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飯店的項目進行到哪一步了”李懷德回頭看了一眼郎鎮南,道:“今年能動工嗎”
“地下基礎沒有問題,我們也在等設計院的圖紙定稿。看小說就來”
郎鎮南聽見老李的詢問,上前兩步輕聲解釋道:“項目部已經成立了。”
“光項目部成立有什么用。”
李懷德不滿意地看向走在身邊的李學武說道:“你掛個副組長吧。”
“我就不了吧,太遠了。”
李學武笑了笑,回道:“就算心有余也力不及啊。再說鋼城一堆事呢。”
“有什么事啊”
李懷德顯然不認同他的回答,這句話拉了長音,好像很不耐似的。
李學武呵呵笑了兩聲,隨即看向郎鎮南講道:“不是領導給你上強度,更不是為難你,李主任這邊也難做。”
“是,秘書長,我能理解。”
郎鎮南是67年下半年調到紅星廠的,也算是集團創業的老人了。
他從工程處負責人,一路走到了現在的建筑工程總公司總經理的職務,就不說業務能力和管理水平了,在做人做事這方面絕對是可圈可點的。
否則一個外來戶也不能得到李懷德和集團領導的信任與了。
他先是回應了李學武的解釋,隨即看向李懷德保證道:“李主任,請您放心,建筑總公司一定保質保量完成任務。”
“話先說在這吧”
老李在中高層干部面前還是很嚴肅的,一般干部他還真不開玩笑。
“多跟領導匯報工作。”
李學武見郎鎮南尷尬的表情,在李懷德走過之后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用老李也能聽得見的聲音提醒道:“最好能做成數據圖表,定期匯報進度。”
“我明白了,就像工業區前期建設工程那樣對吧,比如這座辦公樓。”
郎鎮南眼睛一亮,明白李學武這話背后的深意了,感激地看了他。
李學武輕輕地一笑,再一次在身后眾人羨慕的目光中拍了拍他的胳膊。
一切盡在不言中。
有的時候,領的不方便說出口的話還真就得有人解釋和傳達。
李學武這個秘書長做的就是承上啟下的工作,自然有義務維持現場氛圍。
關照郎鎮南說不上,但李懷德的意思不要太明顯,他總得做點什么。
“我原來就在想,雙子樓怎么做辦公樓,是往左還是往右啊。”
李懷德背著手站在剛剛建成的集團辦公大樓雙子樓的一樓大廳中,左右看了一眼,睥睨的目光盡是傲然。
“裙樓會解決這一切。”
他轉回身,掃了一眼今天跟隨他一起視察辦公大樓的集團干部,最后還是看向了李學武,道:“這就是基礎的力量啊。”
“萬丈高樓平地起,一磚一瓦皆根基,建筑如此,工作也是如此啊。”
“您就沒想過從頂層進來”
李學武故作不知他的感慨,玩笑道:“咱們可是設計了停機坪的。”
“呵呵哈哈哈!”
李懷德輕笑過后便是大笑了起來,手指點了點李學武,在前臺漂亮女同志的詫異目光中帶著眾人繼續往里走去。
李學武沒太在意眾人的表情變化,隨著他的腳步一起往里走。
雙子座大樓落成以前京城有沒有現代化辦公樓沒人說得清楚。
但紅星鋼鐵集團的這棟雙子樓落成以后便成為了市井間的奇葩建筑。
這里用奇葩來形容并不代表奇怪和另類,在這年代奇葩還是褒義詞。
兩座大樓共用一套裙樓,中間有棧橋相連接,棧橋同大樓外立面一樣,都使用了大量的鋼化玻璃做裝飾。
從遠處看去,陽光下的雙子樓充滿了現代化的科技感,而夜色下的大樓更是一場燈光秀。
就在大樓竣工進行打火電路實驗的那天,當大樓內所有燈光開啟以后,只要是能看見這壯麗景觀的人們都會發出一聲驚呼。
不是沒見過亮著燈的大樓,而是如此通透和閃耀的設計還不多見。
后世的辦公樓隨處可見,甚至能看見辦公樓內加班的情景,甚至能看見“擦玻璃”這種趣事。
“總經理好,領導好。”
頗具現代化的辦公環境讓同行的集團干部們眼前一亮。
確實是一亮啊,尤其是漂亮的前臺姑娘們,這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李學武只匆匆地掃了一眼,估計有十個身著職業套裝的女同志在值班。
