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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涂節告誡朱標,朱四郎漸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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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詔獄陰暗潮濕。

  最盡頭一間牢房內。

  涂節背對門,盤腿坐在一堆干草上。

  盯著光線從一人頭大小的,小窗透射進來。

  細小的塵埃碎屑,在光線中,起起伏伏,宛若人生一般。

  看著讓人心煩意亂。

  抬手揮舞,塵埃卻更加活躍,起伏越發劇烈。

  仿佛就像他。

  如果彈劾胡惟庸后,他可以不在乎同僚排斥、敵視,老老實實,不設計朱四郎的學生。

  人生就不會這般大起大落。

  在人生遇到風浪時,他的反應太劇烈了,來不及認真思考,權衡利弊,就迫不及待做出反應。

  反而不如穩穩的,什么都不做。

  以不變應萬變!

  可惜,明白的太晚了。

  沙沙沙……

  腳步聲傳入耳中。

  還有同僚來看他?

  是想知道,朱四郎到底做了什么吧?

  他都要死了,為什么要把朱四郎的可怕,告訴那些人?

  或許,用不了太久,就有同僚,下來陪他?

  呵呵……

  自嘲笑聲傳出。

  朱標微微皺眉。

  砰砰!

  獄卒是個有眼力勁兒的,見朱標皺眉,揮舞水火棍敲打柵欄,“涂大人,太子殿下來看你了!”

  涂節眼睛頓時瞪大。

  太子爺?!

  隨即,慌亂轉身,看到真是朱標,手忙腳亂跪拜,“罪臣涂節,拜見太子!”

  吱呀!

  牢門打開。

  獄卒搬著凳子,跟隨朱標進來。

  朱標坐下后。

  “太子爺、太子爺,您救救臣,您救救臣……”

  涂節‘砰砰’磕頭,只要太子肯救他,他就有一線生機。

  或許會被罷官流放。

  可至少不用死了。

  朱標皺眉,沉聲道:“涂節,父皇給你們機會了,這樣的機會,恐怕本朝不會再有第二次了,你拙劣的針對幾個孩子,你認為,真的只有四郎想殺你?”

  “你可能不知道。”

  “母后給土橋村孩子上過課。”

  “父皇親自準許土橋村孩子,稱呼一聲師公……”

  涂節抬頭,錯愕看著朱標,臉上漸生絕望……

  太子的話,他聽懂了。

  他針對土橋村孩子的行為,別說朱四郎,就連皇帝、皇后都給他判了死刑。

  “去你家的采綠姑娘,更是不知為何,特別合父皇眼緣……”

  涂節緩緩低頭,滿嘴苦澀,笑笑。

  如今,徹底絕望了。

  反正都是將死之人了,也沒什么顧忌。

  盤腿坐在朱標對面,“不知太子殿下找罪臣,想知道什么?”

  朱標并不介意涂節的破罐子破摔,直接開門見山,“孤想知道,老四到底對你做了什么,讓你在一個時辰內,就反水背叛胡惟庸?”

  “太子為何不直接詢問朱四郎?”

  朱標愣怔。

  是啊?

  為什么?

  他也沒多想,下朝后,就來了。

  涂節似笑非笑,“太子擔心朱四郎對你有所保留?還是覺直接詢問朱四郎沒面子?……”

  朱標臉色變冷。

  涂節適時閉嘴。

  有很多種原因驅使太子做出這一行為。

  他至少就能列舉十幾種。

  或許,太子現在并不知,到底是什么,驅使他來詔獄,而非直接去找朱四郎。

  “太子,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罪臣想對您說幾句掏心掏肺的話,只希望,等臣死后,家被查抄,涂家流放時,太子能懷著憐憫之心,讓涂家往后的日子好過點。”

  他死定了。

  以他做過的那些事。

  肯定要被抄家,舉家流放。

  但涂家往哪兒流放,很有講究。

  可以去嶺南,可以去遼東,也可以去西邊的甘州……

  如果可能的話,去遼東吧。

  遼東是膏腴之地,也沒有瘴氣。

  家人流放到遼東,只要肯把力氣用在土地上,遼東的土地,就不會讓他們餓著肚子。

  而這種小事,皇帝早放權給太子。

  只要太子肯答應。

  就指定能成。

  朱標審視涂節,點點頭。

  他也想聽聽,涂節會說些什么肺腑之言。

  涂節起身,整理衣著,鄭重一拜謝恩后,再次坐下,鄭重看著朱標,“燕王很優秀,很厲害,至少比太子更優秀,更厲害!”

  朱標臉色平靜聽著。

  “看得出來,太子現在并不抵觸燕王的優秀。”涂節笑笑,“關于太子和燕王誰更優秀,并非臣一人之判斷。”

  “很多人私底下都這么認為。”

  朱標笑笑,“老四比我優秀,我早知道。”

  他和太子妃兩人在一起時,經常笑著談論這些事。

  不用涂節來挑撥離間。

  涂節搖頭,“太子,臣不是挑撥離間。”

  或許在太子看來,他恨朱四郎,臨死前,要在太子心中埋根刺,算計朱四郎。

  太子若這樣想,那就錯了。

  恨朱四郎嗎?

