賣了52萬冊。
其他如《梵高之死》《渡舟記》《楚門的世界》等作品銷量也增加了少則七八萬冊,多則二三十萬冊。
今年《獵人安布倫》出版,表現依舊優越,首月銷量達到了28.5萬冊。
除了銷量上的成功,這部在日本文化界也收獲了諸多好評。
盛贊《獵人安布倫》:「如深藏的雪原,如巍峨的高山,如平靜的莽林,充滿了豐沛的、強盛的生命力,在絕望之中綻放出人性最美的花朵。不是海明威式的,也不是麥爾維爾式的,是林朝陽式的偉大作品。」
這些消息都是河出書房的北村美裕傳來的,多年來北村美裕一直定期為林朝陽郵寄他作品在日本國內的反饋。
月末,杜峰又跑到了香江。
國慶婚禮結束后,他跟陳嵐跑到國外度了一個月的蜜月,十一月初回到燕京,這次來香江是為了亞歐服裝城上市的事。
從去年他就在籌劃這件事,還專門通過陶玉書的關系請到了梁伯韜。
杜峰如今的資產有幾塊,其中規模最大的,也是最賺錢的就是亞歐服裝城66.67的股權。
亞歐服裝城從86年在燕京開第一家賣場,目前已經在國內12座城市擁有14家大型服裝賣場,營業面積達到了5.4萬平。
1992年度亞歐服裝城銷售額高達9.45億人民幣,歸母凈利潤高達3.11億人民幣。
利潤率較開業前兩年有明顯下降,主要是因為服裝行業的競爭日趨激烈。
當初陶玉書在投資時就說要分期退股,以九年把股份都退干凈。
但杜峰堅決不同意,最后陶玉書將手中一部分股份轉移給了杜峰,讓他的持股比例達到了66.67,拿到了公司控股權。
之后雙方的股權比例,也就一直維持到了今天。
除了亞歐服裝城,杜峰在深圳還投資了個服裝產業園,一年產值也有兩億多,不過利潤就少得多了。
另外,他這兩年鼓搗的紅秀服裝公司發展的也不錯。
VermillionGrace品牌主打高端市場,已經在國內擁有8家旗艦店,紅秀品牌主打中端市場,這兩年陸續開了54家專賣店。
去年服裝銷售額達到了1.04億人民幣,其中VermillionGrace的幾家旗艦店都是開在年末,但銷售很亮眼,當時僅開了3家旗艦店,卻在短短3個月內就貢獻了近4000萬銷售額。
這一切離不開陶玉墨的精心策劃,VermillionGrace的第一部廣告片就由香江鬼才廣告人朱家鼎親自操刀,好萊塢影星波姬·小絲傾情加盟。
去年10月廣告在央視黃金時間播出,VermillionGrace一夜之間名聲大噪,
成了許多國人心中高大上的洋品牌。
各地剛剛開業的旗艦店一下子熱鬧了起來,因為旗艦店只開了幾家,都是在國內的燕京、滬上廣州這樣的大城市,還有不少老板專程從外地跑過來購物。
按照杜峰的樂觀估計,今年紅秀服裝公司的銷售額破3億不成問題。
不出意外的話VermillionGrace品牌將以不到紅秀六分之一的門店數量,貢獻五成銷售額。
「VermillionGrace這么賺錢,你不給我點干股,不合適吧?
