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一路跟著他們進了彩云宮，然后左繞右拐的，來到了一處熟悉的地方。
“素流苑！”
到了地方，李玄一下子就認了出來。
這里正是馮昭媛的居所，之前王素月也曾來過一次。
王素月和馮昭媛不僅都出自勛貴之家，更是親表姐妹，乃是實打實的親戚。
王素月到來之后，經過簡單的通傳就被接見。
這一次，姐妹倆沒有閨房密談，而是在院子里進行了會面。
“才人王素月，見過馮昭媛。”
“妹妹有禮了。”
兩人有禮有節的一人來了一句，最后忍不住都被對方的模樣逗笑。
“趕緊坐下吧你，今天又是拜貼，又是禮物的。”
“說，你又想打什么花招。”
馮昭媛笑著打趣，給王素月親自倒了杯茶。
“哪有什么花招，這不是聽說姐姐有喜了，特來道賀嗎？”
王素月眨眨眼睛，滿是調皮之色。
原來就在昨天，馮昭媛公開了自己懷孕的事情。
這件事情她早已稟報了陛下，昨日公開也是得了圣意。
“喏，妹妹還給你備了厚禮呢。”
王素月招招手，候在一旁的鄧為先和梁楚楚各自將手上的禮物呈了上來，放到了桌上。
看著桌上王素月精心準備的禮物，馮昭媛微微一笑，但目光卻更多的是在梁楚楚的身上。
王素月自然也察覺到了馮昭媛異樣的目光，開口解釋道：“這是我身邊兩個得力的下人。”
“小鄧子，鄧為先。”
“姐姐先前見過。”
“她叫梁楚楚。”
對于梁楚楚，王素月只是介紹了一下名字。
但其實連這個必要都沒有。
馮昭媛又豈會不認得這位曾經的中書令千金。
只是如此一來，馮昭媛也是明白了王素月的心意。
自己上次勸她趕緊解決掉這個梁楚楚。
結果看來王素月不僅沒有聽進去，反而還反其道而行。
對此，馮昭媛倒也不是完全沒有預料。
“你啊，打小就犟的很。”
“你爹都拗不過你，姐姐才懶得費口舌。”
“只需記得以后不要后悔就是。”
王素月咧嘴一笑，接著認真的點了點頭：“多謝姐姐提醒，素月銘記在心。”
馮昭媛明白王素月的意思，剛才那番話其實是在跟自己介紹如今身邊信得過的親信。
對于鄧為先她并沒有意見。
這個小太監曾經救過王素月的命，后來更是兢兢業業，聽說辦事非常利索，只是為人木訥了一些。
只不過對于梁楚楚嘛……
馮昭媛的態度依舊和之前一樣。
畢竟曾經立場不同，哪怕梁楚楚家道中落，也不得不防。
可就和她之前所說的一樣，王素月是一個主意很正的女孩子。
只要王素月認定了的事情，除非她自己想開，否則馮昭媛還從未見過有人說得動她。
王素月跟她那個爹一樣，都是一個牛脾氣。
見馮昭媛如此善解人意，也不再勸說自己，淡然的接受了自己的選擇，王素月心中一甜，忍不住說道：
“還是表姐疼我。”
馮昭媛卻是搖搖頭，無奈的說道：“都要當嬪妃的人了，還是一副大孩子的模樣。”
“哪有，我才見過陛下兩次，嬪妃什么的太遠了。”王素月端起茶杯，目光隨之飄遠。
她知道坐得越高，便越沒有自由。
現在還能我行我素，按照自己的主意來做決定。
可等到那個時候，恐怕就不能繼續如此了。
馮昭媛卻是篤定的說道：“或早或晚罷了。”
兩人接著相談甚歡，時間過的飛快，日頭漸漸升高，已到午時。
這時候，馮昭媛問道：“你今日只怕不止要拜訪我一個吧。”
看著王素月盛裝打扮，馮昭媛早就有了猜測。
若只是來見她，以兩人的關系哪至于如此正式。
王素月當即嘆了口氣：“待會兒還得去拜訪另外幾位娘娘呢，約的都是午后的時間。”
宮中正式拜訪的時候，多會選在下午，上午和晚上都有些不太方便。
“好啊，我還真當你是來道賀的呢，結果是來找我打發時間！”
馮昭媛沒好氣的用手指頭點了一下王素月的額頭。
王素月也不狡辯，嘿嘿一笑。
“在姐姐這里坐一會兒，然后用了午膳再過去方便一些嘛。”
“就知道你這丫頭沒安好心。”
馮昭媛風情萬種的白了王素月一眼，然后便吩咐下人準備午膳。
難得自家表妹來做客，馮昭媛自然也不會小氣。
姐妹倆直接在院子里用午膳，鄧為先和梁楚楚也被帶了下去，等著吃完飯再回來繼續伺候在王素月身旁。
李玄緊跟著鄧為先，目光一刻都不敢離開。
不了解鄧為先的人可能看不出來，但李玄知道他從剛才開始就緊張的不行，掌心一直在出汗，往衣袖上不知偷偷擦了多少次。
弄得他那一片衣袖的顏色都深了不少。
也虧得他面癱，加上沒人注意這么一個小太監。
否則，只怕現在早就被人察覺到不對了。
下人的飯菜肯定是盡量從簡的，不能和那兩個主子的比。
鄧為先扒飯扒得飛快，幾乎沒怎么嚼就給咽了下去，嚇得一旁的梁楚楚以為他這是怎么了。
梁楚楚倒是細嚼慢咽，沒有太過著急。
王素月和馮昭媛是舊識，難得有機會獨處吃飯，肯定是要聊一些閨房密話的。
哪怕鄧為先急于表現，準備回去伺候在旁，梁楚楚也得提醒他一句。
“小鄧子，你不要太急，否則去這么早反而不好，實在不放心就先在院外候著，通知一聲主子你在外等候吩咐就是。”
“我吃完馬上趕到。”
梁楚楚如此說道。
鄧為先面無表情的沖著梁楚楚搖搖頭，然后解釋道：“我，肚子疼。”