  肯定恨!

  但經過此番事情后,他不想,也不敢再招惹朱四郎了。

  涂家死他一個就夠了。

  他是咎由自取。

  但不能害死所有人。

  他有種強烈預感。

  如果朱四郎有天發瘋,以其骨子里那種冷漠、冷血,一定會殺瘋的!

  尸積如山、血流成河!

  涂節搖了搖頭,收斂思緒,真有一天,要遭殃的,也不是他涂節了。

  自己都要死了,裝什么悲天憫人。

  自嘲一笑,繼續道:“臣是想提醒太子,很多人都這樣認為,并且很多人已經開始默契行動。”

  “他們藏身在平靜水面下,推波助瀾,推動朱四郎名震天下,推動朱四郎的聲望……”

  讓朱四郎的聲望壓過你!

  逼著你心態發生變化。

  逼著你對朱四郎動手。

  逼著皇帝在你們兄弟間,選邊站!

  逼著你們父子相殘、手足相殘!

  朱標臉越來越冷,緊緊握拳,努力控制憤怒:“誰!是誰想這樣做!”

  太狠毒了!

  難道他們父子和睦,手足親親,對天下不好嗎?

  “太子,對天下好,未必符合個體,或者群體利益。”涂節搖頭說道:“這滿朝袞袞諸公,有幾個是為天下的,哪個不是為了自己!臣不會告訴太子具體是誰,這會影響太子的判斷。”

  “臣只能說,有非太子系、有太子系、未來,隨著其他皇子逐漸成年,而太子若還未繼承大統,或許其他皇子也會悄悄加入其中……”

  這事胡惟庸雖然在做。

  但他看得清楚。

  將來,絕不止胡惟庸系統。

  任何試圖從朱皇帝、太子、朱四郎,父子、兄弟矛盾中謀利的,都有做此事的動機。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當有利可圖時,會有無數人,像惡狼般,撲上去。

  朱標手梢有些冰涼。

  沒想到,一個將死之人,給他描繪了這樣一副殘酷畫面。

  “至于臣為何反水背叛胡惟庸,是因為,朱四郎拿出了對付馮勝的辦法……”

  他當時病急亂投醫。

  當提及胡惟庸急于洗白原因時。

  朱四郎沉默不語,替他松綁。

  朱四郎這一行為,讓他誤以為,激起了朱四郎憤怒,推斷朱四郎為了反擊胡惟庸,需要他……

  “罪臣沒想到,朱四郎的定力這么強,定下殺臣的決心,半點不為胡惟庸所動搖,這種堅毅心志,令人震驚!”

  “此其一。”

  “其二,其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狠辣,讓人恐懼。”

  “其三,朝堂之上,把臣丟出去,冷眼旁觀,讓胡惟庸不得不捏著鼻子,成為他朱四郎手中之刀,心機城府之深,令人徹骨寒冷!”

  朱標驚訝看著涂節。

  涂節自嘲一笑,“太子爺,不是臣自夸,滿朝文武,乃至陛下,就這件事,對朱四郎的認知,都不如臣!”

  “太子爺來詔獄,送臣最后一程,來對了。”

  他身在局中。

  是朱四郎的一顆棋子。

  感受最深刻!

  當然,他也是馬后炮罷了。

  “臣人之將死,為家族,發自肺腑提醒太子爺,若無包容朱四郎的胸懷,就千萬不要用朱四郎!”

  “陛下百年之后,予以朱四郎榮耀,但不給朱四郎實權,漸漸讓朱四郎退出權力中樞。”

  “當然,如果可能,最好也不要迫害朱四郎,此王骨子里的冷漠、冷血,誰把他逼瘋,都要血流成河,尸積如山。”

  涂節是真的發自肺腑,掏心掏肺。

  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但所言,都是悲觀局面的應對辦法。

  朱標雖然很抵觸、反感涂節的悲觀言論,卻還是耐著性子聽完。

  緩緩起身,承諾:“孤知道,你所言,的確發自肺腑,你放心吧,你的家人,會被流放遼東。”

  話罷,轉身往外走。

  “罪臣謝太子爺!謝太子爺!”涂節忙跪著,連連感謝。

  朱標站在牢房外,“你的肺腑之言太悲觀,為什么,孤就容不下老四!孤堅信,孤可以!”

  他不是心胸狹隘之人!

  他和老四,只是理念上的沖突。

  兄弟間,吵一吵鬧一鬧,過后,還是手足兄弟!

