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畫心中被這一套巨大的法則體系震撼著,久久難以平靜。
餐餮法則,是化龍的前置法則。
先有餐餐「吞」妖,方有萬妖「化」龍。
先有餐餐吞噬萬妖之紋,方有四象青龍陣圖可是為什么?
墨畫皺眉,只覺得這里面,仍舊有著太多令他疑惑的法則規律。
餐餐—吃陣法?
這件事真的對么?
餮是兇獸,怎么會吃陣法?
「是因為餐餮乃法則兇獸,可吞噬天地一切事物,自然也可吞噬‘法則」。而法則的顯化是陣法,所以,吞噬陣法本質也就是在吞噬法則?」
「又或者,餐餮并不是單純在「吃」法則。」
「它只是在遵從本能,去吞噬血肉。但天地萬物,乃至人等各類生靈,秉天地意志而生,本身就帶有一定量的法則,被饕餮吞噬之后,血肉被煉化,法則自然也會被‘消化」,這也就等同于是在吞噬法則?」
但無論是何等內在的原理,至少吞噬法則,吞噬陣法這種事,在墨畫的認知中,大概率還是可以解釋得通的。
吞噬陣法,消化之后,產生「殘紋」——·
那這個「殘紋」,該怎么理解?
總不可能—是餐餐的「糞便」吧?
墨畫一臉嫌棄,但想了想,又覺得不對。
對神獸,或者天地兇獸而言,真的存在「糞便」這種東西么?
如果饕餮吞噬的是蘊含法則的陣紋,哪怕它排出來的,真的是「糞便」,那也是「道」和「法則」的糞便。
這比這天地間絕大多數金銀珍寶,都要寶貴很多很多。
唯一的問題是,這些「殘紋」被饕餮排出來,是因為什么?
因為這些殘紋,是法則的「殘渣」,是「殘次品」
還只是因為,在「道」的層面,與餮排斥,所以被排出餐餮的體外了?
甚至可能完全相反,是被餐餮消化后,完全「同化」了,所以無法再被餐餮繼續吸收,所以才排了出來。
抑或者,這種法則的「排泄」,完全是隨機的?純粹是看緣分?
這些設想,都有一定的可能,
墨畫無法確定,哪一種可能才是對的。
畢竟他是人,又不是餮,沒「吃」過法則,也沒「排出」過法則,甚至也沒親眼見過,餐餮吞噬法則。
沒親眼經過,親身經歷過,自然不可能懂。
墨畫暫時略過這個環節,繼續向下思索。
餐餮吞噬法則,吃掉陣法,消化之后,排出「殘紋」—
這些「殘紋」,附著在白骨,或是一些古老的遺骸之上,被上古時期的蠻荒修士搜集起來,然后重新拼湊,融合成了某些,看似「畸形」但卻十分強大的四象獸紋陣法。
而這些陣法,也就是蠻荒先祖的圣紋傳承體系?
術骨部的淵骨重甲,也是如此?
屠先生嘗試的萬妖化龍,也遵從這一類法則的傳承?
籠統地說,這也就是,大荒「化龍」的法則?
大荒的古陣師,甚至真的用這些「殘紋」,拼湊出了一條「龍」出來?
墨畫暗自心驚,可他還有一點不太理解,
為什么,要先被饕餮吞噬之后,分解出「殘紋」,才能拼湊成龍,乃至其他形形色色,千奇百狀的大荒圖騰獸紋?
不被餐餮吃行不行?