梁楚楚這才恍然：“那你快去吧，我在這里等你，然后我們再一起回去，記得問問素流苑的人，不要自己亂闖。”
梁楚楚好心提醒一句。
在別人的地盤亂闖，可是大忌。
哪怕馮昭媛和王素月的關系不錯，被抓到總得有個交代。
王素月對鄧為先這個小太監很看好，梁楚楚也不希望鄧為先隨便給王素月惹出麻煩來。
“好，我知道了。”
鄧為先點點頭，便匆匆走了出去。
李玄一直在外邊盯著，知道這小子要有所行動了。
鄧為先一出吃飯的地方，就有人靠了過來。
原來門口有一個太監和一個宮女候在這里。
一看到鄧為先進去沒多久就出來，立即攔下了他。
“可是用完了午膳，要回去了？”
太監過來詢問鄧為先，說著話還往房間里面看了看，發現梁楚楚還在慢條斯理的吃飯，不禁皺起了眉頭。
“公公誤會了，小人肚子疼，想借便盆一用，若是拖延的久了，只怕待會兒誤了主子的正事。”
太監點點頭，表示明白。
“你跟我來吧。”
鄧為先跟著那太監離開，很快就被帶到了一個存放便盆的房間。
“進去隨便找一個用吧，記得快著點。”
“多謝公公，多謝公公。”
鄧為先匆匆進去，然后關緊了房門，不久之后，便有聲響從里面傳來。
那個帶路的太監當即皺著眉頭，離遠了幾步，站到一邊看著門。
李玄趕緊繞了一圈這間屋子，結果發現雖然后面有門窗，但卻緊靠著墻。
屋子的兩側直接是院墻，根本出不去。
哪怕勉強翻過去，外邊也是來往不斷的大內侍衛們巡邏。
唯一的出入口竟然就是剛才進來的那道門。
而且除非鄧為先翻過院墻離開素流苑，否則從其他門窗出來，怎么都是會被外邊的太監看到的。
“嘶，不好辦了。”
李玄雖然不清楚鄧為先的任務是什么，但總歸是要掩人耳目的。
如果是能大搖大擺的做到的事情的話，鄧為先至于那么緊張嗎？
“小鄧子，可不能輕舉妄動啊。”
看清楚周遭的地形，李玄不禁為鄧為先感到擔憂，生怕他沖動行事。
可接下來的時間里，鄧為先真的沒有任何出格的行為，似乎他真的是因為肚子疼才來到了這里。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之后，鄧為先就神清氣爽的從里面走了出來。
看到帶路的太監等在外邊，趕緊上前說道：“有勞公公久候了。”
“嗯，解決完了就走吧。”
那太監皺了皺眉頭，自顧自的在前面帶路，跟鄧為先拉開了一些距離。
鄧為先在里面呆了那么久，怎么也是沾染了一身臭味，讓別人不愿意靠近他。
但他出了房間之后，吹吹風，這味道也能很快就散去。
而趁著這個機會，鄧為先不動聲色的觀察四周，放慢了自己的腳步，然后從衣袖內翻出一件東西。
李玄一看，正是昨晚鄧為先的干爹交給他的絹布。
只不過絹布里面包著一塊石頭，看來鄧為先又想故技重施。
他見四下無人，奮力的將手上裹著石頭的絹布射出，目標正是遠處的一片草地。
柔軟的草坪給石頭做了緩沖，并沒有什么清晰的聲音傳來，只是發出了一聲微不可查的悶響。
但前面帶路的太監此時突然轉頭，似乎若有所覺。
鄧為先嚇得臉色一白，頓時緊張的五臟六腑都被提起來似的難受。
“嘔”
他突然干嘔一聲，吸引了那個太監的注意。
那個太監面無表情的將目光鎖定在鄧為先的身上。
鄧為先身體輕輕顫抖著，彎著腰干嘔，但注意力卻全都在對方身上。
“咚咚咚……”
鄧為先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都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
可接下來，那個太監突然一笑，說道：“剛才那屋子不通風，苦了你吧？”
鄧為先頓時松了口氣，抬手趕緊晃了晃，示意自己沒事。
“要不在這歇一會兒再回去吧。”
那個太監提議道。
“不，不用了。”
鄧為先趕緊否決道。
“還是趕緊回去，可不能讓主子等著我。”
鄧為先的敬業態度讓那個太監一愣，但他也沒多說什么，接著在前面帶路，偶爾跟鄧為先搭搭話，解解悶。
回到先前吃飯的地方，發現梁楚楚已經在這里等他了。
兩人匯合之后，謝過了先前給帶路的太監，然后又在他的陪同下回到了王素月的身邊。
見到事情沒有敗露，鄧為先暫時松了口氣。
而李玄也趕緊回到先前的地方，去找鄧為先扔出去那塊絹布。
很快，他就在之前的草坪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絹布裹著一塊石頭，就那么明晃晃的扔在地上。
只要有人經過這里，必然會被看見。
李玄想了想，立即把絹布從石頭上取下，鋪在地面上看。
他昨晚分明看到這上面有字跡來著。
而當李玄展開絹布之后，發現這上面竟寫著一首詩。
“治兵期制勝，裂地不要勛。”
“半死圍中斷，全生節外分。”
“雁行非假翼，陣氣本無云。”
“玩此孫吳意，怡神靜俗氛。”
感謝各位書友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