同這個年代其他單位辦公大樓不同,紅星鋼鐵集團的辦公大樓一樓職工通道是有閘機的,有保衛檢查證件。
李懷德等人來的時間不是上班點,否則能看見排隊上班的場景。
這就好像66年軋鋼廠嚴抓保衛工作時大門口設置檢查崗的情況一樣。
對比以前落后的設備和制度,現在的辦公大樓早就超越了以前。
當然,就算李懷德等一行人早來,也不會走職工通道,他們有特別通道。
長長的前臺將一整排的通道間隔開,應訪客和特別客人需要,在這里都能得到最專業的服務和。
“十二部電梯,足足等了大半年。”郎鎮南先一步幫領導們按了電梯按鈕,主動介紹道:“我們對電梯應用做了分區設置,最大程度緩解通行壓力。”
“已經有單位入駐了是吧”
同李學武一起回來的鄺玉生也在此次參觀調研的隊列當中。
他從走進集團大樓后便覺得眼睛不夠用,一次次被這些現代化的設備所震撼,心里更是計算著這得花多少錢。
“很多單位都已經入駐了。”
郎鎮南借著等電梯的這會兒工夫快速地給眾人介紹道:“地上十一層,另算頂層平臺功能區,地下三層庫區。”
領導專用的電梯很快便落了下來,代表樓層的燈光依次閃爍,最終停在了數字1的位置上。
電梯空間不小,據郎鎮南介紹這是從電梯廠訂做的設備,專號專用。
此時能先一步上電梯的無疑是最惹眼的存在,但誰先誰后上不用討論和研究,各人心中都有數呢。
郎鎮南是此次調研工作的當事人,他當然要進電梯給領導做介紹。
鄺玉生倒是很雞賊,緊跟著李學武走在了李懷德的身后也進了電梯。
他也不嫌寒磣,這一次回京參加會議步步不離李學武,真當自己是李學武的下屬,處處體現忠誠可信的品質呢。
“一層設置了內部食堂和對外餐廳,供銷公司做了服務處,國際飯店做了咖啡和茶飲,還有休息區和閱覽室。
郎鎮南像是準備了許久,電梯門關閉,給領導們做介紹一點都不含糊。
“二層是工程建筑指揮中心和集團監察總隊的辦公區。”
“辦公空間都用完了嗎”
李懷德挑了挑眉毛,詢問道:“還是有別的安排”
“還沒用完,只是他們兩家單位先入駐了,其他區域以后再分配。”
郎鎮南解釋了一句,見李主任微微點頭沒再詢問便繼續介紹道:“三層是資金結算中心和技術支援中心。”
“四層是銷售總公司……………”
“他們倒是會享受啊。”
李懷德聽見銷售總公司獨占大樓的一層,輕笑著說了一句。
郎鎮南也只是頓了頓,繼續介紹道:“五層是教育和醫療管理局,勞動服務公司和三產管理公司。”
“教育和醫療管理局目前還沒有搬遷完成,聽說還得半個多月。”
他示意了聯合教育學校的方向解釋道:“我跟韋局對接過兩次,他都說再等等,學校那邊的工作很忙。”
“嗯,是新生教育和畢業生考核分配的工作,我知道了。”
李懷德隨口講了一句,又回頭對李學武解釋道:“明年職業技術學院的第一批畢業生就要進廠,他們壓力很大。”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嘛。”
李學武笑了笑,看了郎鎮南一眼,示意他繼續介紹。
這個時候電梯到了9樓,電梯門緩緩打開,映入眼簾的還是服務臺。
身著與前臺同樣著裝的女同志微微頷首問好,禮儀工作做的很到位。
聽說辦公大樓物業管理處借了國際飯店的培訓組長來這邊駐場半年,就為了打造一批優秀的服務團隊。
今日一見,李學武不由得想到了后世所了解的一個職業:案場。
有區別的是,案場工作隨著售樓處撤離也就消失不見,業主入住的時候絕對再也見不到那些漂亮的姑娘們。
這里不一樣,集團最不缺少的便是人力資源,人事變革前有將近十萬人的職工隊伍,還拉不出一支優秀的隊伍 “從六層往上是集團辦公區,直到咱們所在的九樓。”
郎鎮南隨著李懷德的腳步邊走邊介紹道:“六樓是工程管理部、業務管理部、技術部和質量安全環保部的辦公區。”
“七樓是營銷管理部、生產管理部、調度運輸部和工人聯合會辦公區。”
“八樓是人事勞資部、財務控制部、組織工作部和企業宣傳部辦公區。”
