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機部，大會議室。
隨著楊小濤的話音落下，眾人都是心中一寬。
尤其是看著楊小濤胸前別著的勛章，主席臺前的二機部領導齊齊站起來。
他們知道今天楊小濤能來這里，就是給他們足夠的面子，也代表著對他們的支持。
而現在，楊小濤更是當著眾人的面說自己是二機部的編外人員，更是佩戴了騰飛勛章，這份恩情，難能可貴。
他們更知道楊小濤有很多勛章，可現在，在他身上只有這一枚簡單至極的勛章，卻讓眾人心頭暖暖的。
有時候，戰友不一定時刻在身旁，可在需要的時候，一定會站在左右。
柳老跟錢老從主席臺前走到楊小濤跟前，仔細看著楊小濤，然后柳老笑起來，“什么騙人的，這玩意可是我們二機部的寶貝。”
“你這走了狗屎運得了一枚，就高興吧你。”
說著來到跟前伸手摸著那枚銅質勛章，“沒記錯的話，這編號是009吧。”
楊小濤點頭，“對，您記得真清楚。”
柳老卻是搖頭，不知道想到什么神色一黯，可接著就笑道，“這要是別人隨便帶個勛章就來說是二機部的人，我肯定不答應。”
“不過你嘛，可以破例一次。”
柳老哈哈笑著，然后上前伸出右手，楊小濤伸手握著，“那可是我的榮幸了啊。”
隨即又說道，“既然咱們是一家人，那以后幫忙可不能要價太高啊。”
一旁的錢老搖頭說道，“既然是一家人了，你們九部可得多幫忙才是啊。”
楊小濤臉色一苦，“我怎么感覺這樣一來虧大了啊。”
聞言眾人都跟著笑起來。
二機部的人笑著，可一旁的顧源等人就笑不起來了。
在他們的調查中，九部楊小濤跟二機部的關系沒聽說多好啊。
雙方頂多是有些業務上的往來，最多的合作就是登州核電站。
可現在怎么還爆出來什么編外人員？
有這事嗎？
身后陳博等人面面相覷，一時間竟不知所措。
不過顧源來之前也是有過心理準備的，對一些突然情況做了最壞的打算。
看到楊小濤跟柳老等人聊的熱烈，看著下方不少人臉上露出的戲謔神情，深吸口氣走上前打招呼，“楊部，你好。”
“我是此次事故調查組的組長，顧源。”
楊小濤正跟柳老聊著，聽到聲音后側頭看去，臉上帶著微笑。
“顧組長，你忙你的就行。”
“我這次來參加二機的大會，不用管我。”
楊小濤說完又看了眼身后的老道跟沈榮幾人，“他們先前也都是二機的人，這次聽說有熱鬧看，非要讓我帶來，幾位首長，給我們騰個位置可好？”
說著老道幾人走上前跟柳老幾人見面。
柳老對幾人有些陌生，可錢老眼熟的很，略一提醒，立馬想起幾人的身份，隨后就在一旁介紹起來。
“這位同志是張得道同志，在西北.”
老道表面神色淡然，可跟柳老握手的時候，還是有些顫抖的。
“領導，西北的歲月雖然艱苦，卻刻骨銘心，這輩子都忘不了！”
“感謝同志們，感謝你們的付出！”
老道卻是搖頭，“領導，該感謝的是我們啊。”
“那些年，在西北，我們這些糙漢子做的都是外圍的工作。”
“真正起主導的，還是你們啊。”
“沒有你們，我們就是吃再多沙子也做出不來，也完不成任務。”
老道說的真摯，說的毫不做作。
柳老神色激動，只是拍著老道的手掌，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隨后是沈榮，又是一番激動。
楊小濤在一旁站著，聽雙方寒暄客套著，完全不把顧源等人放在眼里。
而臺下的眾人看到這一幕更是心頭暢快，差點就忍不住鼓起掌來。
“楊部，您上來坐吧。”
二機的一名領導主動讓開位置，其他人也都是這樣想的，可楊小濤擺擺手拒絕道，“幾位，我今天是以編外人員的身份來的，我的位置可不在那里。”
說完楊小濤對錢老笑笑，后者登時明白楊小濤的意思。
在下面，確實比在上面更合適。
這時候，楊小濤才對著旁邊臉色平靜的顧源等人笑道，“你們繼續，我們在下面聽著。”
“領導，中午管飯不？”
