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上,周圣站在張懷義的背后,緩緩抬起手刀。
場下,熱鬧的氛圍肅然一靜,所有人緊緊的盯著這一幕,心里驚嘆于周圣此招的強大,同時又難免生出一股濃濃的無力感。
傳承有雷法的冒姓弟子,面對這一招都這么無力,他們這些小門小戶,面對這一招,又該如何應對。
擂臺上,周圣將自己和張懷義的時間都放慢了數十倍。
盡管他能用龜蠅體給自己加速,但為了盡量減輕自身負擔,他只啟用了五倍加速,但這明顯不能相互抵消。
因此,在觀眾眼中,眼前的場景就像被按下了慢放鍵。
周圣的動作被拉得極緩,正一寸寸朝著張懷義的后頸劈下,每一分移動都清晰可見,卻又帶著一種時間被拉長的凝滯感。
場下的觀眾甚至能對此評頭論足。
“我去,這個叫周圣的武當道士竟然有這一招,還是跟張師兄學的!”李慕玄看向陸瑾,“陸師兄,你經常和張師兄接觸,知不知道這一招該怎么破解?”
陸瑾擺手道:“我是經常和張師兄接觸,可張師兄打我也用不上這一招啊,我可不知道破解的方式。”
“我倒是知道一點!”呂慈突然說道。
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去。
呂慈也不賣關子,繼續道:“張師兄說過,這一招的釋放難度,是根據命運權重來決定的,如果你的份量重,對你施展的難度也就越高,持續時間也就越短,如果你的份量輕,那就呵呵了……”
呂慈沒有再講,冷笑起來,呂慈的話,李慕玄也不追問。
倒是豐平追問了一句:“命運權重是依據什么定的?”
“是事物對世界的影響,影響大鎮不住,影響小就能鎮住。”呂慈說道。
“論影響,我們這些修行人,比不過世俗的大官,也就是說,對這一招無可奈何了。”豐平又問,“對了,修為高低算影響嗎?”
“算!”呂慈點頭:“但只有性命修為才算,術的修行高低不算。”
“那,張懷義的性命修為高嗎?”
“高!”呂慈說道,“但張師兄點評過他,說他更擅長術的修行!”
聞言,眾人心里一凜,既然呂慈都說張懷義修為高,那他的修為應該真的很高。
不過,即便如此,面對周圣的術法,似乎也沒什么抵抗能力,照這么看,馬上就要敗北了。
而此刻,擂臺上,周圣的手刀,終于是要落到張懷義的頸部了。
雖然張懷義正使用著金光咒,渾身還維持著金光。
但周圣的這一手刀,也不像臺下的人看著的那般慢吞吞,軟弱無力。
他在手上施加了強大的太極勁,不僅如此,龜蠅體也給他帶來了巨大的提升。
龜蠅體并不只是簡單的加速而已,支撐著這速度的是靠著燃燒先天一炁來獲得對身體全部肌能的強化。
無論是肌肉,骨骼,內臟,還是身體的各種組織,全部都成倍數的提升。
相當于在“命”方面的全方位強化,這種狀態下,再加上太極勁,周圣的這一手刀非常的重,即便張懷義有金光護體,若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打中后頸,他也是承受不住的。
周圣輕笑一聲:“拜拜了您嘞!”
但突然,周圣頭皮一陣發麻。
“唰!”
一對粗壯的眉毛下,一雙鋒利如刀的眼睛逼近了周圣的鼻尖。
在周圣沒有感知到的情況下,張懷義突然轉身,先一步逼近了周圣。
并且,在周圣的手刀已經近在咫尺的情況下,他后發制人,一拳轟出。
拳頭帶著層層金色光華,以兇狠勢頭砸在周圣的心臟位置。
“砰!!”
周圣被擊中的一瞬間,金光透體而入,化作一只大手,攥在了他的心臟上,讓他的心臟有片刻的停滯,連帶著他以自身心臟為中宮開起的奇門都因此崩碎消失。
周圣被打得倒飛出去,連翻三四個跟頭,整個人就要飛出擂臺。
但這個時候,攥在他心臟的金光,忽然從他背后鉆出,化作一道光墻,擋在了擂臺邊緣,阻止了周圣跌落擂臺。
“這這這……“
這一幕落在眾人眼中,整個會場瞬間炸開了鍋。
驚呼聲、抽氣聲混作一團,連穩坐的老輩都微微前傾了身子。
剛才不是說的那么玄乎嗎?無解的奇技?掌控變化?這是怎么回事?
