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行太監們看到印房公公突然發飆,個個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牽連到自己。
許久之后,魏成吉才慢慢平復下來,重新壓住了自己的火氣。
“既然如此,主謀黃善已死,那小鄧子又該如何處置呢?”
聽到這話,一眾隨行太監頓時來了精神。
作為印房公公的魏成吉豈會沒有主意,更多的還是要借他們之口說出一些話。
“公公,那小鄧子助紂為虐,幫著黃善在延趣殿內搞風搞雨,完全沒將公公放在眼里。”
“雖然這一次的火災跟他沒有關系,但也需被嚴懲,以震懾其他人的不軌之心。”
跪在地上的小滕子搶先答道,還揮手做出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嗯……”
魏成吉做出猶豫之色,面露為難的說道:“但小鄧子畢竟也救出了王才人,咱家最是公平,有功則賞,有過則罰。”
“小鄧子雖有過,但也有功,實在是令咱家為難啊。”
魏成吉揉了揉眉心,遲疑不定。
但隨行太監們久隨在魏成吉身邊,自然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當即有人搶在小滕子前進言道:“正如公公所言,小鄧子有功,但也有過。”
“而且功不抵過!”
“延趣殿因為他和黃善那廝,糟了如此大禍,公公還不知要為他們擔下多少干系,若不嚴懲,恐難服眾。”
“吾等也勢必為公公感到痛心,今后難以自己啊!”
此話一出,其他隨行太監齊齊跪下,一同喊道:“公公,三思啊!”
這一個個的將“傷在公公身,痛在我的心”的表情演的出神入化。
小滕子被人搶了先,怒目而視那人,但除了跟著喊話表忠心以外,也沒有他法。
“唉,看來哪怕為了你們,咱家也得將這王才人的救命恩人給懲治了啊。”
魏成吉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公公多慮了,王才人畢竟只是一個才人,她的命還不足以和延趣殿的騷亂相比。”
“公公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還延趣殿一個安寧的未來。”
魏成吉滿意的點點頭:“好好好,下去安排此事吧。”
“記得今天先別動他,等應付過上面的問詢之后再說。”
一眾隨行太監當即領命而去。
李玄在門外的樹上聽了半天,心里不禁暗道糟糕。
他怎么也沒想到魏成吉竟然如此陰險,查明了真相還不打算放過鄧為先。
“這老太監是在泄憤,還是仍舊有所懷疑?”
但不管怎么說,鄧為先現在危險了。
雖然說今天會留下他的性命,但后天呢?
聽魏成吉的意思,他是打算應付了上面的問詢之后,等到鄧為先失去了作用就解決他。
“麻煩了,不知道干爹料沒料到這一步?”
他趕緊離開此地,向著關押著鄧為先的柴房而去。
李玄昨晚來看過鄧為先,他倒是沒有被為難,只是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關押鄧為先的柴房并不大,只有一扇門窗通向外界。
門口站著兩個魏成吉的隨行太監,守著這里。
但幸好窗戶開在背面的墻上。
李玄爬到窗戶邊,透過縫隙看向里面。
柴房的窗戶不是紙窗,而是幾道鐵柵。
透過鐵柵的縫隙,李玄一下子就看到了里面的鄧為先。
鄧為先盤膝打坐,閉目養神,嘴唇上脫了一層皮。
他從昨晚被抓開始就沒吃沒喝。
但因為挨餓的時間還不長,倒沒有太過影響他的狀態。
“還好,小鄧子再堅持幾天應該不成問題。”
“剩下的就是看如何逃脫印房公公的魔爪了。”
名義上鄧為先仍舊是歸屬延趣殿的小太監。
按照規矩,印房公公想怎么對付他就怎么對付他。
這宮里,每天暴斃而死的人可有不少,死因也是千奇百怪,所以完全不差鄧為先一個。
“以他干爹的能力,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知道現在的情況。”
“但還是做好應對最遭情況的準備吧。”
李玄如此想著,從窗戶邊躍下,打算去廚房給鄧為先弄點吃的。
他之前可是將鄧為先沖魏成吉發狠的表情看了個仔細。
這小子平時看著挺穩重,倒也有沖動的時候。
而且竟然敢跟實力懸殊的魏成吉拼命,鄧為先也是有幾分血性的。
李玄正前往廚房,結果在半路上聽到了嘈雜聲,不禁往傳來的聲音的方向看去。
延趣殿,宮門處。
“延趣殿上下,恭迎趙總管!”
在魏成吉的帶領下,一眾宮女太監齊齊下跪,比上一次趙步高來時還要隆重。
他們迎接的是一個身穿華美花衣的老太監。
這身花衣竟是比尚總管身上的還要華麗數倍,其上有繁密的紋路和特殊的銀邊,一看就做工精細,價值不菲。
“這身花衣!?”
李玄瞪大雙眼,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老太監鬢角斑白,身形消瘦,神情和藹,看著就是一個普通的清癯老者。
老太監上前扶起了魏成吉,然后嘴里責怪道:“哎呦,阿吉,我們多少年的交情了,還跟我玩這虛招子。”
老太監笑呵呵的,絲毫聽不出責怪的意思,反倒更像是在打趣。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兩人的關系有多好呢。
老太監的聲音低沉有力,完全不像太監那般尖細,倒是在這宮里頗具特點。
“趙總管,規矩不可廢。”
魏成吉被扶起來之后,保持著垂首的謙卑姿態,顯得恭敬至極。
“好好好,隨你吧。”
“阿吉,帶我去看看出事的地方吧。”
魏成吉正要帶路,老太監身后的趙步高卻是冒了出來,插嘴道:
“昨晚干爹雖然幫魏公公在陛下那里應付了過去,但還是弄清楚些,我們也才好更加安心一些。”
“否則,日后陛下怪罪下來,反倒成我干爹的不是了。”
“您說是不是,魏公公?”
聞聽此言,魏成吉心中一嘆,俯首彎腰,行了一禮。
“趙總管,這份恩情魏成吉謹記于心,以后但有吩咐,絕不推辭。”
原來,這老太監就是當今大內第一大太監,內務府總管,趙步高的干爹,趙奉。
趙奉瞥了一眼趙步高,搖頭道:“這哪有你說話的份?”
“孩兒逾矩,請干爹責罰!”
趙步高老老實實退到一旁,不敢再多言。
趙奉看他老實下來,也不跟這義子多做計較,扶起魏成吉的身子。
“叫你不要這么客氣了,我們之間不必如此。”
“這么多年過去,同期入宮之人,僅剩你我。”
“多虧了有你,我才不至于太過寂寞。”
趙奉的臉上滿是真誠的笑容。
可魏成吉卻連抬頭去看的勇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