墨畫思考了一下,覺得應該不行。
萬妖萬獸萬物,都秉天地而生,但又自具個性,本身是截然不同的。
不同物種,是不能交配繁衍的。
那不同物種間的道和法則,自然也是迥異的。
各種妖和獸,同樣如此。
若不被餐餮吃一次,他們的血肉和法則,以及法則凝成的「陣紋」,大抵是無法相化,融為一體的。
「可被饕餮吃了一次之后,為什么就能融合了?」
墨畫心中又生出了疑惑。
他靜下心來,根據自己的學問和對法則的領悟,繼續推衍,而后猜測道:
各種妖獸,生靈,陣紋,以及天地法則等等,被餮一視同仁地吞下,自饕餮腹中,走了一個輪回,而后消化分解。
這其實,也是一個「同化」的過程。
經饕餮吞噬消化之后,殘留下的「妖紋」,自然而然就帶了某種餐餮的性質,具有了某個「同一性」。
有了這種同一性,這些不同妖獸法則所凝結的妖紋,才有了融合為一的可能,
換言之,也就有了「化龍」的可能。
墨畫忍不住想到,自己此前嘗試萬妖化龍,之所以一直不能成功,可能關鍵也是因為如此。
他缺了一條「前置法則」。
沒有經餐餮吞噬消化,在法則中,賦予不同妖紋同一性。
因此,這些對立的妖紋,才無法融為一體,歸衍為真正的「龍紋」。
饕餮吃妖,消化,分解,同化,殘留,而后方才能化零為整,化妖為龍。
墨畫心中,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震動。
被天地大道的法則,及其內在復雜宏大,而又渾然天成的陣理邏輯震撼,心緒澎湃,久久難以平靜。
墨畫深感法則之晦澀,大道之艱深。
但也正因如此,才會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天理之美」。
而這種天理之美,就藏在陣法之中。
不彈精竭慮,不苦思冥想,不在陣法中,日夜耗費心神,浸淫無數日夜,根本無法窺見這種,
大道和法則的宏偉和瑰麗。
墨畫神情,震撼良久。
可深深的震撼之后,墨畫突然又陷入了短暫的迷茫。
大道理,他悟到了。
宏大的法則邏輯,他算是初窺門徑。
可然后呢?
自己該怎么做?具體該怎么領悟,又該怎么應用?
師父說過,學以致用。
悟了道,明了法,若不學以致用,豈不是白悟白學了?
但這「餐餮」相關的法則,實在太過古老磅礴了,種種法則關聯,陣與法依存,諸多變化,太過復雜了。
墨畫腦袋有些亂,想了一會,便取出紙筆,稍加梳理了一下。
他先從陣的層面入手。
將一些陣法,從頭整理了一下。
陣法的名字,他也遵照「法則」邏輯,重新命名了一下。
二品二十紋:淵骨「化龍」陣。
二品二十一紋:四象青龍陣。
二品二十三紋:餐餐「吞化」陣。
二品二十四紋:十二經餐餐靈骸陣。
這些無一例外,全都是絕陣。
其中的淵骨「化龍」陣,和餐餮「吞化」陣,都是墨畫自己尋來的。
原本在大荒的傳承中,叫什么名字,墨畫并不知道。
但這也并不重要。
墨畫按照自己的理解,參悟法則,梳理體系,構建自己的陣法框架。
天下萬法,大千陣道,皆為我所用。
這些大荒的陣法,在原本的傳承中,叫什么名字,并沒什么所謂。
反正現在,自己叫它們什么名字,它們就是什么名字。
而現在,這四副絕陣內在的法則,墨畫無一例外,都沒悟到。
因此這四副絕陣,他還一個都不會。
若要學的話.—
墨畫嘗試,先從第一副,看似最「簡單」的,二品二十紋的淵骨化龍陣來入手。
若要學會這門,術骨部先祖重甲中內刻的絕陣,就必須要參悟「化龍」法則。
但問題是,「化龍」的法則,墨畫是參悟不了的。
因為化龍,有前置法則。
必須先領悟,餐餮的「吞化」法則,才能將饕餮「吞噬」并「同化」后的殘紋,用「化龍」的法則,來進行陣紋融合。
而蘊含饕餮「吞化」法則的,便是自術骨蠻神頭像中得到的,二品二十三紋的餐餮吞化陣。
也就是說,先學二品二十紋的淵骨陣,是學不會的。
必須先學會,二品二十三紋的餐餐吞化陣,明白餐餮的「吞化」,才能回過頭來,去學二品二十紋的淵骨陣。
墨畫忍不住暗罵了一句。
用二十三紋的法則,來卡二十紋的陣法領悟。
學不會二十三紋的陣法,悟不了二十紋的絕陣。
大荒這個鬼地方,各種法則滲透雜得,真的是離譜他娘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沒辦法,墨畫只能先丟下淵骨絕陣,去看二十三紋的餐餮吞化陣。
先把難的學了,再回過頭來,去學簡單的。
這種事,聽著也挺離譜的,但眼下又只有這一個辦法—”
「可二十三紋的餐餐吞化陣,又該怎么領悟?」
墨畫皺眉,忍不住沉思。
法則上,大邏輯的問題,他已經思考得差不多了。
但這種法則的領悟,是「虛」的,是「空」的。
現在的問題,是「實」的層面,是「實操」的問題,是如何將「法」與「陣」融合。
這樣自己才能通過「陣」,來實際運用餐餮的「吞化」之「法」。
才能讓餐餮「吞噬」陣法,并同化和消化陣法,析出具有同一性的陣法「殘紋」,作為化龍的素材。
可怎么才讓餐餮吃陣法?
