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脊上,李玄俯瞰著下方換了身衣服的哈迪爾,心中暗道一句。
昨晚和尚總管商量好新的計劃之后,李玄便馬不停蹄地重新回到西市,繼續監視哈迪爾的行蹤。
此人也算沉得住氣,昨天晚上被李玄那么捉弄之后,竟然生生忍到了天微微亮才離開了客棧。
看哈迪爾此時的路線,應該是打算一路逃離京城了。
按照尚總管的猜測,哈迪爾沒能好好完成自己“誘餌”的任務,他身后的人恐怕是不會輕易放他離開的。
而且這家伙本身就是亡命徒,恐怕對方也早就做好了犧牲哈迪爾的準備。
哈迪爾現在應該是有些明白了自己作為棄子的立場,因此才打算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
而就在哈迪爾即將走出西市的時候,李玄看到他突然臉色大變,匆匆的腳步也是瞬間停下,額頭上瞬間布滿了細密的冷汗。
看到哈迪爾的反應,李玄知道自己等的正主來了。
他當即順著哈迪兒的目光去尋找,結果只看到了一個普普通通的燒餅攤販,趁著這早上的高峰期,賣著一張張熱乎乎的燒餅。
這個小販是大興人,看著四五十上下,一張普通的臉上,掛著憨厚的笑容,熱情的招攬著顧客。
可就是這么一個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人,卻讓哈迪爾嚇得魂飛魄散。
李玄更是悄悄的伏在屋檐上,認真的盯著此人。
他運轉體內陰陽真氣,將自己的感知強化到極致,結果發現此人竟毫無修為,并不是修煉者。
“喵的,怪不得尚總管讓我小心謹慎,不可疏忽大意。”
“他們竟然派了個普通人來盯著哈迪爾!”
這一點,李玄是著實沒有想到的。
在他看來,哈迪爾本身就有修為在身,想看著他怎么也得來個比他強的人吧?
而且,李玄已經下意識的認為,這種行當怎么也得是修煉者才能去做。
誰能想到對方的密探是個普通人。
若不是有哈迪爾的目光注視,李玄怎么也不會在路上留意這么一個賣燒餅的大叔。
更何況這個大叔臉上的笑容真的好憨厚。
“這就是密探的演技嗎?”
李玄感到有些頭皮發麻。
看著賣燒餅的小販熟稔的和客人們打著招呼,這可不像是剛來擺攤沒多久的人。
哈迪爾在原地定定的站了一陣之后,終究是猶豫許久之后,拖著腳步走到了賣燒餅的攤位前。
“客人,要買張燒餅嗎?”
小販對著哈迪爾笑呵呵的問道。
“有薩木薩嗎?我想吃薩木薩,什么餡都行。”
哈迪爾咽著吐沫,緊張的說道。
“呵呵,客人說笑了,我這是燒餅攤,哪有薩木薩啊。”
接著,小販望了望四周,有些為難的對哈迪爾說道:
“這個點的話,恐怕附近都沒有賣薩木薩的呢。”
說罷,小販臉上的笑容稍微收斂,瞇起來的眼縫中露出了瞳仁的一絲光彩。
“看來客人是想家了,但聽說最近路上風沙很大,還不是回去的時候呢。”
“等風沙過去了,或許客人就能回到家鄉,吃上心心念念的薩木薩了。”
小販的臉上重新掛上了憨厚的笑容,繼續招待起其他的客人,一張張燒餅很快的賣出,顯然生意不錯。
哈迪爾并沒有離開,臉色煞白的站在一旁。
他明白,自己現在就是棋盤上走到河邊的小卒,除了往前以外,再也沒有任何的退路了。
眼前這個普通的燒餅小販,捏著哈迪爾的性命。
只要他今天敢走出西市一步,他就再也嘗不到家鄉的薩木薩了。
直到現在,哈迪爾才明白自己被騙了,但面對這些人,他又無可奈何。
“我就知道這好事不會落到我哈迪爾頭上!”
哈迪爾懊悔不已,早知今日,打死他也不會踏入京城一步。
但現在他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不管是這個賣燒餅的,還是昨晚來他房間掃蕩的,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存在。
昨晚箱子里的迷香,這些人跟他說連四品的高手都能迷倒。
假如他們沒騙自己,那昨晚來的就是上三品的高手。
傳說中的存在!