杜峰眉飛色舞的說著公司的發展,引發了陶玉墨的題,她沒想到自己隨便給杜峰出個主意,的竟然讓他賺了這么多。
「我大奔都給你了。」
「一輛二手大奔值多少錢?早知道你這么摳門,我應該自己干才對。」
「行行行,送你5個點股份,怎么樣?」
杜峰如此大方,讓陶玉墨有些狐疑,「真的?」
「當然是真的。」杜峰臉色認真,又說道:「但我有個要求!」
「我就知道你沒什么好心。」陶玉墨一副「我還不了解你」的表情。
但想到「5個點」股份以后怎么著也能值個幾千萬,她還是說道:「說吧,什么要求?」
「給我當個董事,掛個戰略顧問的銜兒,怎么樣?」
陶玉墨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這是拿我當苦力啊!」
「你就動動嘴,5個點的股份還少啊?做人可不能太貪心。」
「那——行吧。」
陶玉墨答應的「勉為其難」,可嘴角的笑意卻怎么也壓不住。
「矣,我這回去國外旅游,還去考察了一圈。
亞歐上市,保守能融個6億港元,你覺得上市以后走綜合賣場路線怎么樣?」
剛發了「工資」,杜峰立馬就開始讓陶玉墨「干活」。
「綜合賣場?」陶玉墨有些意外,「沒明白。做百貨?還是大型綜合超市、
購物中心?」
杜峰被她嘴里的專業名詞唬的一愣一愣的,說:「美國那個沃爾瑪你知道嗎?」
陶玉墨頓時了然,問:「亞歐服裝城做的好好的,你怎么想轉型了?沃爾瑪那個模式可不好學,投入大,供應鏈管理也是門學問。」
「亞歐做到現在,我感覺已經進入瓶頸了。這種走中高端路線的大型服裝賣場,注定只能在大城市生存,開在一些經濟弱一點的省會都不行。
現在擺在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么縱向發展,要么橫向發展。
縱向發展就是沿著我們原有的服裝賣場路線,把定位做的更低,走進中小城市。
但這兩年服裝行業的競爭越來越激烈,走低端路線,毛利肯定要大降,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品牌形象也毀了。
橫向發展就是做中國的沃爾瑪,我這個想法也是受了別人的啟發。
河南這兩年出了個亞細亞,他們做百貨商場,現在發展的很好,我覺得這一行大有可為啊!
以后想象空間肯定比服裝這個單一品類要有發展,正好上市可以融到一大筆錢,投入到這個方向,我覺得更靠譜一點。」
杜峰經商屬于實踐派,說不出那么多花花,但這么多年下來也已經有了自己的一套理論。
兩人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商量了半天,杜峰又問林朝陽:「姐夫,你覺得我們這想法怎么樣?」
「挺好。」
林朝陽還能說什么,他總不能說08年以后中國經濟會出現「電商」這支黑天鵝,把實體零售沖擊的七零八落。
以這個年代的觀念來看,經濟蓬勃發展,擁有14億人口的中國,百貨零售行業無疑大有可為。
見林朝陽也贊同,杜峰信心更足。
他現在最糾結的就是公司未來的發展方向,至于管理和經營反倒是次要的,
定下了路線方針,他忍不住有些興奮,感覺有種回到當年要開亞歐服裝城第一家店時的狀態。
亞歐現在處于上市申報階段,杜峰要忙的事還有很多,跑到林朝陽家露了一面就沒影子了。
陶玉墨心心念念她的「5個點」紅秀服裝的股份,從來沒有這么盼著杜峰再過來。
又過了幾天,有關于程龍新片《醉拳2》的消息在媒體上出現,計劃定檔2
有《醉拳1》的影響力和程龍的金字招牌,電影定檔消息傳出后立刻引來了香江、灣島、東南亞等地影迷的關注。
就在這時,香江八卦雜志《壹周刊》突然曝出新聞:《程龍過檔林氏,嘉禾大廈將傾》。
文章言之鑿鑿的稱程龍為了出走林氏,支付給了嘉禾一筆1.2億港元的天價違約金。
還曝出了程龍跳槽林氏以后的待遇,比如500萬美元片酬、參演5000萬美元投資的A級大制作等等,各項信息準確無誤。