郎鎮南走到一處大辦公室的門口,示意整層樓介紹道:“現在九層是總經理、書記、副書記、副總、秘書長、總經濟師、總會計師、總工程師、工會主席以及其他集團領導的辦公區。”
“另有總經理辦公室、綜合辦公室和讜委辦公室,也就是綜合管理部。”
他又示意了走廊的另一端介紹道:“這邊是檔案室、幾個小會議室和會客室。”
李學武聽著他的介紹,走進了標注著總經理辦公室名牌的屋子。
該咋形容呢,這么說吧,怪不得人人都想當總經理呢,真特么豪華啊。
楠木班臺,整塊大桌板看起來得有三米多長,豪華到民國風的木制轉椅都有點配不上它的格調了。
全屋暗紅色原木風家具,點綴著電子廠生產的電器,一點都不古板。
電話機已經安裝好了,副桌上擺著五部電話,一紅四黑,也不知道老李用不用得過來。
你以為這是個單間 怎么可能呢,集團總經理辦公室,不是紅星廠廠長辦公室。
當然了,你也別想歪了,沒有女秘書那種帶衣柜暗門的套間。
總經理辦公室和秘書辦公室平行,只是秘書辦公室有通向總經理辦公室的門,后面的一半則是領導的休息室。
礙于老李也在,李學武并沒有多瞧多看,只一眼這格局便在心里成型了。
“辦公家具是奮進家具廠提供的,全套的實木家具,包安裝和維護。”
郎鎮南見李學武看的認真,便也向隨后走進來的李懷德做了介紹。
“奮進家具廠,黃干搞出來的”
李懷德倒是記得清楚,隨口一問,自然問的是李學武。
李學武則是點點頭,講道:“前段時間還給我打電話,說資源重組了。”
“呵呵”李懷德聽了他的話也是好笑出聲,能把監所這種非常規資源整合成一家類企業,黃干也是能人了。
為啥說是類企業,因為監所是不可能做成企業的,李學武早就解釋過了。
黃干自然不會一條道跑到黑,他也明白李學武的顧忌。
所以司院沒再討論這個項目,倒是以合作的形式與津門順風商貿共同組建了奮進系統性聯營公司。
為啥說是系統性聯營公司呢 聯營公司的牌子和手續是順風商貿的,但經營主體是監所的。
一方負責設計和生產,一方負責銷售和運營。
奮進牌家具、奮進牌冷凍肉、奮進牌體育器材、奮進牌撲克牌.......
一夜之間,凡是監所經營生產的產品通通套上了奮進的牌子,所有銷售渠道取消,全部交給順風商貿來完成。
而順風商貿也順利地走出了過去的陰霾,獲得了實體經營的影響力。
再與津門貿易管理中心合作經銷業務已經擁有了自主產品話語權。
當然了,技術顧問必不可少,技術顧問費用也是一直都有發放的。
所以李懷德問的這句話別有深意,李學武的回答也是誠意滿滿。
郎鎮南等人自然是聽不懂兩位領導在說什么的,聽懂了也是字面意思。
黃干是誰奮進家具又有什么干系 郎鎮南不知道這些關系,但他知道從他調來紅星廠開始,一個叫沈國棟的人便承包了集團的很多后勤供應。
比如說他身上的工作服、集團辦公用紙、辦公家具等等。
“十層有小型電影院,設備已經到港了,我們正在組織專人安裝調試。”
他按下心里的疑惑,繼續介紹道:“十層還有小、中、大型會議室。”
“十一層有聯勤保障飛行班組辦公室,電訊科(無線電和電話)和休息室。”
“這就是你說的,從天上下來對吧。”李懷德同李學武玩笑了一句,隨著郎鎮南登上了頂樓天臺。
一覽眾山小,目之所及,一片寬闊。
郎鎮南所介紹的聯勤保障飛行班組辦公室還是空的,樓頂的停機坪也是空的,美洲豹還沒量產呢。
不過即便美洲豹量產了,李學武估計老李也不會乘用直升機的。
連公務機都不坐,他會坐看起來更危險的直升機 樓頂平臺很大,有三個直升飛機起落平臺,有機庫和維修站,還有露天運動場以及網球場。
李學武同郎鎮南提過的游泳館還真做了,就在十一層。
“未來集團的保障單位會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在十一層以上。”郎鎮南介紹道:“一部分在一樓以下。”
“負一樓設置了資料庫、機房和保衛處辦公室,負二層設置了通用車庫和機關車隊辦公室,負三層則為通用車庫和防空功能區。”
這個年代對防空的要求很高,就在67年,紅星廠準備建設雙子大樓的時候,正好趕上防空建設的要求。