“管！”
柳老一口應下，聲音里哪還有先前的沉重，此刻都是欣喜。
楊小濤點頭，然后就帶著人往臺下走去。
此刻，在前排坐著的二機部人員立馬讓開位置。
然后掌聲響起。
楊小濤一愣，老道幾人也是沒反應過來，然后立馬跟著鼓掌。
那場景，就像是歡迎貴賓似的，一點都不客氣。
楊小濤也不客氣，帶著人走到前排坐下，在這里看戲最合適了。
柳老跟錢老對視一眼，隨后帶著眾人回到主席臺前。
此時，臺前的這些個領導在沒有剛才的那般嚴肅。
楊小濤來了，雖然代表的是個人，但這身份嘛，就是張嘴閉嘴的事，靈活的很。
關鍵是楊小濤若是代表九部來，那核電站的事就有的說了。
往大了說，二機部承擔核電站的研究任務，這研究嘛自然是有得有失，誰也不敢說一定就能成功。
往小了說，他們二機部就是個給九部打工的，做的好不好那是人家‘九部’說了算的，主人家說好，那就痛快給錢，主人家說不好，那就認打認罰唄，跟這什么調查組沒啥關系。
頂多從蛟龍號上說話。
對方想要在核電站上拿捏二機部，想在這方面占便宜，估計九部不會答應。
如此來說，對方的目的就打掉了一半。
二機的人高興了，調查組的人自然就難受了。
陳博更是看向顧源，又看了看臺下的楊小濤，心中忐忑。
幾人臉色都不好看，此刻站在主席臺上其他人都坐著，更像是在看小丑。
顧源心里有些摸不著底，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沉思片刻再次走上前，準備繼續。
咳咳咳 顧源用力的咳嗽兩聲，努力讓在場眾人平靜下來，可此時下方的眾人看他們的目光多了許多戲謔。
“同志們，我們經過調查認為這次事故的背后”
就像是專門為了打斷會議而準備似的，會議室的大門再次傳來嘎吱的聲響。
這聲音在安靜的會場中很是刺耳。
當然，以往的時候，二機部的領導聽到這聲音都會忍不住的想，會后找人修一修。
只是會后很多時候都把這件事給忘了，畢竟修門也是要花錢的，能省就得省。
可今天，在場的二機眾人不論是臺上的領導還是臺下的工人，聽到這聲音的時候只覺得心情莫名喜悅。
更有人在心里決定，這門，必須得留著。
楊小濤側頭看到進來的人，立馬帶頭站起來。
有了楊小濤的帶頭，其他人也跟著站起來。
然后看清楚來人，掌聲沒有猶豫，立馬響起來。
領頭走進來的是七機部的錢老，楊小濤的師傅。
同時也是二機部曾經的靈魂人物。
在錢老身后，王老緊緊跟隨。
再后面是冉父，此刻的冉父面若寒霜，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
楊小濤在一旁看著，自家這岳父就是這樣，什么事情都放在臉上，不知道遮掩。
冉父身后又是一群人，大部分都是七機部的骨干。
掌聲中，眾人緩緩前行來到主席臺前方。
柳老再次跟錢老對視一眼，兩人肯定這些人絕對是商量好的了。
“領導，我們沒來晚吧。”
錢老上前就開口直說，沒有拐彎抹角的意思。
柳老笑著搖頭，“不晚不晚，來的剛剛好，剛剛好。”
王老看了眼旁邊調查組的人，這時候上前說道，“老柳啊，你說說我們都來了也不知道出門迎接一下，下次注意啊。”
柳老給王老一個白眼，“你就得了便宜還賣乖，我們多少好同志都被你給挖去了。”
王老嘿嘿笑著，“什么挖啊，那叫支援建設。”
“不跟你說了，我去下面，看戲。”
說完王老一揮手，冉父等人也不寒暄就跟著走下主席臺。
錢老沒有下去，而是跟著柳老坐在主席臺上。
瞬間，柳老身旁坐著兩錢。
這一幕，下方許多二機部的老人看的眼眶通紅，仿佛看到了曾經的畫面，回憶起那段崢嶸歲月。
最好后，柳老更是抓著兩人的手，輕輕顫抖著。
“我沒想到，大家能來。”
柳老的聲音低沉，兩人也跟著壓抑著激動。
“能來就好啊。”
“你們不知道，剛才小濤戴著勛章來的時候，我這心啊”
“我這，沒有照顧好同志們呢.”