  涂節起身,爬在監牢柵欄,看著朱標背影,笑著搖頭,小聲嘀咕,“知易行難。”

  他相信朱標此刻的決心。

  但這世界,有太多事,說容易,實踐很難。

  何況,還有那么多,見不得他們兄弟齊心協力的人,圍繞在周圍。

  可惜,這對皇室兄弟未來如何。

  他想看,卻沒時間了。

  朱標去詔獄,以及談話內容。

  很快就被送到朱元璋案頭。

  朱元璋看著詳細的對談內容。

  微哼一聲,“若是早有這種心態、這種覺悟,何至于落得如此地步,至少都是咱麾下一個棟梁。”

  有些人吶。

  其實本能成為十分優秀,名留青史的人。

  可惜,活著時,被名利欲望蒙蔽雙眼,活的稀里糊涂。

  反倒是身陷囹圄,人之將死時,突然通透了。

  思索著。

  拿起朱筆,在密奏上寫下‘遼東’二字。

  就沖涂節,反復提醒標兒,若是容不下老四,就不要使用,也不要迫害。

  他就愿意給涂家人,一個好出路。

  涂家人有學識,有青壯勞力。

  只要肯努力,去了遼東,耕讀傳家。

  過個幾十年,涂節之事徹底被遺忘,還能起來。

  合上密奏,朱元璋將密奏遞給蔣瓛,吩咐:“去,把涂節寫的這份密奏,送給涂節,告訴他,他這番肺腑之言,值的咱給他涂家一條好出路,咱準許他給家人寫一封信。”

  以涂節此時的通透,肯定會在信中告誡涂家人。

  殺他者,非四郎,乃胡惟庸。

  涂節絕不想,也不敢讓家人懷恨老四。

  當天。

  就當朱棣還在帶著孩子們,繼續核對錦衣衛卷宗時。

  消息就在金陵城傳開。

  “聽說了嗎,御史臺一位三品、三位四品、兩位五品,總計六位大員,自查自糾期間,企圖蒙混過關被朱秀才和他的學生發覺!”

  “這六位高官,現在全都在詔獄了!”

  “朱秀才是個腦殼硬的!咱們老百姓,就需要這樣的官!”

  “對了,朱秀才有沒有參加這次秋闈?”

  “參加了!”

  “希望朱秀才考中舉人!”

  “再考一個甲等第一名才好哩!朱四郎往后當大官,就做個包青天那種清官,為民除害!”

  隨著六位當朝大員落網。

  金陵城內,朱四郎的熱度,瞬間被點燃。

  有人在討論,朱四郎還要法辦多少高官。

  更多人則在討論朱四郎秋闈能否中舉。

  盼著朱四郎考入前十甲!

  前三甲!

  最好,再考一個甲等第一名!

  當夜。

  安頓一群調皮搗蛋的皮孩子休息后,又哄兩個小家伙入睡后。

  朱棣來到窗邊,輕輕推開窗戶。

  秋夜的晚風,帶著一絲絲清涼,讓人格外冷靜。

  眼睛盯著黑暗,怔怔出神。

  某刻,突然感覺身后香軟貼上。

  低頭看著腹部的兩只小手,笑笑,“我沒事,就是在想,金陵城內到底有多少人想讓我出名。”

  “有沒有二哥的人。”

  想到老二,他就有些頭疼。

  徐妙云環著朱棣的腰,轉到前面,含笑道:“抱我上窗沿。”

  朱棣笑著,兩手掐在盈盈一握的小腰上,稍稍用力,徐妙云就坐在窗口,笑著打趣,“三天不打,你就要上房揭瓦了?”

  “那你打我啊?”徐妙云微微仰頭,含笑看著朱棣。

  朱棣笑著捏了捏軟軟臉頰,“一會兒千萬別哭哭唧唧求饒!”

  徐妙云撲在朱棣肩頭,羞澀偷笑,片刻后,下巴壓著朱棣肩頭,輕聲道:“沒事的,大不了咱們早點走就是了。”

  她知道四郎擔心。

  一旦朱四郎和朱棣兩重身份重合后。

  引發一系列不受控之事。

  可四郎不是神仙。

  人心叵測!

  他們無法控制別人想什么,做什么。

  充其量,也只能做好自己。

  朱棣環抱徐妙云,聞著徐妙云發梢香味,雙目如淵,凝視窗外吞噬一切的黑暗,笑著點頭:“嗯。”

  翌日。

  新的一天。

  朱棣繼續帶著孩子們收尾核查御史臺最后一點事情。

  金陵城內,關于朱四郎、朱四郎趕秋闈的議論,非但沒有平息,隨著張榜日越來越臨近。

  反而大有一副,愈演愈烈之勢。

  于此同時。

  山東。

  幾艘從遼東來的水軍戰船,停靠在登州府碼頭。

  丘福、朱能陪著李穡為首的高麗使節,以及百名高麗美姬,率先從戰船下來。

  朱能臉色蒼白,搖搖晃晃,抬腳狠狠跺了跺地面,罵罵咧咧:“原以為,會騎馬,坐船就沒事,這兩只腳輕飄飄的,難受死了!”

  “回程時,說什么也不做船了。”

  “到了京城后,鬼老四必須親自下廚,做頓好的,犒勞咱們,周浪說他烤魚手藝不錯,周浪都吃到他做的烤魚,咱們竟然連根魚骨頭都沒撈到,真是沒天理!”

  丘福笑笑。

  也就是湯總兵,知道陛下十分信賴他們。

  所以才把帶領高麗使節,去京城這個任務,交給他們。

  “也不知,鬼老四此番趕秋闈,考的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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