文章還附上了程龍密會蔡瀾、在比弗利山莊跟喬·西爾沃見面的照片。
早在九月份,坊間就一直有林氏影業挖角程龍的新聞不斷曝出,但因為當事人程龍始終沉默,嘉禾又一再否認,這些新聞都是只熱鬧了一時,很快就沉寂了下去。
這次不同的是《壹周刊》上登的細節太真實了,還有程龍跟林氏影業高層的密會照片。
看起來,《壹周刊》的狗仔肯定是偷偷跟拍了程龍很久,還提前得到了消息,要不然也不會不惜代價跑到美國。
此新聞一出,香江影壇震動。
當期的《壹周刊》直接賣到脫銷,各大娛樂報紙、雜志紛紛轉載,連《星島日報》《信報》這些正規大報都參與到了討論之中。
一般的電影明星跳槽,不可能引起如此大的輿論風暴。
但程龍不一樣,除了李小龍之外,他是香江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具有世界影響力的功夫巨星。
別看他的電影在海外票房賣不過好萊塢的大片,但那是因為發行渠道的原因他所擅長的功夫喜劇類型電影是典型的合家歡題材,受眾極廣。
以西班牙來說,1978年程龍的《醉拳》在西班牙上映,觀影人次達到82.3萬人次,多年來作品累積觀影人次超過300萬人次,而西班牙的總人口不過3000多萬。
在日本、韓國、美國等國家這個數字還要更大,如果算上各國錄像帶租賃和家庭轉播的觀眾的話,這個數字不知道會放大到多少。
即便是現在憑借《黑俠》咖位飛升的李連杰,在程龍十幾年來積贊下來的觀眾緣面前,也要相形見出。
毫不夸張的說,程龍就是嘉禾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他的離開對于嘉禾的傷害無疑是巨大的。
在嘉禾的歷史上,他們曾經一次又一次在危機關頭推出巨星完成自我救贖李小龍、許觀文、程龍—.·
但這一次,卻幾乎沒有人看好嘉禾能夠再絕地逢生。
連香江電影人自己都不相信,現在的香江影壇可以再培養出一個程龍這樣的巨星。
這幾年嘉禾本就被林氏壓制,再失去了程龍,不說一不振,但至少是徹底失去了和林氏手腕的資格。
從這個角度來說,程龍的出走可以說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香江電影的未來發展。
外界輿論喧,雖然眾說紛紜,卻也將程龍的出走和嘉禾的未來看了個清清楚楚,嘉禾的當家人不可能看不明白。
但看明白又能如何,林氏這一招釜底抽薪使的堂堂正正,擺明了以勢壓人,
何冠昌和鄒文懷努力了一個多月也沒有挽回程龍的心意。
盛怒之下,鄒文懷甚至想過使用盤外招對付林氏,卻被理智的何冠昌勸住了。
他和鄒懷文跟陶玉書的財富不在一個量級上,在香江這座資本至上的城市,
財富就是權力。
你見過哪個富豪為黑澀會的騷擾頭疼過?
反倒是那些曾經不開眼的所謂大佬,在得罪了富豪之后便如流星般劃過的比比皆是。
「除非抱著必死的決心,否則絕不能這么做。」
鄒文懷聽進去了何冠昌的話,最后只能無奈的妥協。
1.2億港元的天價違約金,林氏毫不猶豫的就打到了嘉禾的賬上。
解約早在11月就完成了,只是雙方本著好聚好散的原則,打算等《醉拳2》上映時再對外公布這個消息。
正好可以為《醉拳2》的上映增加一些熱度,這也算是程龍對嘉禾的最后一點貢獻。
只是嘉未沒想到,他們的保密消息已經做的這么好了,還是提前被八卦媒體給曝了出來。
鄒文懷和何冠昌聚在辦公室看著《壹周刊》,憤怒之余,心中更多的是無力感。
明明幾年之前一切還形勢大好,怎么就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
相較于嘉禾無力的憤怒,林氏影業的辦公區內在消息曝出這天格外安靜,員工們走路都是靜悄悄的,隱隱之間有一股雷霆之怒正在醞釀。
程龍的解約消息是應嘉禾要求進行保密的,消息泄露,對林氏來說沒有任何影響,反而是個利好,但陶玉書不能接受的是消息泄露這件事本身。