紅星廠順勢而為,將防空與大樓相結合,也就有了今天的防空區。
這里有一些說法,上面單獨撥付的防空區建設費用是匯用在了大樓里,這才有了如此豪華的辦公大樓。
多少就不用說了,反正紅星鋼鐵集團順利地完成了防空區的建設任務,誰來了都說不出別的。
“裝修工程基本完成,諸位領導隨時都能入駐。”
站在樓頂天臺上,郎鎮南迎著呼呼作響的秋風笑著講道:“這樣我們建筑公司也能完全交接了。”
“工程做的不錯。”李懷德點點頭,贊道:“我這里給滿分。”
“謝謝李主任”
郎鎮南還是很在意他的看法,這會兒笑著說道:“領導滿意我們就放心了。”
“不用這么緊張,秘書長可沒有拎著大錘來。”
李懷德看了李學武一眼,玩笑道:“就算秘書長用大錘砸你也不怕,對吧”
“砸壞了多可惜的。”
郎鎮南笑著看向李學武,道:“您要覺得沒問題,還是別砸了。”
“哈哈哈”李懷德笑著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可以下樓了。
天臺的風很大,這里接頭合適,談話就不太方便了。
總不會有人愿意站在寒風里講什么“我想做個好人”吧 “調查部那邊什么意思”
李懷德的辦公室,他已經看過了自己的新辦公室,且沒有急著搬遷。
似乎是懷念現在的氛圍,或者說享受奮斗的過程。
他知道阿特和姬衛東到鋼城的情況,也知道阿特此行的目的。
集團因在港有了常駐辦公室,商貿業務有了廣泛的,并不需要阿特這樣的及時雨來紓困。
但是,一次性幾百上千萬的訂單也足夠引起集團上下的重視了。
尤其是北非的重要產油國,這可是姬衛東眼中的狗大戶,必須拉攏的對象。
“或許有什么目的吧。”
李學武想了想,說道:“我的意見是不用太過于在意他們的意見。”
在李懷德微微詫異的目光中,他聳了聳肩膀,道:“我們只是企業,在沒有明確的指令前不用看任何人嘴臉。”
“你是這么想的”
李懷德微微昂起頭,看著他想了想,說道:“他找你談了”
“嗯,說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話。”
李學武微微搖頭講道:“不過我沒怎么在意,他說他的,我做我的。”
“呵呵,一口肥肉幾家爭啊。”
李懷德輕笑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熱茶,道:“阿特是什么態度”
“是真想買直升機的。”
李學武認真地解釋道:“這玩意兒在北非的威懾作用強過作戰意義。”
“利比亞啊”李懷德想了想,問道:“以前是誰占領來著”
“意大利,一直到這個世紀初。”
李學武解釋道:“二戰結束后交由聯合國托管,后來成立了王國制。”
“我在報紙上看到這則消息了。”
李懷德微微點頭道:“是內部發生了叛亂是吧,阿特在為誰做事”
“哪邊贏了他就為哪邊做事。”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國際兵器商人哪有什么忠誠可言,他們唯一引以為傲的便是那少的可憐的信譽。”
“越缺少什么越強調什么嘛。”
李懷德倒是很理解地點點頭,道:“直升機買回去他們有人開嗎”
“他們有錢啊。”李學武扯了扯嘴角,道:“有錢能使磨推鬼。”
對于李學武的俏皮話李懷德好笑又無奈,微微側目看了他,又道:“如果是對方親自來咱們廠談就好了。”
“不可能的,這個月剛打下來的江山,他還沒坐穩呢。”
李學武強調道:“姬衛東并不是反對阿特采購咱們的武器,只是過分地在意對方能否換裝咱們的系列武器。”
“也怕咱們的武器質量無法達到對方的期望值,或者產能無以為繼吧”
老李對這些倒是看得清,見李學武點頭,便也只是笑了笑。
“質量怎么驗證總裝不采購,咱們還能搞一把大的”
他頗為無奈地講道:“總裝不采購,產能提上來堆積倉庫啊”
“我覺得墻外開花就是比墻內開的花香。”李學武看著他說道:“老話不是講嘛,外來的和尚好念經啊。”
“666式的經驗”
李懷德明顯不滿足于現在的兵器工業速度,有些心急了。