因此哈迪爾昨晚即便被人捉弄,也只能繼續打著呼嚕裝睡,生怕惹急了對方。
可當對方扒光了自己的衣服時,哈迪爾的心中咯噔一下,但也在瞬間做好了為了活命而忍辱偷生的準備。
但幸好,最糟糕的情況并沒有發生。
在那種情況下,哈迪爾已然確信對方也知道自己是在裝睡。
可最后對方也只是掃蕩了房間里所有的東西離去,只留下了光潔溜溜的自己。
哈迪爾生怕自己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張陌生的面孔對自己嘿嘿怪笑,一直強忍到外邊有鳥兒鳴叫才敢起床。
“可惜,天要亡我啊!”
哈迪爾失魂落魄的往阿達西客棧走去。
現在的他,兩邊都不敢得罪,被夾在了中間。
眼下他也沒有脫身的好辦法,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看來差不多了。”
李玄看到哈迪爾轉身回去,當即翹起了尾巴,左右晃了三下。
不一會兒,道路的另一頭闖進來一輛橫沖直撞的馬車,惹得路人們一陣雞飛狗跳,匆忙閃避。
哈迪爾本就心情不佳,此時正胸中憋悶,看到一輛失控的馬車沖向自己,當即惡狠狠的擺出架勢,打算斃了這匹亂跑的馬兒出出氣。
可不等他出拳,突然感到渾身一僵,身體瞬間失去了掌控。
下一刻,哈迪爾和馬車交錯而過,只留下馬車揚長而去,一個諾大的活人生生不見了。
賣燒餅的小販看著馬車從自己的攤位前沖過,臉上憨厚的笑意不禁又濃了幾分。
李玄見哈迪爾已經被順利劫走,但賣燒餅的小販卻無動于衷時,立即從屋檐上跳下,來到下面的小巷。
這里,徐浪正在默默待命。
“賣燒餅的小販就是監視者。”
李玄給徐浪寫下一句話,然后匆匆離開了小巷。
徐浪拱手行禮,恭送李玄離去,小聲回道:
“大人小心!”
李玄重新回到屋檐上,繼續觀察著燒餅小販的反應。
這個人裝出和其他人一樣的慌亂之后,便慢慢恢復了自己的生意,好像先前哈迪爾被劫走,不過是跟他毫無關系的一場鬧劇一般。
先前街上太亂,馬車里面的人行動又太快,大部分人都沒有是察覺到街上少了個西域大漢。
馬車和哈迪爾的事情,李玄不必擔心,那是尚總管所負責的部分。
李玄有著自己的任務。
他們今天要做的事情很簡單,那就是將現在的敵暗我明,再套上一層敵明我暗,并且兵分兩路進行。
尚總管派人劫持哈迪爾,然后用馬車帶著后邊的尾巴在京城里兜圈子,盡可能的把動靜鬧大。
同時,尚總管也會試圖控制后面的尾巴。
但按照尚總管所說,這些尾巴的價值不大,還需要李玄釣到后面的大魚。
鬧出動靜之后,李玄利用自己的優勢,找出對方的聯絡路線,最好能找到小頭目和首領一級的人物。
尚總管昨晚對李玄說過,他有著一個任何密探都難以企及的優勢,那就是身份帶來的隱蔽性。
沒有任何一個正常人會去懷疑一只隨處可見的家貓。
而這就成為了李玄成為優秀密探的最佳優勢。
“難得尚總管寄予厚望,可不能讓他老人家失望啊。”
李玄上了屋檐之后,相比起之前的小心翼翼,動作突然大膽了起來。
他直接從屋檐上一溜煙的爬下,然后大搖大擺的走過街道,來到那燒餅攤后面的墻上愜意的趴著假寐。
李玄此時距離那燒餅小販的距離不足兩米,可以說是近在咫尺。
但燒餅小販連看都沒看一眼李玄,連一絲多余的關注都沒有,只是在賣餅的同時,偶爾抬頭望向馬車離去的方向。
李玄一開始還覺得有些緊張,生怕燒餅小販看出他的與眾不同來。
可時間一長,他也跟著放松了下來,甚至打起了哈欠。
“這本來就是這么簡單輕松的活嗎?”
