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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神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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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戮骨心中震怒。

  其他術骨正部的蠻兵同樣驚愕。

  他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什么他們先祖留下的,象征著術骨部無上榮耀的,無堅不摧的甲衣,會穿在敵人的身上。

  而現在他們這些術骨部的蠻兵,竟要與身穿他們先祖重甲的強敵作戰?

  術骨部上下,軍心動搖。

  丹朱趁機一揮手,喝道:“殺!”

  大戰開始。

  丹朱身先士卒,丹雀部的淵骨重甲兵,隨之掩殺而去。

  術骨部的淵骨重甲,的確很強。這一點,在術骨部蠻兵身上便體現出來了。

  刀槍不破,水火不侵,任何勁力都穿不透重甲。

  在近乎“絕對防御”的淵骨重甲面前,術骨部自己也束手無策。

  他們也沒想到,有一天,敵人會穿著他們自己的蠻甲,來打他們自己。

  而且,敵人身上的淵骨重甲,比他們還多近一半。

  戰斗沒太大懸念。

  一個時辰的鏖戰后,術骨部敗了。

  大將戮骨率兵后撤了三十里,安營駐扎后,臉色鐵青。

  這不是他第一次失敗,但卻是最“匪夷所思”的一場敗仗。

  他敗在了自己的“先祖”手里。

  這是他此生都不曾設想到的失敗方式。

  戮骨第一反應,是有內奸。

  丹雀部買通了術骨正部的內奸,從術骨部偷走了一大批淵骨重甲。

  可他想了想,又覺得根本不可能。

  丹朱手里的淵骨重甲,可不是一批小數目。

  這等數量的先祖重甲,即便是他自己,都“偷”不到手,也不知從哪里偷。

  戮骨也清查了一遍自己的部下,沒發現任何“內奸”的痕跡。

  事關先祖重甲,乃部落禁忌,但凡有族人敢泄密,便已然犯了十惡不赦的死罪,會被凌遲碾骨,獻祭給先祖。

  這種酷刑,術骨部也沒誰有勇氣嘗試。

  戮骨翻來覆去,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也想不到任何可能,找不到任何理由。

  為什么丹朱手里,會有他術骨部的先祖傳承重甲。

  戮骨臉上陰沉至極。

  有心思敏銳的部下,小聲道:“大人,會不會……是丹朱他們,自己造的?”

  戮骨臉色難看,“他們自己造?誰造的?淵骨圣紋已經失傳了,除了術骨部的老祖宗,誰還能造出這樣的重甲?”

  “你難道想說,是我術骨部的‘老祖宗’,為丹朱鑄的甲?”

  那部下面色畏懼,囁嚅不敢說話。

  戮骨面帶怒色,久久不能平息。

  可發怒并不能解決問題,仗還要打。

  術骨部上下,也還要再次面對,他們曾經引以為傲的先祖重甲的威脅。

  也要忍受,他們老祖宗的重甲,穿在敵人身上的屈辱感。

  這一戰,術骨部又敗了。

  即便大將戮骨,是金丹后期修士,也于事無補。

  二品山界的戰爭,有天道限制,金丹和筑基巔峰的懸殊,并沒有想象的那么大。

  一旦筑基巔峰蠻兵,穿上二品二十紋絕陣構筑的淵骨重甲,在二品山界內,戰力直逼金丹。

  丹雀部五十個筑基巔峰蠻兵,穿上五十副刻上絕陣的淵骨重甲,幾乎等同于五十個金丹。

  甚至某種意義上,比金丹還要強一些。

  因為金丹,放不開手腳。

  金丹也打不破重甲。

  但穿重甲的,卻能殺傷金丹,盡管未必致命,可一旦傷勢累積起來,就不好說了。

  這是修道戰爭,而非修士單打獨斗。

  積少成多,積弱勝強,才是戰爭的法則。

  之后三日,又經歷數場大大小小的戰斗,術骨部一直吃敗仗,已經退出了烏圖山界,五十里之外。

  而經過這些戰斗,戮骨也發現了,丹雀部的重甲,與他們術骨部重甲的鑄造工藝不同。

  丹雀部的淵骨重甲,技藝明顯更粗糙些,用料也更低廉,而且鍛造的痕,竟然的確是新的,沒有任何歲月和風塵的痕跡。

  這意味著,這些重甲,很可能是剛剛才鑄造出來的。

  因為趕工,所以很多細節做的很隨便。

  戮骨心中難以置信。

  “這世上,真的還有人,能造出我術骨部先祖的戰甲?!”