將其他四象妖紋陣法,直接喂給二十三紋的餐餮吞化陣?
這樣真能行得通么?
墨畫皺眉,并不確定,于是決定親自試一下。
現實便是法則的呈現。
究竟能不能行得通,動手試試就知道了。
墨畫便現場畫了一副四象妖紋,可剛畫完,墨畫又愜住了。
餐餮陣,并不是真正的餐「兇獸」,它是不會主動吃東西的,更別說陣法了。
怎么給它喂陣法?
或者說,即便喂了,它會「吃」么?
而且,自己又不曾領悟餐法則,也無法真正催動二十三紋的餐餐吞化陣。
即便將「妖紋」喂給它,又能如何?
不激活的陣法,不過是一副死陣—
墨畫深深嘆了口氣。
這短短的幾個念頭的功夫,問題一個接著一個。
絕陣這玩意,真不是人能學的—
墨畫只能耐著性子,一個個想辦法解決參悟陣法,本身就是不斷發現難點,解決難點的過程。
將所有難點,全都解決了,陣法也就能領悟了。
所以,遇到「難點」,恰恰說明,自己已經走在了「領悟」的路上。
墨畫心態積極了許多。
他又思考了許久,漸漸有了辦法:
「自己畫出的餐吞化陣,只有形式,沒有法則,固然是死的。」
「但術骨蠻神頭顱里的那副,卻應該是‘活」的,里面肯定有‘活」著的餐餮吞化法則在流轉。」
墨畫又想到,自己此前利用生與死的法則生克,抑制饑災,并研究饑災之中所蘊含的饕餮之力的方法。
這種手段,在這里也可以參考一下:
「用四象妖陣,構成復陣,衍生妖力的法則,用來攻擊餮法則。」
「饕餮的法則,出于自身本能,定會‘吞化」掉其他法則——”
「這樣一來,一旦法則開始運轉。自己也就能通過天機衍算,和道化的神念,來觀察,剖析并感悟這種法則的變化。」
「只要看得多了,剖析得深了,感悟得深了,自然而然,也就能領悟饕餮‘吞化」的法則了。」
這些復雜的流程,在墨畫的腦海中,漸漸清晰起來。
術骨秘部的蠻神頭像,他有先見之明,一直留著。
此時剛好命人搬來,放在屋里。
他再從自己的四象妖紋陣中,挑選一些明顯更「肥美」的妖紋,構成復陣。
而后將這些妖紋復陣,畫在蠻神頭像上。
用這些妖紋,來「攻擊」餐餐陣。
就像是用「肉包子」打狗。
餐餮陣果然出于本能,開始吞噬這種,具有妖力的陣紋,并一點點吞噬消化。
這種法則變化,不存于肉眼之中。
現實世界中,尋常修士,根本看不到,他們的神識,也很難察覺得到。
但在墨畫,近乎「神明」的神念中,這些法則的痕跡,卻清晰可見。
而其中種種法則變化,也都在被墨畫的天機衍算,深刻推衍并剖析著二十三紋的餐餐吞化陣,是「被動」地在吞噬。
因此這種法則之力,展現得并不強烈。
但對墨畫,卻已經足夠了。
只要給他一點法則的跡象,他就能抽絲剝繭,一點點參悟,并不斷深化,印證自己的法則邏輯,構建自己的陣法體系這又是一段,不知晝夜,廢寢忘食的研究和參悟。
當墨畫不知第幾十番神識耗盡之時。
他終于在腦海中,模擬出了餮法則,吞噬妖力,消化妖力,同化妖力,并析出殘紋的完整過程。
