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職場規則害死人啊!”
馬兆先離開之后,京南集團總部的辦公樓里,頓時就寂靜了下來,
李野站在窗邊,親眼看著幾個剛才還在“堅守崗位”的同事,跟馬兆先前后腳的趕回家吃飯,就忍不住想起了上輩子在某個大公司里那些打工的日子。
只要公司的一把手還在單位沒走,幾個主管和中層就會非常勵志的“無償加班”,
主管和中層加班,同樣會導致手下的牛馬陷入糾結兩難之中,特別是如果牛馬里面又有那么一兩個“上進心”嚴重的同事的時候。
“別人都沒走,你為什么到點就走?”
“你這會兒就走了,讓領導怎么看我們部門?別的部門都沒走,你是要一顆老鼠屎害了一鍋粥嗎?”
剛開始的時候,李野就是那個被人斥責的牛馬,還以為自己不懂事,害的大家爭取不到“先進部門”呢!
一直到了幾年之后,李野才徹底想通。
我可去你三舅的吧!你們留下來,是為了有機會在領導面前露臉,好歹多混幾次之后賺個臉熟,我一個最底層的牛馬能賺什么?
賺一個給你當墊腳石的大大功勞嗎?
所以說這種霸凌式的加班規則,最后的受益人只會是最有“提拔機會”的那幾個人,其余的人都是悲催的陪襯。
就像李野眼前最后走的這幾個人,也許在下一次的提拔名單里,就能看到他們的名字,這時候“臉熟”的作用就會得到一定的顯現,
當然,這種臉熟絕對不是百分百的其效果,但在“我要進步”的強烈執念面前,他們的業余時間不值錢,而他們員工的業余時間,更不值錢。
那些根本就沒有資格擠上名單的人,都是這種萬惡規則的受害者,要么你也有樣學樣,要么直接躺平,要么只能自己陷入內耗之中。
可這些事情在李野的眼里又是什么樣的呢?
作為馬兆先和李野這個位置上的人,是需要挑選合適的下屬給予各種獎勵和提拔機會的,
如果在無法確定誰的實力更強、誰的作用更大的前提下,是該把獎勵和機會交給那個看起來“很上進”的人,還是那個直接躺平了的呢?
一旦給錯了,那可就成了某些人嘴里的SB上司。
可京南集團這邊不是一分廠,沒有形成尊重實力的機制和氛圍,在這種環境之下,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才是應該得到提拔的那一個。
所以李野不可能讓所有人滿意,而且但凡想有點作為,還必然要得罪一部分人。
“唉,惡人還是得我來當啊!”
李野拿起了電話,照著年前擬定的春節值班表,開始挨個的打電話查崗,
現在李野可是代表京南集團總部值班,所以不但查輕汽公司和一分廠那邊,還查駐城車輛廠、第八機械廠,還有西南重汽的值班情況。
“喂,京南集團春節值班辦公室,是駐城分公司嗎?我找王金羽.”
“李總,我是王金羽.我們這里一切正常,我組建了春節巡防隊,保證不低于二十人值班巡邏.”
“喂,新興機械公司嗎?我是李野,我找孔覺明.”
“您好李總,今天和明天我都在廠里值班今年廠里的情況相當好,比往年都要好,而且大家都明白這是李總的功勞”
春節值班表上有值班人員的姓名,李野打電話過去之后,只要能找到人,交代幾句防火防盜、保持聯系也就算了,大過年的也不會小題大做。
但是當李野打到西南重汽那邊的時候,卻遇到了有意思的事情。
李野打了好久的電話,直到第四次才有人接聽。
電話一接通,李野就聽見了對面的聲音很嘈雜,而且有“八筒”“六萬”的吆喝聲。
嗯,春節期間打麻將,也算是西南的一項傳統。
李野平靜的問道:“喂,我這里是集團春節值班室,我找陶尚平。”
對面明顯愣了一下,然后就對著旁人喊了一嗓子:“陶總,有人找你”
“找我?哪一個找我?七萬”
“他說是集團春節值班辦公室。”
“值班辦公室?我們這里就是集團值班辦公室,是哪一個龜兒子在胡鬧?四餅”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之后,李野就聽到對方問道:“你是誰?是不是在胡鬧?”
李野冷冷的道:“我是李野,你覺得我是不是在胡鬧?”
“李野?”
電話那邊的人又愣了一下,然后把電話給掛斷了。
李野看了看電話,笑了。
我的名頭,現在這么嚇人了嗎?
李野開車重新撥打電話,又是連續三四次之后,才好不容易接通。
“喂,我是京南集團春節值班辦公”
“啊啊啊,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李野,剛才電話信號不好,斷線了,你打電話來有什么事?”
李野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對方了。
電話那邊明顯換了個人,聲音、語氣、態度明顯跟剛才不一樣了,透著一股子囂張和不耐煩。
李野冷冷的道:“我打電話過來,是要找陶尚平,讓他向集團匯報你們單位現在的情況。”
對面的人語氣浮夸的道:“我就是陶尚平,李副總經理想讓我匯報什么情況啊?我們西南重汽自從跟你們合并之后,工資沒上漲,獎金直接沒了,這些情況李副總經理想聽嗎?”
李野氣笑了:“你獎金沒了,還有錢打麻將呢?”
陶尚平提高了嗓門說道:“誰打麻將了?李副總經理,你又要冤枉人嗎?你要不要現在就過來看一看,我們有沒有打麻將?”
有恃無恐,絕對是有恃無恐。
從京城到西南,坐飛機都要小半天,李野就算是飛過去也抓不住對方的把柄。
李野徹底沒了跟他斗嘴的興趣,直接說道:“不用了,我提醒你一句,春節期間要注意防火防盜,注意安全,如果出了任何問題,你都要負責任。”
“這就不勞李副總經理操心了,我們西南重汽在合并之前的幾十年里,從未發生過問題,直到前幾天才被公安帶走了幾名兄弟”
陶尚平嘰嘰哇哇的說了很多話,透著一股子濃濃的怨氣,顯然前段時間的“捅人事件”,余波還遠遠沒有結束。
“那是你們運氣好,沒有遇到我”
李野冷冷的撂下一句話,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然后他拿起紅筆,在值班表上陶尚平的后面,畫了一個大大的叉。
不打勤的不打懶的,專打不長眼的,只要李野不離開京南集團的管理層,那么這個陶尚平這輩子都別想再進一步了。
提拔一個人不容易,摁死一個人卻很簡單,大過年的讓你值班,你卻打麻將?還要讓我飛過去看看?
你可真聰明啊!
畫完叉叉之后,李野忽然想起了上輩子公司內的幾個“倒霉鬼”,他們到底錯在了哪里呢?
按道理,他們或許有著各種的理由,但是在領導的眼里,一個員工的價值是“你能給我帶來什么”,
如果能帶來大單,那你就是銷冠,如果你能維持業務運轉,那你也是公司的基石,但如果你給我帶來“負面情緒”讓我心里不爽.
李野沒有繼續想下去,而是捋著春節值班表繼續打電話。
相對于輕汽公司,西南重汽的分公司和附屬企業更多,光春節值班的負責人就有八個。
可是這八個人里面,只有陶尚平和一個叫單盛文的接了電話。
跟陶尚平比起來,那個單盛文倒是非常平和,有條有理的給李野做了匯報,起碼從表面上達到了盡職盡責的標準。
李野在單盛文的后面,打了一個對號。
而除了這兩個人之外,其余的值班電話都沒有人接,也不知道是在打麻將,還是在喝大酒。
李野在春節值班表上記好了記錄,就等著年后算賬了。
“呵,真是個比爛的時代啊!”