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野的話,讓尚賓無法回答,但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他又不能不說話,所以就只能避重就輕、迂回側擊,想辦法化解尷尬。
“西南重汽那邊的情況跟輕汽公司不一樣,企業成立的早,當地的經濟差,所以在幾十年的時間里一直不斷的接納社會勞動力,
但是西南重汽承擔了相應的社會責任,卻沒有得到更多的支持和待遇,導致在經營上受到了拖累,
不怕馬總和李總笑話,西南重汽現在也有生產效率不足的問題需要迫切解決,大量經驗豐富的優秀職工,得不到恰當的使用,空有一身本事卻無用武之地.”
李野低下頭,免得讓別人看見自己嘴角的譏笑。
能把效益不好說的如此清新脫俗,尚賓的口才技巧也是絕對優秀了,而且聽尚賓的意思,西南重汽也已經出現“廠內待業”的情況了。
嗯?不對!
李野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就尚賓這種人,輕易不會說廢話,他說出這番話來,肯定有自己的目的。
果然,尚賓嘰嘰歪歪的說了一通之后,就話鋒一轉說道:“這次上面傳達了企業互相幫助的精神,可以說是為我們想出了解決辦法,我是非常欣慰非常感激的,
剛好咱們兩家合成了一家,職工內部流動更加方便,而且是互有所求忽悠所需,簡直就是絕配啊!”
我絕配尼瑪,你想的還挺美嘞 怪不得尚賓卡著董善的報告挑三揀四,就是不讓他過稿,原來是在這里打埋伏。
本來董善的報考被卡,李野還以為尚賓是虛空造牌,用無中生有的理由,搶一份本來屬于董善的功勞。
結果現在一看,尚賓的胃口可比李野想象的大多了。
把西南重汽的人調到輕汽公司來工作,讓輕汽公司解決你的下崗職工,這算盤打的真是機靈。
更主要的是剛才李野問尚賓“西南重汽能解決多少下崗職工”的時候說了,距離不是問題,那是上面該考慮的事,下面只管報需求報數字就行。
所以這會兒李野也不能拿“距離太遠”來說事兒,算是被尚賓將了一軍。
尚賓得意的看了李野一眼,然后跟馬兆先說道:“馬總,您看我們兩邊是不是合計一下,借著上面下發精神的機會,把兩邊的需求解決一下,
這樣也剛好完成了上面下達的任務,兩全其美,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馬兆先面色平靜的微微點頭,然后說道:“確實是兩全其美,這樣吧!接收單位先提出要求,輸送單位再推送人員,
總廠這邊暫時沒有擴建的計劃,所以輕汽公司這邊主要還是一分廠,回頭你派個人跟李野同志協調一下吧!一分廠的情況都由他負責”
馬兆先一邊慢條斯理的解釋,一邊給李野使了個眼色。
距離不是問題,但你可以提要求啊!主動權在你手里你怕什么?
尚賓緩緩點頭,笑瞇瞇的道:“那好,這件事就讓老翁跟李野同志共同負責,咱們盡快做出實打實的成績,可比給上面呈交一份花團錦簇的報告有分量多了.”
“好的好的。”
翁克明當即答應下來,然后對著李野笑道:“李總,你什么時候有時間,咱們對接一下。”
李野淡淡的笑道:“我隨時都有時間,不過我可先說好,工作、工資都好解決,但是京城戶口我可解決不了。”
尚賓大手一揮:“戶口不算事兒,咱們內部協調,戶口在哪兒都可以。”
或許是李野的“爽快”出乎了尚賓等人的預料,以為李野這個最難搞的刺頭真的轉性了,所以翁克明當天下午就來找李野,想要趁熱打鐵的夯實“人員內部流動”的事情。
但是當李野交給翁克明一份“招聘啟事”之后,翁克明的臉色卻陰沉了下來。
“管理干部一個不要,只要技術員、工程師和一線工作人員,而且還需要面試,李副總經理,你這要求也太苛刻了吧”
其實李野在第一次見尚賓的時候,就相中了西南重汽的幾個工程師了,如果他們愿意來的話,李野還是很樂意的。
所以李野抬頭看著翁克明,很平靜的道:“翁副總經理,上級傳達的精神,就是大家在各自的能力范圍之內,消化掉困難單位的冗余人員,
我們有需求的崗位,才是人員流動的前提,你總不能讓我們為了接納別人,再專門開辟一個崗位吧?那不又給國家增加冗余人員了嗎?”
“說的倒是沒錯,但是聽說一分廠在幾年的時間內,職工人數就擴充了四五十倍,就沒有管理人員的缺口嗎?我可是知道一個優秀的管理人員有多么難得的,呵呵呵呵”
翁克明笑了,笑的有些諷刺。
一分廠剛剛籌建的時候才三百多人,現在都奔著小兩萬去了,按照這種擴張速度,管理人員怎么可能不依靠外部流入呢?
西南重汽別的沒有,就是有經驗豐富的管理人員,精通各種管理技能,現在一分廠要擴張生產線,竟然一個管理人員都不要?
所以李野這哪里是給西南重汽解決困難,分明就是挑挑揀揀想要抽空西南重汽啊!
技術人員?工程師?一線工人?
你們想得美。
“這還真不缺。”
李野也笑了:“管理人員的重要性我上學的時候就知道了,所以一分廠從建立的那一天開始,就有完善的人才儲備機制,
任何一個科室、車間的負責人,每年都必須給廠里推薦一個培養對象列入管理干部儲備,
如果這個負責人做不到,要么是沒有人才培養的能力,要么就是妒賢嫉能”
翁克明愣愣的看著李野,好半天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但是心里早就開罵了。
妒賢嫉能?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好不容易爬到了那張椅子上,還要一年挑一個培養對象?培養他們干什么?替代我嗎?不知道教了徒弟打師傅嗎?
但是翁克明忘了,在幾十年前,就是有一幫人靠著這種積極培養的機制,最后把那些腐朽的官老爺拉下馬的。
當一個團體快速發展的時候,培養多少新人都是不夠用的,
而當上位者想盡辦法阻止新人上位的時候,那么權利的更替,就成了某些專屬人群的資源交換,這個團體,也就不可能再快速膨脹了。
所以說一分廠的管理人員,主要還是靠新人的培養,因為李野很清楚,如果那些經驗豐富的“外來者”一旦超過一定的比例,就會像滴入清水中的墨汁一樣,把整片水源染黑。
這,可比教了徒弟打師傅嚴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