部分人都是一臉的不解,但張靜清,左門長,紅臉老道等人,卻是一臉的凝重。
雖然他們也沒搞懂張懷義是以怎樣的方式擺脫亂金柝的鉗制的,但他們看清楚了張懷義這一拳頭里的細節。
以拳勁破口周圣體內的炁,把金光打進周圣的體內,讓金光化作一只大手,捏住周圣的心臟,不僅阻斷了他體內炁的運行,還打斷了他體內先天之數和體外周天之數相互運化的節律,破掉了他的奇門遁甲。
而這一切都要在轉瞬之間做到,其中的難度和兇險程度,任誰都看得出來。
“天師,懷義小道長太不簡單了!假以時日,說不定又是一個小天師啊!”
“難怪在之維小道長之后還能被賜冒姓,這等手段,確實非同一般!”
場中不乏恭維之聲,語氣里滿是羨慕,這般天賦的弟子幾百年難遇,能有一個已是幸事,天師府竟一口氣出了兩個,果然不愧是燒高香的門派啊!
“哪里哪里,各位過獎了。”張靜清笑著客套,心里卻也對張懷義的進步暗自吃驚。這小子這些年在外歷練,看來并非虛度光陰。
而在場的眾人里,只有張之維看出了張懷義掙脫周圣亂金柝的方式。
他看著臺上張懷義明暗分明的臉,心里暗道,這小子很機靈啊,竟然能想到這個方式,而且,竟然還成功了。
擂臺上的局勢已徹底反轉。
“呼呼……咳咳咳……”
周圣捂著胸口,跪坐在擂臺邊緣,一邊大口喘息,一邊止不住地咳嗽,顯然受了不小的沖擊。
而他的對面不遠處,張懷義半張臉沐浴在金光中,半張臉埋在陰影里,一點金瞳恍若飛星,如神如魔。
“在山上的時候,師兄經常說,半場擺慶功宴要不得,你跟師兄也混了一段時間,怎么?不知道?!”
張懷義朝著周圣走過去:“知道為什么我不讓你飛出擂臺嗎?”
周圣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自身:“為啥?”
他有些不解。
“你還沒好好展示手段呢,怎么能就這么退場?”張懷義道,“來,我給你機會,拿出你的全部實力,好好用師兄的手段和我打一場!”
他并不是一個喜歡麻煩的人。
其實,如果剛才周圣用的不是師兄的手段,他或許不會轉身給周圣一拳。
讓他贏了又如何?反正只要自己知道打得過就行,沒必要爭這口氣。
張懷義和很多好名利的江湖人不一樣,他不需要別人的認可,他只需要自己的認可。
但誰讓周圣使用的是師兄的手段呢?
他現在不敵師兄,但他還在追趕。
可若是他連一個修為不及自己,只因學了師兄手段的人都打不過的話……
那還追個屁?趁早放棄算了。
“要見識師兄的手段,直接找你師兄去,找我干什么?”
周圣拍了拍胸口站起身,臉上又掛回滿不在乎的神情:
“欺軟怕硬的家伙,最招人嫌。不過,要是你肯說剛才怎么破解了我的亂金柝,我成全你,倒也不是不行。”
張懷義頓了頓,說道:“亂金柝是否能鎮住起決定性的因素的是事物對世界的影響,也就是所謂的命格,總之很玄乎。”
“我的命格本沒比你高多少,為了防中招,我提前用了神格面具……扮演了一位神明,冒名了他一點命格。”
張懷義的性格和他那不要碧蓮的孫子不一樣,讓他坦然說出,自己扮演的是師兄張之維,他還有些難為情。
他繼續道:“我的權重遠在你之上,你自然困不住我,剛才之所以不動,只不過是為了配合你表演罷了。”
同時,他也是想借著這個間隙,好好觀察一下天通奇門的奧妙。
他正是看穿了周圣先天領周天的運化規律,才出手一拳給他把奇門打沒了。
周圣說道:“雖然我經常在山里待,見識不多,但在辦廟會的時候,也接觸過幾個倡優,扮演神明,根本就不能借來命格,你不要騙我!”