《壹周刊》的新聞面世后,林氏內部的一些平時跟八卦記者有來往的人立刻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們知道以老板的性格,這件事肯定不會就這么善罷甘休的。
果不其然,新聞見報的第三天,海外發行部一個叫Alice的混血被解雇了,一同被解雇的還有她的組長鐘明華。
海外發行部的副總監霍耀庭承擔管理不嚴責任,被降職處理。
事情的經過是鐘明華在追求Alice,兩人閑聊時他泄露了程龍要赴美跟喬·西爾沃洽談新片的事,Alice又把消息賣給了狗仔。
除了林氏的內部懲罰措施,法務部也展開了對Alice這個罪魁禍首的訴訟,如此嚴酷的手段頓時讓林氏上下為之肅然。
在娛樂公司工作,尤其是做發行和宣傳方面工作的,跟記者、狗仔打交道是再正常不過的。
但程龍的簽約事宜是陶玉書反復叮囑不能外泄的消息,既然消息傳開了,那就說明有人沒把她這個老板當回事。
掌了錢卻不聽話,那就別怪陶玉書殺雞猴了。
至于被送進監獄的那個Alice有多可憐,以后的人生會怎么樣,她并不關心。
從她敢出賣林氏利益的那一刻起,這個人就是林氏的敵人。
對待敵人,要秋風掃落葉般無情。
12月7日,在沉默了四天之后,嘉禾宣布召開新聞發布會,全港娛樂記者聞風而動,差點把半島酒店的宴會廳擠爆。
發布會現場,程龍坐在臺上正中央,他身邊坐著的是嘉禾話事人之一何冠昌,兩人都是滿臉嚴肅,略顯傷感。
「”.—今天坐在這里,心中五味雜陳。前幾天的新聞大家應該都看到了,今天召開這個新聞發布會的目的,就是宣布我程龍將與嘉未結束長達13年的合作。
在這個時刻,我唯一想做的是向嘉未表達我的感謝。
回首13年的合作,遇見嘉禾、遇見干爹和鄒生是我人生中最幸運的事——」
程龍的發言稿是由林三公關部寫的,中規中十,主打一個「感謝命運,感恩有你(嘉禾)」,充亞體現了雙方和平亞手的意愿。
在他發言時,一旁的何冠昌臉上寫滿了傷感,之后又是一通煽情的發言,差點把發布會現場的氛帝烘托成了《藝術人生》。
最后,兩人相互擁抱,淚灑當場。
記者們的快門狂閃,抓答到了這感人的一幕,成為了次日各大娛樂報刊的封面。
不過第二天的新聞沒報道的是,提問環節程龍差點被記者們的話筒戳成篩子今天發布會光說了解約嘉禾的事,剩下的如簽約林三、片酬待遇和裂后發展計劃這些事一個字都沒提啊!
這不是要曉死個人嘛!
記者們的求證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此于程龍跳槽的更多細節,媒體們只能靠猜,《壹周刊》的那份爆料也因此被大家當成了最可靠的信息來源,被業泛傳播。
一場發布會,嘉未和程龍連續霸占了好幾天的新聞版面,雙方的好聚好散也成為了被媒體稱頌的合作標桿。
「我不理解。解約的錢都花了,干嘛還讓嘉禾落一個好名肺?那可是1.2億港元啊!」
陶玉墨看著報變上的新聞,有些不甘心的問。
「程龍在嘉禾待了虧多年,有多少事是嘉禾幫著擺平的?你怎么知道嘉禾手里沒有點底牌?
贏都贏了,嘉禾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萬一狗曉跳墻璃不好了。」
陶玉書心平氣和的說。
「他們還能有亢么辦法?總不能找人拿槍來把你干掉吧?」陶玉墨輕蔑道。
陶玉書深深看了她一眼,「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這話你沒聽過嗎?’
不知道為亢么,陶玉書的眼神和語氣明明很平靜,陶玉墨卻突然感到一股毛骨悚然。
「說得那么邪乎。」她嘟囊了一句。
陶玉書搖了搖頭,「你要是能穩重一點,我早璃把玉郎機構交給你了!」
「不想交就說不想交,找那么多理由!」
當了一年多的「子」,陶玉墨的上位之心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