下一刻，左右兩邊傳來的力量讓柳老收拾心情。
“老柳，不要悲傷，咱們要往前看。”
“這些年我在七機部，也一直關注著咱們的發展，往后咱們多走動，多交流。”
“對，小錢說的對，咱們就是打斷骨頭連著筋，早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兩人勸說著，柳老心里也跟著激蕩起來。
這些年，他們二機部確實有些‘不合群’，好在現在還不算晚。
“您老咋來了？這可是二機部大會啊。”
楊小濤看著坐在身旁的王老打趣說道。
王老聽了撇撇嘴，“你不是也來了？裝什么裝。”
結果楊小濤挺起胸口說道，“什么裝不裝的，看這個，二機部發的榮譽勛章，戴這個就是編外人員，我就能來。”
王老瞪大眼睛，然后看了又看，最后看向一旁的冉父。
“這個是二機專門為做出貢獻的技術人員授予的獎勵。”
“擁有這枚勛章，確實算是二機部的編外人員。”
有了冉父的解釋，王老聽了吧唧吧唧嘴，不屑的說道，“不就是個勛章嘛，等散會了我讓老柳給我也發一個，獨一無二的勛章。”
楊小濤靠著椅子，“獨一無二的七機部勛章。”
王老撇過頭去懶得搭理。
而此時，隨著七機部眾人的到來，前排的位置幾乎坐滿了，甚至預留給調查組的座位也被占了。
主席臺上的人只能繼續站著，因為臺下沒他們的位置了。
顧源側頭看著柳老身旁的人，又看了眼臺下。
九機部，七機部。
這兩個部門難搞啊。
不過，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做啊。
這次，顧源打算直接說主題，不啰嗦了，省的再來什么人打斷。
結果不等他咳嗽制止下方的交談，嘎吱聲再次響起。
眾人再次會一頭，然后楊小濤跟王老都笑起來。
三機部，章老帶人走進來。
“我就說吧，老章這家伙不會錯過的。”
王老在一旁高興說著，楊小濤補了一句，“你啥時候說的？”
王老毫不在意，“剛才說的。”
兩人說話間掌聲再次響起。
主席臺上，柳老眾人已經見怪不怪了。
畢竟當年蘑菇蛋完成的時候，不少人轉到其他機部去。
這其中七機部最多，三機部和后勤處次之，最后才是一機部四機部這些部門。
這般想的話，三機部來，不意外。
然后主席臺上的眾人意識到什么，隨后更是互相看看，心中升起一個不敢想的念頭。
不會，都來吧。
這念頭剛升起，就看到章老走進來后，后面又出現一群人。
果然，后勤處的。
楊小濤戳了戳王老，“你通知的？”
王老搖頭，“不是你通知啊？”
“我可沒讓他們來啊，畢竟他們又不是二機部的。”
王老無語，“不是就不能來了？”
“我們還是親密無間的戰友呢。”
楊小濤這次沒有反駁，“這話，我愛聽。”
“德性”
章老跟秦老兩人也不管其他人的目光，來到主席臺生跟柳老握握手，說了兩句話后，看到楊小濤幾人在下面坐著，便走下主席臺。
前排老道冉父等人齊齊往后坐在后排。
他們也看出來了，這次來的領導不會少，提前把位置讓出來的好。
至于二機部的人，這時候別說讓他們讓出位置了，就是讓他們在一旁站著都開心。
楊小濤跟秦老打過招呼，卻是看向跟著來的黃總設計師和劉彬，“老黃，老劉！”
“楊部！”
看到楊小濤，三人都是露出笑容。
看著三人臉色都有些憔悴，楊小濤點點頭，“稍后咱們喝一杯。”
“好！”
隨即眾人落座，然后一群熟人碰面，又是一陣熱鬧。
曾經的同事聚在一起，自然有說不完的話。
“老秦，你咋帶這么多人來？”
“我記得你們后勤處沒那么多人啊！”
“莫不是你們私下里又搞小動作了？”
王老抓著秦老袖子一副不依不饒的問著。
秦老冷笑一聲，“少胡說，我可沒你那么沒底線！”
“我們是為了蛟龍號事來的！”
說到這，目光落在臺上顧源身上，面色冷峻。
“老子可不是來看戲的！”
楊小濤聽了咧嘴笑著，“我們也不是來看戲的！”
幾人坐在一起，隨后齊齊笑起來。
主席臺上，柳老幾人坐的越來越舒適，那還有先前不安？緊張？
相反，顧源陳博等人面色鐵青。
顧源更是緊緊的握緊拳頭，心里悲憤的吼著。
一個又一個，有完沒完了！
就不能讓我說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