張懷義說道:“那是因為他們的境界太低了,你跟了我師兄這么久,難道不知道他已經把神格面具練到了第三重?”
周圣說道:“張師兄的那種方式是劍走偏鋒,自己演自己,在命格權重方面,又會有怎樣的改變?”
張懷義說道:“自己演自己是不會有什么改變,但把所演的自己打造成神,不就有改變了嗎?”
周圣眼睛一瞇,想起最近很多人都在信仰的天通教會和天通教主。
他自然知道,天通教會就是張之維搞出來的,天通教主就是張之維的化身。
這么說來,張懷義說的極有可能是真的,而且……他想起來,天通教主的左右護法里,就有一個大耳神將,他瞥了一眼張懷義的耳朵。
好吧,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來其中的關系。
“看來是這個道理,謝謝你替我解惑了,既然如此,那我就陪你好好打一場!”
周圣活動了一下肩膀,舒展筋骨,道:“我這個人,脾氣很不好,嘴上也不饒人,很不好相處,但我不是一個喜歡好勇斗狠的人。”
“自打學會了這奇門,還沒痛痛快快的和人打過,既然你強烈要求了,那我就不客氣了,反正當著這么多老輩和張師兄的面,也打不死你!”
周圣話音剛落,便不再與張懷義多言,心念一動,重新開啟奇門。
“坤字·土河車!”
他一抬手,擂臺震動,地面涌起,鉆出一條張牙舞爪的土龍,帶著凌厲的氣勢朝張懷義猛撲過去。
張懷義眼神一凝,屈指一彈,一道凝練的金光破空而出,精準地撞上龍頭。
只聽“嘭”的一聲,龍頭被金光直接撕扯轟散,土龍化作漫天碎石。
兩人激烈交鋒起來,一條條地龍翻身而起,撲向張懷義,又被他用鋒利無比的金光一一打散。
令人牙酸的“鏗鏘”之聲不斷響起,不斷的土龍轟擊之下,在外人看來,張懷義就像是一片被暴雨砸中的枯葉,沒有絲毫反手之力。
不過,周圣卻是后背都是冷汗,這么密集的攻擊,對方不使用雷法,僅僅用金光就全部擋住了。
他看得仔細,張懷義的每一次攻擊,都是用最小的金光,打在了土龍最薄弱的地方,從而讓其土崩瓦解。
好強的洞察力,好強的對炁的掌控力,金光凝練得沒有半分虛耗……
只一眼,周圣就斷定,張懷義在基本功方面,比自己扎實很多。
周圣低喝一聲,雙手快速撥動四盤。
剎那間,擂臺周遭的吉兇生克、天時地利仿佛都被他扭轉,所有有利因素盡數向他傾斜。
緊接著,他張口一吐,一道熾烈的火焰噴涌而出,在空中化作一只翼展足以籠罩整個擂臺的巨鳥。
“離字丹鵬!”
巨鳥火焰羽毛栩栩如生,雙翼一振,帶著焚盡一切的熱浪,朝張懷義猛撲而去。
丹鵬是地盤術法,緊接著,他站位不便,再撥四盤,從地盤轉到了神盤,施展起神盤術法來配合剛才的丹鵬。
“八神·螣蛇!”
只見詭異的藍色火焰從他掌心飛出,化作一條可以環繞整個擂臺的火蛇,圍繞著丹鵬的火焰邊緣游動。
周圣不愧是武當弟子,這一紅一藍、一陽一陰的兩種火焰非但沒有相互沖突,反而像太極圖中的陰陽魚一般,在圓轉呼應。
只見丹鵬的熾烈紅光與螣蛇的幽藍火焰交織纏繞,彼此借力,威力陡增。
剎那間,整個擂臺被熾烈光焰籠罩,連空氣都仿佛被點燃,散發出灼人的熱浪。
這一招融合技的威力極大,避開才是最穩妥的選擇,可現在是擂臺比試,丹鵬與螣蛇的火焰籠罩全場,張懷義根本沒有閃避的空間,只能硬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