  “是誰?!”

  “丹朱?是赤鋒?還是這些小山界中某個鑄甲長老,又或是哪個部落留下的傳承?”

  “還是說……是那個披著人皮,一臉白嫩的妖魔巫祝?”

  戮骨目光兇戾而凝重。

  為了驗證這個猜想,此后的廝殺中,戮骨便想方設法,想“搶”一副淵骨重甲來研究研究。

  但這種手段,是墨畫玩剩下的。

  術骨部也沒有墨畫那些離奇的陣法手段。

  因此戮骨嘗試了很多次,可根本困不住,也抓不住身穿淵骨重甲的丹雀部蠻兵。

  戮骨只能暫時作罷,將心思放在戰場上。

  術骨正部也并非沒有一戰之力。

  戮骨身為術骨正部大將,非泛泛之輩。他打仗多年,經驗豐富,也深知不少限制重甲兵的戰術。

  稍加思索后,戮骨便決定,開展蠻兵游擊,和快速閃擊,來與丹雀部纏斗。

  而術骨正部,也幾乎集結了所有兵力。

  戮骨親自上陣與赤鋒和丹朱廝殺。

  其余術骨部金丹蠻將,包括術骨五怪,一共十多個,也沖鋒在前。

  術骨部以金丹數量和兵力,來彌補淵骨重甲數量的劣勢。

  正面作戰中,丹朱也沒辦法,在戮骨手里再占到便宜。

  如此雙方又耗戰了十來日,局面一時又僵持住了。

  術骨部眼看又緩了過來,戮骨也漸漸做好了長期戰的準備。

  可沒多久,一場戰役中的一幕,卻幾乎直接摧毀了戮骨的道心。

  丹朱還是沖鋒在前,而在他身后陣營中的淵骨重甲兵,不知何時,突然又多出了五十個。

  加起來,一共一百副二品二十紋的淵骨重甲!

  一百個淵骨重甲兵!

  戮骨又驚又怒,繼而則深感駭然。

  半個月,又憑空多出了五十副淵骨重甲?!

  這莫非真的是……妖魔的手段?!

  是遠古的妖魔,在幫丹朱打仗?

  墨畫那一張白凈莊嚴,一塵不染,但純潔得不似人的面容,浮現在戮骨腦海。

  金丹后期的大將戮骨,也感到了一絲恐怖的寒意。

  一百副先祖淵骨重甲,穿在筑基巔峰的修士身上,在二品山界,幾乎等同于一百個金丹,壓迫力實在太強了。

  這股勢力,也太過離譜了。

  每一副先祖戰甲,都是先祖的“遺贈”,寶貴得不得了。

  如今竟然跟大白菜一樣,排成一列。

  即便術骨部,也不曾打過這種“奢侈”的仗。

  術骨部所有人,心態都有點崩潰,乃至信仰都開始動搖。

  他們開始懷疑他們的先祖,到底是不是他們的先祖了。

  而丹朱,在得到了墨畫的“蠻甲支援”后,也有不可思議之感。

  可墨畫這位巫祝大人的神奇,他早有預見,因此默念了一句“先生英明”之后,便率領著重甲蠻兵,對術骨部展開了反撲。

  此后的戰斗,就沒什么懸念了。

  術骨部一敗再敗。

  戮骨盡管作戰經驗豐富,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在蠻甲軍備如此懸殊的情況下,也只能再退。