只是他心急也沒辦法,阿特前兩次的裝備采購只是對毛子制式武器的補充,并兩者同在一個體系下。
會用蘇式武器的戰士就會用中式,物美價廉是擊敗蘇制武器的最優。
“行吧,有你在,我還有什么好擔心的。”
李懷德長嘆了一口氣,不覺得李學武會應付不來阿特這種小人物。
“今年招待賓館和河畔花園小區都會動工,園區綠化要明年了。”
他嘴里念叨著具體工作,同李學武講道:“只有國際飯店比較特殊。”
“不是說設計院那邊正在定稿嗎”李學武微微驚訝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嗎”
“你有沒有想過原址重建”
李懷德看了他一眼,嘴里說出了這個意見。
李學武只在他說完后便堅決地搖了搖頭,道:“絕對不可能的。”
“嗯,我也在想這個問題。”
李懷德有些悵然地看向窗外,淡淡地說道:“兩者優劣實在難以選擇。”
“您不用犯愁,國際飯店現在的那個位置絕對不允許建設百米高樓的。”
李學武非常肯定地講道:“您再想想看,那周圍都是什么地方。”
“你的意思是"
李懷德一點就透,微微睜大了眼睛只說了半句,沒再往下問。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從一開始李學武就沒想過要在原址重建百米高樓,李懷德還以為他是奔著節約的角度看的。
新建一座國際飯店,還能保留原來的歷史痕跡,看來不是這樣的。
“這件事,您就別想了。”
李學武擺了擺手,道:“盡快敲定圖紙,盡快施工,總得讓人家看見咱們的錢都花在哪了。”
瞧瞧新辦公樓里的家具擺設吧,說紅星鋼鐵集團今年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誰信啊,這褲腰帶是勒的別人吧 “你不說我還忘了。”
李懷德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著李學武問道:“北方工業報那邊你熟悉嗎有沒有認識的人。
“怎么,他們又找事了”
李學武微微皺眉講道:“上一次就是他們,簽約會忍了他們,還來”
“嗯,最近著實有幾篇報道是針對咱們的,方方面面都有。”
李懷德將秘書劉斌準備好的報紙遞給了李學武,道:“最多的便是國際飯店了,我問你也是這個目的。”
“跟蘇總有關系嗎”
李學武恰似隨口一問,卻是問在了點子上,老李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還是這個劉紅梅啊。”
他看了手里的報紙,幾篇相似風格的調查報道都是出自她之手。
“上次在簽約會上就是這個劉紅梅出口刁難,蘇總跟她是什么關系”
“反正不是仇人”
李懷德意有所指地端起茶杯,緩緩地嘆了口氣,輕聲道:“刺猬一樣。”
“不能正面反擊,太慣著他們了。”李學武將手里的報紙有關于集團的報道都看了一遍,這才抬起頭講道:“真搭理她豈不是要給她揚名”
“那你說怎么辦”
李懷德看向他問道:“總不能來硬的吧”
“怕是蘇總那里不好看。”李學武很直白地講道:“解鈴還須系鈴人啊。”
“解決問題當然是要抓住問題的根本原因,這樣才能做到有的放矢。”
“維德同志啊”見李學武這么說,李懷德皺著眉頭說道:“他還是太要強了,這么做對他有什么好處。”
“聽說質量安全環保部正在搞安全生產責任月活動”
李學武淡淡地提醒道:“通過質量安全監察是能夠影響全集團工作的。”
“就怕這里面有更復雜的狀況。”
李懷德謹慎地講道:“上次三機部領導來你也見到了,你說………………”
9月28日,李懷德在全體干部職工代表大會的第二天做紅鋼鐵集團第二個《三年計劃》的報告。
他在講話中指出,紅星鋼鐵集團在69年第二個《三年計劃》中應該進入“調整、鞏固、充實、提高”的調整時期,逐漸加大各工業企業股份壓縮,調整組織架構布局,繼續深化組織人事體制變革,持續推動企業職工精簡工 作,目標精簡4萬人......