無聊之余,李玄也不禁開始納悶起來。
虧得他以前還小心翼翼,跟做賊似的。
結果這么大搖大擺,不僅效果更好,而且貓也輕松多了。
但李玄看了看四周,明白自己還是借了環境的光。
“看來這市井之間,才是我的天下啊。”
正當李玄感慨之際,賣著燒餅的小販也有了動作。
說起來也是離譜,李玄竟然看到小販偷偷脫下了鞋子,然后伸到了攤位后的一個暗格里。
李玄在他身后的墻上,看得那叫一個真切。
暗格里面提前準備好了短小的毛筆和紙張,接著燒餅小販用腳趾頭夾住了那根特制短小毛筆,然后一邊賣著燒餅,一邊奮筆疾書起來。
“怪不得能以普通人之身干密探,原來是有絕活在身!”
李玄瞪圓了一雙貓眼珠子,大開眼界。
若是李玄還在房頂上監視,恐怕都發現不了這家伙的異樣。
實在是此人賣燒餅和奮筆疾書的動作太過絲滑,讓人壓根就看不出他正在一心二用。
李玄忍不住將自己的腦袋往前伸了伸,讓自己有一個更好的視線,能夠看清這家伙寫的內容。
紙上的內容并不多,只有寥寥幾句:
“魚咬鉤了,行動開始!”
“一組已跟上,二組接應,其余待命。”
此外還有對先前發生的事情的簡略描述,以及馬車的具體特征。
還別說,專業的就是專業的。
剛才那輛馬車嗖的一下過去,結果這燒餅小販事無巨細的描繪了馬車的特征,就差直接畫上去了。
李玄正看的認真,一心二用的燒餅小販似乎察覺到了目光,猛地回頭一看,結果只看到了一只腦袋耷拉在墻邊,睡相很差的黑貓。
“是我太敏感了嗎?”
燒餅小販見只是一只野貓,并沒有多想,寫完密信之后,將短小的毛筆放下,從暗格里面又夾起了一把小扇子,扇風吹干剛寫下的墨跡。
李玄瞇著眼睛裝睡,心中忍不住驚嘆一句:
“好靈敏的腳趾頭。”
“真是強中自有強中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我小貓咪甘拜下風。”
就他那四只小山竹,肯定是做不到這樣的事情的,該認就得認,這點心胸還是要有的。
李玄再也不敢小瞧天下密探,提醒自己以后還有可能會遇到這種“絕活哥”,一定要保持一顆謙卑之心。
燒餅小販不久就賣光了自己帶來的燒餅,以自己要回去補貨為由,暫時收攤。
李玄自然是跟上了他,結果發現他很快將密信給傳了出去。
燒餅小販還有徐浪在暗中盯著,李玄不必緊跟此人。
他現在重要的是和密信一起,往上追溯下去,找到有價值的頭目。
這封密信一路輾轉,很快就出了西市,而且密信上的內容也是漸漸變多。
一組開始行動之后,二組很快也加入了進去,再然后是三組、四組,直到最后的五組。
李玄并不清楚這到底是多少人手,但想來尚總管那邊的吸引做的很成功。
不然,也不至于不到半天的時間就將對方的人馬全都調動了起來。
可這封密信還在傳遞,沒有抵達他此行的終點。
李玄一路跟隨,利用自己小貓咪的外表,輕松的跟住了這封密信。
不管這些人采取如何隱蔽的傳信方式,都沒想過要提防一只貓,就跟宮里那些藏私房錢的宮女太監一樣。
但李玄也不是一直光明正大的偷看,而是時而隱蔽,時而袒露。
最重要的還是環境。
熱鬧的地方,他就和先前一樣,大大方方的湊過去去看。
反之就走原先的老套路,反正他貓貓祟祟也是老本行。
李玄隨著這封密信兜兜轉轉,來到了京城一處氣派的建筑前。
密信被送到了這里面,李玄意識到可能找到了地方,頓時興奮起來。
可他抬頭看到這建筑大門上的招牌,一時之間又驚又怒。
金錢幫總舵 “喵的,我說你們這群王八蛋最近消停了呢!”
李玄氣得一陣罵罵咧咧,怎么也沒想到哈迪爾后面是這金錢幫的人。
他徑直翻過了金錢幫的院墻,打算拿到確鑿的證據之后,直接讓尚總管帶領花衣太監平了這個鬼地方。
“我讓你們這些刁民看看跟官府做對的下場!”
大內密探零零喵駕到,金錢幫的潑皮出來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