  大概經歷了半個月的戰斗,兀剎山界一大半地盤,又重新被丹雀部和烏圖同盟奪了回來。

  戮骨退到了兀剎山界以西。

  雙方還是以“巫風嶺”為界,彼此對峙。

  局勢和之前一模一樣。

  只不過,之前是戮骨攻,丹朱守。

  如今攻守逆轉,攻的是有淵骨重甲兵力加持的丹朱,守的則是戮骨。

  丹朱不是不能繼續攻,也不是不能贏,只是有巫風嶺所隔,即便贏了,攻了過去,占了地盤,也守不住。

  他們的重甲兵力雖強,但人數是不如術骨部的。

  攻占地盤之后,無充足的兵力駐守。

  若是分散,又會被各個擊破。

  而術骨部也沒辦法再退了。

  再撤,就離開了兀剎山界,回到了原本的三品朱雀山界。

  三品朱雀山界,如今饑災橫行,戰火蔓延,他們回去要跟其他三品大部落廝殺,受饑災威脅,同樣也是個死局。

  所以,戮骨只能據守不退。

  墨畫考慮了下,也沒讓丹朱緊逼,以免術骨部狗急跳墻,跟他們死戰。

  那樣誰都討不到便宜。

  而且,術骨部據守在兀剎山界,對墨畫而言,其實也是一件好事。

  因為這樣一來,術骨部就成了一個“緩沖帶”。

  此后任何其他部落,想從外界進攻兀剎山界,乃至進犯烏圖山界,都必須先越過戮骨麾下的術骨正部。

  術骨部也就成了,墨畫抵御外界侵略的,第一道“防線”。

  是肉夾饃里的那片肉。

  于是,在墨畫的默許,和戮骨無奈的選擇之下,術骨正部和丹雀部便以巫風嶺為界,兩足鼎立。

  墨畫給了戮骨喘息的余地。

  戮骨也忌憚丹雀部的重甲兵,不敢再大舉進犯。

  緊張的戰局,便在這種微妙的對立中,暫時平緩了下來。

  但在這種緩和的氛圍之中,墨畫卻一點也沒停止鑄造“淵骨重甲”的計劃。

  這場戰斗,讓墨畫直觀地見到了,“蠻甲”在大荒部落戰爭中的重要性。

  尤其是,術骨部先祖傳下來的,這套淵骨重甲。

  在二十紋絕陣加持下,多一副重甲,就可能使一個筑基巔峰蠻兵,變成“金丹”。

  這幾乎是兵力的“質變”。

  陣法,就是修界第一生產力。

  陣法加持下的蠻甲,必然決定著戰爭的未來。

  因此,墨畫傾注了大量代價,投入到了重甲的鑄造之中。

  之前從術骨秘部中,搶來的大部分蠻甲材料,也都用來鑄造這種,術骨先祖秘傳的淵骨重甲了。

  而這件事,也引得丹朱眾人心思各異。

  他們并不質疑,鑄造重甲這件事。

  他們只是十分疑惑,為什么……“巫先生”能鑄造出術骨部的先祖重甲?

  這可是在術骨部內部,都已經失傳的鑄造法。

  對任何部落而言,這都是已經不可復現的絕密。

  而墨畫似乎,輕而易舉便竊取了這份絕密……

  巫先生跟術骨部,究竟有什么關系?

  他又是怎么學會,這種重甲的鑄造之法的?

  難道真的只是,抓一個人來研究研究,就能學會了么?

  涉及這種部落絕密,任何部落修士,都不可能不敏感,不警惕。

  便是丹朱,看著墨畫的眼神,都有了一絲“顧慮”。

  在一次部落議事大會上,赤鋒忍不住當面將這個疑惑問了出來:

  “巫先生,您是怎么知道……術骨部先祖重甲的鑄造之法的?”

  赤鋒的臉色,有些凝重。

  因為墨畫這個巫祝,已經“強大”到,讓他都感到無法理解的地步了。

  這種“強大”,不是修為上的,那種直觀的強大,而是……很隱晦的,讓人根本摸不著頭腦的,甚至讓人感覺到詭異的強大。

  知曉天機,洞察人心,無懼邪祟,不懼生死。

  如今,便是連古老的,塵封在大荒歷史中的,先祖蠻甲的鑄造之法,也能“還原”出來。

  那豈不是意味著,其他部落的奧秘,也會被他窺探?

  丹雀部……也不可能幸免?

  這讓赤鋒很沒安全感。

  墨畫的回答,也很簡單:

  “我不知道。”

  赤鋒愣了一下,其他人都有些錯愕。

  墨畫便一臉嚴肅:“我說過了,我個人的境界,修為,巫法,都沒什么所謂。”

  “我是受神主‘賜福’之人,我的一切手段,都來自于神主的恩賜,是神主偉力的展現……”

  “我不明白的事,只需向神主求問。”

  “我解決不了的事,只需向神主求解。”

  “我想要的法門,只需向神主祈討。”

  “只要我對神主的信仰,足夠虔誠,只要神主,眷顧于我,自會將一切賜給我。”

  “虔誠的信仰,是我一切能力的來源。”

  “除此之外,哪怕我是個‘廢物’也無所謂,神主會賜我一切偉力。”

  “所以……”

  墨畫神情莊嚴,看向赤鋒,“你問我,我如何知道,術骨部先祖的鑄甲之法……”