(現有9.8萬,到1972年全集團職工人數應該控制在5.8萬人左右。)
9月29日,卜清芳在集團副主任谷維潔、秘書長李學武的陪同下到任聯合能源總公司。
聯合能源總公司的業務基本上都在遼東的,按總公司的地址在京城。
為什么是谷維潔和李學武陪同 一個是曾經的領導,一個是現在的領導。原本應該是張勁松來的,可昨天大會結束后,張勁松便乘坐飛機前往金陵分公司調研去了。
集團銷售總公司在金陵成立的管理中心已經完成了組織架構的搭建,張勁松負責業務管理部,也是他的管轄范圍內。
最大的一項便是采購供應,這個工作也是李懷德比較關心的。
集團的觸角主要有幾個方向,一個是以工業制造為主體向東北方向擴張。
一個是以原材料采購為主體向邊疆和物產豐富地區擴張。
一個則是以銷售和采購為主體向南方擴張。
最后一個屬于跳躍性經營,是以出口貿易為主體向港城方向。
這一次張勁松不去,主管銷售工作的總經濟師高雅琴也得去。
李學武是被谷維潔臨時抓壯丁,卜清芳也希望他能扶上馬送自己一程。
有這份交情在,他還是答應了。
任職會場主要還是聯合能源總公司的干部,以及分公司的總經理。
李學武的講話非常簡短,強調了集團第二個《三年計劃》的實施方案,也對聯合能源總公司提出了幾點希望。
在回程的路上,谷維潔邀請李學武乘坐了一輛車,這還是繼上次碼頭分別后,兩人少有的一次聚首。
“三年時間砍掉四萬人。”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有些感慨地講道:“京城工業那邊已經提出異議,準備找李主任談話了。”
“談就談嘛。”李學武直白地講道:“是要保住4萬人的飯碗,還是砸了5.8萬人的飯碗,這是選擇題啊。”
“要真是這么簡單就好了”
谷維潔搖頭苦笑道:“這四萬人還不是分三年分批次,今年就要砍掉兩萬五千人。”
“新京一廠不是決定接收了嗎”
李學武轉頭看了她一眼,問道:“這個問題出現反復了”
“沒有,但也得有個過程。”
谷維潔是負責集團組織人事變革的主管領導,她的意見還是很中肯的。
“我們不能急于將這些職工推向其他企業,甚至是社會上,這會引起部分職工的不滿和抵抗情緒的。”
她強調道:“大量的職工進入社會也會引起社會矛盾和問題。”
“既然是企業,就得有責任和擔當,蠻干是不可取的。”
“聽說京城燕山煉油廠全部建成,即將投產了”
李學武看向她問道:“有沒有請京城工業協調一下,看看他們需不需要工人。”
“你覺得呢”谷維潔看向他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多少年輕人等著回程進廠的信呢,他們還能接收工人”
“那這件事您得考慮周全。”
李學武認真地講道:“鋼城工業區是按照現代化工業標準建設的。”
“不能說所有工作崗位是固定的,但留出來的富余是給明年即將進入集團的那些畢業生的。”
他語氣堅定地強調道:“既然已經做到這了,您就不要想著再往遼東塞了,除非轉職做礦工。
“如果卜清芳做的好,或許明年聯合能源就該缺礦工了。”
“我還能等到明年”
谷維潔瞅了他一眼,自己想要說的話被他給堵住了,實在是不滿。
“鋼城軋鋼廠不能實施三班倒嗎鋼飛和鋼汽呢還有電子工業。”
她也是病急亂投醫,胡亂點著名單講道:“今年與沈飛展開合作,零部件生產就沒有想過擴大產能”
“這都是有計劃的,不是靠堆疊人力資源就能解決的。”
李學武聽得出她話語里的壓力,但還是耐心地解釋道:“合理地調配人力資源是解決企業障礙的必要手段。’
“我不是一味地勸你砍掉這部分職工,我能想到的辦法絕對不會藏私。”