這道法則,他悟明白了。
那一瞬間,墨畫只覺得,自己的腦海中,有一道驚天的恐怖吼聲響起。
這是餐餮的嘶鳴。
是餐餐的法則,與他的神魂,初步融合的跡象。
與此同時,墨畫的心中,涌出了一股深深的饑餓感。
但這次的「饑餓」,與以往不同。
這不是對食物,對血肉的饑餓。
而是對大道,對法則的「饑餓」。
墨畫對于大道,對于天地萬事萬物萬理的法則,生出了一股極其強烈,發自道心的「饑餓感」。
他迫切地想去尋求大道,想去探尋天地法則。
甚至他恨不得,將這天地間的所有法則,全部「吃」下去——
這是一種,對天地大道,對萬物法則,極度饑渴的一一「餮之心」。
不得大道,不知天理,不悟萬法,永不足。
甚至墨畫現在,便有一種內心極度空虛,極度饑渴的感受。
他迫切地,想去接近某些法則。
甚至他開始下意識地,將陣圖往自己嘴里塞,想通過「吃陣法」,來緩解自己對「法則」的饑渴。
好在墨畫還是回過神來,硬生生止住了自已這個不太像「人」的行為。
與此同時,墨畫也憑借冥想,克己守心,硬生生壓下了心底的「饑餓感」。
心情平復后,墨畫長長緩了口氣,眉頭也緩緩皺了起來。
他可以感受到,現在的自己,的確領悟了「餐餮」的法則。
這是好事。
但與之相伴的問題,就是這「餐餮」的法則,實在太兇太強了。
以至于自己的神魂和心性,一定程度上,也被「同化」了一點。
之前見餐餐異相,是對血肉產生饑渴。
現在則是對道和法則,產生深層的渴望。
修士修道,需要一顆強烈的求道之心,這本來算是好事。
可現在這心太強烈了,內心的「饑渴感」,也讓墨畫很難受。
想吃法則,想吃陣法這種事,也多少透著一股詭異和邪門—
墨畫又看了下眼前遍地的陣法,好不容易才抑制住,將這些陣法往嘴里送的沖動「不管怎么說,餮吞化的法則,算是領悟了。」
「二十三紋的饕餮吞化陣,也就算是學會了。」
「之后可以開始,由難到簡,反過來去「吃」淵骨化龍陣,參悟這術骨部先祖陣法的奧秘了.....
墨畫微微頜首,而后取出紙張,先小試牛刀,畫了一副二品二十三紋的餐餮吞化陣。
此前他畫這些陣紋,如「行尸走肉」,有形無神。
此刻再畫,餮紋便宛如活了過來,透著一股兇戾之氣,一枚枚陣紋張著巨口,仿佛想吞噬著什么。
墨畫自己看著,都有些心驚。
之后,他又在饕餮吞化絕陣旁邊,畫了一副術骨部先祖傳下來的,被墨畫重新命名的,淵骨化龍絕陣。
這副絕陣,剛一畫好,離奇的一幕便出現了。
饕餮吞化陣,竟仿佛真的如同「活」的饕餮一般,身軀蠕動擴大,向外蔓延。
最后饕餮紋張開「巨口」,將整個淵骨化龍陣,給硬生生「吞」了下去—
盡管有所預料,但親眼看到這一幕,墨畫還是難掩心中的驚。
陣法竟然真的在「吃」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