  “我只能告訴你,我不知道。”

  “是神主讓我知道,所以我才知道。”

  “而我,只是一個巫祝,我的修為甚至只有筑基,我傳達的,只是神主的威名……”

  “因為神主,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所以我才會知道我不該知道的秘密,我才能展現,超脫于我能力外的‘神跡’……”

  “這一切,是神主的恩賜。”

  墨畫的語氣中,透露著無可置疑的威嚴和虔誠。

  赤鋒眾人心中震撼。

  他們也因此明白了,他們不理解的真相,通曉了巫祝的要義。

  那就是“信仰”。

  只要信仰,便有無窮的偉力。

  墨畫在他們眼中,那層近乎詭異的色彩,漸漸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虔誠的,純潔的,信仰神主的,并能代替神主在世間行走的,“普通”的修士。

  他那些本事,都不是他自己的。

  而只是神主“賜”給他的。

  赤鋒等人心中對墨畫的忌憚,漸漸消弭。

  畢竟從個人能力上來說,在無神主賜福的條件下,墨畫也就只是個“普通人”。

  這讓墨畫的形象,無形中更“親和”了不少。

  但這又絲毫不影響,赤鋒等人對墨畫的敬重。

  若是一個妖孽,得到神主賜福,并沒什么。

  但若是一個資質普通的修士,因信仰堅定,而得到神主賜福,有了各種神明的偉力,這才令人敬仰。

  這是“平凡”的人,因信仰而鑄就的“偉大”。

  不唯丹朱,便是赤鋒,還有一眾部落酋長和長老,看向墨畫的目光,都染上了一層敬仰的光澤。

  甚至鐵術骨和阿打骨,這兩個術骨部的族人,聽了墨畫這番話,看著墨畫天人般圣潔莊嚴的面容,都在一瞬間生出了一股自我懷疑。

  仿佛他們部落的信仰,是錯的。

  他們供奉的東西,是假的。

  只有墨畫的信仰,才是對的。

  只有墨畫的神主,才是真正的神明。

  兩人一愣,而后立馬回過神來,一齊搖頭,將這絲“大不敬”的念頭,驅逐出腦海。

  但兩人都沒意識到,他們內心深處對術骨蠻神的信仰,有了一絲絲裂痕。

  在莊重的氛圍中。

  神情嚴肅的墨畫,心里則無奈嘆了口氣。

  果然,無論到了哪里,都是出頭的椽子先爛。

  哪怕當巫祝也是一樣。

  要學會藏鋒,守拙,不能讓別人知道你厲害,不能讓人嫉妒你,要讓別人知道,你自己能力并不強。

  同時也要讓人知道,你有大氣運加身,有“神明”的賜福。

  這樣別人不但不會忌憚你——因為你本身,是個無能之人。

  同時別人也不敢傷害你——因為你有神明的庇佑。

  墨畫又進一步摸索到了做“巫祝”的訣竅,對如何成為一名更偉大的“神棍”,有了更深刻的心得。

  術骨部“先祖重甲”這件事,就這樣被墨畫糊弄過去了。

  幾乎所有人都相信,這是神主大人,賜給巫祝大人的法門。

  他們遵從巫祝大人的命令,鑄造重甲,就是在尊奉神主大人的啟示。

  這樣一來,就什么都能解釋得通了。

  人力有時盡,但神主卻無所不能。

  人做不了的事,只要假托“神”的名義,一切就都合理了。

  而除了鑄造蠻甲外,墨畫也繼續借著“巫祝”之名,開始了其他籌備。

  他開始重新整編部落,開始重新訓練蠻兵,趁著這一點空閑時間,積蓄力量。

  墨畫也開始在各部落中,尋找有天賦,適合學陣法的蠻修。

  并讓他們沒日沒夜,學習陣法。

  這些人,墨畫準備將來要用來抵御饑災。

  他太缺人才了。

  無論是蠻兵,巫修,還是能畫陣法的蠻修,都難能可貴。

  墨畫心中的緊迫感,越來越強烈了。

  必須盡快建立,并不斷壯大自己的勢力,這樣才能去做更多的事。

  去遏制饑災,尋求饕餮之力的源頭。

  去征戰部落,吃更強的蠻神。

  若是能早一點,吃到二十四紋,自己說不定真的,就能先一步邁過結丹的門檻了。

  而隨著時間流逝,墨畫的勢力在漸漸鞏固,他的兵力也在一天天變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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