“我不管,你得幫我這個忙。”
谷維潔用耍無賴的語氣講道:“三年時間在保證每年不斷有職業技術學院畢業生入職的情況下再削減一萬五千人的名額,我是黔驢技窮了。”
“連物流和物業這邊我都想過了,怎么安置這些人成了老大難。”
紅星聯合物流總公司、紅星物業管理總公司都是新成立的單位。
有新單位就需要用人,這兩家單位組建以后谷維潔是一個新指標都沒給批。用干部就在現有的組織架構里挑選,沒有合適的就選大學生自己培養。
用工人就只能在現有的優化目標中挑選,要么就等明年的畢業生。
但是再怎么優化和調配都逃不開全集團總人數控制在5.8萬人的標準。
這邊安排一個人,那邊就得淘汰掉一個人,當初制定組織人事變革方案的時候李學武和李懷德就都想過了。
不能給下面一種放任的態度,必須強調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的心態。
尤其是在用人上,這兩年廠里來了很多大學生,一些單位嘴刁了,張嘴閉嘴就想要大學生。
自己的職工培養,擎等著現成的,集團哪有那么多大學生可供調配。
今年幾乎能確定,不會再有新的大學畢業生到廠了,未來幾年時間里也基本不會有新的大學生出現了。
除了自有的職業技術學院,這些單位還能用誰 就算矬子里選大個,物流和物業也在現有的優化職工中選,要做到這邊選用,職業技術學院的畢業生進車間,繼續淘汰掉不合規的技術工人。
要形成良性循環,要在十年內完成對車間技術工人的洗滌和換新工作。
當然了,也不是不給老職工留后路,定期的培訓和夜校是他們同新職工競爭的必要充電手段。
9月30日,收音機播報著昨天的“新聞”,也有今早的報紙新聞。
“我國第一臺十二萬五千千瓦雙水內冷氣輪發電機組建成,標志我國奠基制造業進入一個新的階段!”
這個年代的播音員都是一個語調,積極又向上,尾音總希望往上揚。
李學武只是耳朵聽著廣播,手里還看著今早的《聯合工業報》
報紙的頭條依舊是最近幾天的大會精神,副版則是紅星鋼鐵集團與沈飛在奉城成立零部件供應合作辦公室的消息。
這個辦公室李學武知道,就是他一手促成的,前期主要是專家組成員,在合作后期主要是管理人員,合作完成后才會解散。
“爸爸爸爸”
李寧到了粘牙的年齡,從他回來的那天起,無論見得著還是見不著,嘴里的爸爸叫個不停。
有的時候李學武都懷疑自己的耳朵出現幻聽了,睡覺都能聽見他喊爸爸。
“這么早就醒了啊”
李學武放下手里的報紙,從椅子上起身蹲在了地上,張開雙手接住了小跑過來的李寧。
李寧比他姐姐長得還要快,李學武抱著都覺得沉了不少。
家里的牛奶不斷,但比較他姐姐李姝,他是不怎么喜歡喝牛奶的。
“那呀”李寧小手指著窗外呀呀地說道:“出去玩。
“呵呵,你也嫌冷。”
李學武拍了拍只穿了一條開襠褲的兒子的小屁股,道:“去叫媽媽起床了,穿衣服爸爸帶你出去玩。”
“好”李寧也不管爸爸說了什么,都只是習慣性地點頭說好。
只是等爸爸示意他去臥室叫門的時候他卻猶豫了。
“媽媽媽媽”
他不敢大聲喊,只是在嘴里念叨著,小小的聲音。
這媽媽叫的沒把顧寧叫出來,倒是把他姐姐李姝叫出來了。
“爸爸,我還沒睡夠呢。”
李姝不滿地抱怨了一句,同時也瞪了弟弟一眼,早晨都是他。
“沒睡夠那今晚就早點睡。”
李學武提醒閨女道:“你玩的太晚了,所以早晨才起不來的。
“那我寧愿晚點起來。”
李姝趴在了他的大腿上,打著瞌睡地說道:“爸爸,我今天不想上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